淨植的反應讓姬玉也覺得不自在起來, 低頭將注意力放在玉簡上,驚訝地發現玉簡在冒。
立刻拿起來翻看,果然見文字一點點在顯現。
淨植大師是個非常知道何時該做什麼的人。
這個時候他都不用姬玉開口便轉離開了房間。
隻是走出門後抬頭看著月亮, 他心裡有塊地方又是酸又是矛盾,攪得他實在難以平靜。
正房裡, 姬玉已經在看玉簡了, 坐在那仔細研讀, 玉簡容其實不多, 但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還是有些不明就裡。
唯獨看懂了一個意思——除族外服下這顆丹藥,必死無疑。
隻要那麼一點點就會神魂消融十分淒慘。
哪怕是與族融的人也不行。
也就是說……
不該得到這些修為的。
姬玉手一鬆,玉簡掉在桌上, 電火石間,想起了陸清嘉的種種異常。
……不會真是想得那樣吧?
可如果不是他, 還能有誰呢?
溫令儀雖然是給丹藥的人,但他明顯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能縱一切的人, 天下獨一個陸清嘉。
姬玉渾發冷,額頭冒出冷汗, 迫切地想找到陸清嘉問個清楚,又有些不知真的問到結果要怎麼辦。
靠到椅背上,肚子又開始疼了, 捂著肚子半趴在桌上,久久無法回神。
很晚的時候正房還亮著燭火, 淨植晚課結束過窗子著那裡,想了很久還是走了過去。
他站在正房窗外,看著倒映在窗戶上的影子, 安靜地陪了許久都不見作,終是忍不住開口道:“姬檀越可是睡著了?”
那個影子冇有很快迴應,過了許久才很輕地說了兩個字:“冇有。”
聽聲音就知道不對勁,淨植不再猶豫,走到門前道了句“冒犯”就進去了。
他來到書桌前,果然見姬玉臉蒼白滿頭是汗。
淨植快步走過去問:“可是腹部又不適了?”
姬玉微弱地點了點頭,手臂撐著桌子道:“彆擔心,應該一會就好了,大師去休息吧,不必管我。”
“我怎能不管你。”
淨植快速說了一句,為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微微閉眼後將橫抱而起,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
姬玉躺下後依然神不太好,皺著眉氣息微弱。
淨植手上還殘留著炙熱的溫度,他嗓音有些沙啞,低低問:“瓊華君給你的藥呢?”
姬玉的手放到腰間,似乎想拿什麼東西出來,但因為實在冇力氣,幾次下來都失敗了。
淨植無法,隻得替拿,他手過去又頓住,修長的手指了,倍矛盾地僵凝了幾息,最後偏開頭不用眼睛看,隻用手去拿藥。
腰間的也很炙熱,他被這溫度燙到,手指得更厲害了,好在他很快就找到了瓷瓶所在,取出來打開,倒出一顆送到邊。
“快服下。”他聲音很輕道。
雖然一開始冇打算吃這藥,但現在也不能和過不去了,姬玉張口想服下,奈何虛弱,齒間的空隙極小,丹藥塞不進去。
淨植呼吸都了,他往日裡那麼理智淡定的一個人,現在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視線落在水潤的瓣上,那淡淡的水紅真是刺目得很。
他猶豫許久,試著將丹藥再往前送了一些,這有些效果,姬玉吞了丹藥,但不可避免的,的到了他的手指。
淨植猛地將手背到後,意識模糊的姬玉毫冇察覺異樣,服藥後覺好了一些,人累得很,竟就這麼慢慢睡著了。
淨植站在床榻邊看著微弱燭火下靜靜睡著的姑娘,不由想到了在戒律堂的日子。
戒律堂執掌上清寺戒律,他修行數百年見不過不破戒弟子,其中不乏了凡心的,他每次都很困紅骷髏,白骨皮,不過如此,有何可困守其中的。
如今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為戒律堂的堂主,他第一次與破戒弟子同。
清晨的時候,姬玉醒過來,上已經冇有任何不適了。
甚至覺得很輕鬆,頭腦清醒,靈力充裕,想來應該是陸清嘉那丹藥起效了。
真是好東西,他自己有留著嗎?若是有留著,該也會好起來吧。
想到陸清嘉就很難不想到昨夜的猜測,姬玉又開始頭疼,皺著眉下了床,換了裳出了門,一眼就瞧見站在臺階下的淨植大師。
他還是昨日那件袈裟,背對著的方向,肩上有晶瑩的水。
聽到後響他轉過了,白皙乾淨的一張臉,眼如深海,寶相莊嚴。
“好些了嗎?”他主開口,聲音裡似有些疲憊。
姬玉恍惚了一下:“大師不會整夜都守在這裡吧?”
淨植眉目不道:“未曾。你好些了嗎?”
他冇自稱貧僧,也冇姬檀越,但姬玉冇想那麼多。
“我已經冇事了。”
“那就好。”淨植說,“早膳在廚房。”
他說完轉便走,步伐平穩地出了宅子,應該又是去鎮外了。
姬玉有點擔心他,若真是鬼王在鎮外他肯定不是對手,這麼幾次三番過去,對方若覺得他不識好歹一直挑釁,對他下了更重的手怎麼辦?
姬玉實在放心不下便跟著他一起去了鎮外。鎮外葬崗鬼氣森森氣沖天一點改善都冇有,附近村民都不敢出門了。
淨植一到葬崗便結了金法印進去,姬玉去形隨其後,兩人一前一後走雲之中,不知過了多久,姬玉看不見淨植了,他們好像被鬼氣分開了。
現出形,本想用凰火打散鬼氣儘快找到淨植,手前卻聽到了細微的對話聲。
側眸向聲源,再次去影悄悄靠近,那聲音更清晰了一些——
“鬼王大人以為躲到這裡就萬事大吉了?真是異想天開。”說話的人聲音怪腔怪調十分邪,“您一口氣斬殺五大長老時的氣勢呢?如今怎麼做起頭烏了?”
隨後響起的是個冷清沉的聲音:“他們本就該死,隻是早死晚死的區彆罷了。本王殺了他們是為了鬼域,若不這麼做,鬼域遲早會滅於瓊華君之手。”
“你怕陸清嘉我們可不怕!你囂張狂妄斬殺五大長老,如今我們五大堂便要你償了魂魄!”
數不清的古怪聲音附和著這句話,姬玉拂開麵前礙眼的樹枝,看清了那邊的形。
黑黑髮眼下青黑的男子獨自麵對漫天鬼魂,包圍他的鬼魂比他的模樣更恐怖,麵目猙獰口鼻歪斜,視覺衝擊極大。
姬玉第一眼有些被嚇到,腳步後退踩到了什麼,吸引了那群鬼的注意。
“誰在那裡!”最醜的那隻惡鬼測測道,“想不到你還有幫手?也是,畢竟做了幾百年的鬼王,有人幫你也正常,今日便送你們一起上路好了,免得鬼王大人路上孤單。”
姬玉很討厭這惡鬼說話的語氣,搞得皮疙瘩都起來了,正要主現,便見一道金劃過,另一人擋在了鬼王麵前。
姬玉呼吸一頓,是陸清嘉。
陸清嘉比之前更清減了幾分,單薄的姿擋在鬼王麵前,風吹起他雪的襬,有種隨時會消失的虛幻縹緲。
“你是?”為首的惡鬼大概不認識陸清嘉,但等看到他眉心翎印記就慌了,“你、你,你是瓊華君?!”
陸清嘉修長的眸子掃過漫天惡鬼,手腕翻轉,一團凰火凝在手心,他漫不經心道:“不是說不怕本君嗎?你們在抖什麼?”
惡鬼集噤了聲,彼此對視著想要跑。
陸清嘉一抬手,火焰打在他們的退路上,隻聽他輕聲說:“跑什麼?不是要送本君和鬼王上路嗎?”
“……豁出去了!”為首的惡鬼道,“既然走不掉,不如搏一搏!”
他們是真的覺得走不掉,雖然剛纔他們口口聲聲說不怕陸清嘉,實際上怕得要死。凰火天克鬼族,要不然當年鬼族也不會參與凰滅族的事。如今來圍剿鬼王也不過是想殺了他好名正言順搶了他的位置,誰想到吹個牛罷了,真會遇見陸清嘉啊!
陸清嘉看著撲過來的漫天惡鬼,那麼多醜陋猙獰的麵龐,姬玉遠遠看著都噁心膽寒,但陸清嘉一點表變化都冇有。
可能因為見過更恐怖的?也可能是因為……覺得都是假的,冇什麼可怕的?
鬼王還很虛弱,不太能幫得上陸清嘉,他隻能一人對付數不清的惡鬼。
換做以前,這些玩意兒他輕輕一揮手就能全滅,但現在不同了。
他費了些力氣才止住他們的攻擊,有幾道鬼影還是討到了好的,他手臂破碎,很快冒出來,一群惡鬼瞬間興起來。
“凰!是凰!”
凰的好天底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想當年族被囚,他們鬼族也分到過一些凰,據說喝下的人都可以在六界裡自由行走,再不怕什麼降鬼符咒。
這刺激到了他們,他們見陸清嘉也冇有想象中那麼強,他們都能傷到他,更堅定了將他和鬼王一網打儘的念頭。
“上啊兄弟們,喝乾他的,吃他的,明天回鬼域做鬼王,往後九重天都不用放在眼裡了!”
不知誰喊了一句,惡鬼們興起來,一個個更賣力地朝著陸清嘉襲去。
鬼王離陸清嘉最近,比那些惡鬼更能看出陸清嘉不對勁,他皺著眉出手相助,但兩人還是有些扛不住那麼多的惡鬼襲擊,很快鬼王就險些被擒,陸清嘉雖未被控製卻也了不傷,他於風中獨立,白染,麵若寒冰。
流得越多惡鬼越激,他們不間斷地朝他襲來,他眉頭都冇皺一下,好像真的一點都不怕被惡鬼分食。
千鈞一髮的時候,看不到邊際的凰火燒了起來,方纔那群惡鬼有多激現在就有多痛苦,他們慘哀嚎,以為陸清嘉剛纔隻是戲耍他們,現在纔是真的出手了,可仔細去看,卻發現是另一人擋在了他麵前。
來人是個姑娘,一紫貌如花,看起來弱搖曳,實在不足為懼,但偏偏就是這麼一個姑娘,下手比陸清嘉狠上十倍,惡鬼冇痛苦多久就被燒了灰燼,漫天灰燼落下,讓姬玉想起了在妖界那日。
抬手接了一些灰燼又緩緩吹開,之後轉過,看著染汙的陸清嘉,問他:“我要是不出來,你打算怎麼辦?”
陸清嘉凝著,呼吸紊聲音艱道:“打算就這麼死了。”
他子晃了晃,朝姬玉而來,姬玉冇躲,他便靠在了肩上。
“我傷了。”他紅著眼睛說,“帶我回家。”
姬玉掃了掃他背後的鬼王,對方正滿臉震驚錯愕,顯然是被陸清嘉言語和模樣駭到了。
“那他呢?”姬玉指了指鬼王。
鬼王立刻道:“我自己走。”他說完就化為一陣青煙不見了,隨著他消失不見,方纔鬼氣森森的葬崗霧靄退散,氣也不再那麼重了。
姬玉勉強撐著陸清嘉的子,他靠著,眼神執拗,好像非要帶他回去不可。
眉目微,似不經意地去他的手腕,他敏銳地躲開了,也不再靠著。
“你若不願便算了。”
他彆開頭想走,可冇走幾步就吐了,手扶住一旁的樹乾垂著頭努力調息。
姬玉實在看不下去了,隻得跟他說:“你等一下,我先找到淨植大師再帶你回去。”
冇忘記自己來的目的,方纔這裡那麼多惡鬼,也不知淨植怎麼樣了。
這話在自己看來冇什麼,可在陸清嘉看來卻問題很大。
他回過頭來眼眶發紅地凝著許久,一言不發地獨自走了。
姬玉追了幾步發現追不上,他影消失得很快,眼前徒留他走之前那個深邃又傷的眼神。
心跳了一拍,姬玉出手的手垂落下來,繼續在葬崗尋找淨植。
很快就找到他了,與其說是找到他,倒不如說他是自己走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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