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提出人為製造一場通貨膨脹,陳宮還是滿頭霧水。
他雖然智慮過人,卻從沒有接過通貨膨脹和經濟危機這種新興的名詞。
通貨膨脹他還能理解一些。
不過是朝廷發放的錢太多,以至於民間流通的錢價值貶低,同樣的錢買到的東西和沒有貶值之前是完全不同的。
可經濟危機,陳宮實在是理解不了。
無論糧食還是布匹或者其他什麼,以如今的生產能力本不可能過剩。
陳宮以為,所謂的經濟危機,不過是呂布一廂願的夢想罷了。
生產過剩……
在完全沒有經歷過經濟危機的陳宮看來,那可是人人期待著的夢中天堂……
“溫侯打算怎樣製造一場通貨膨脹?”陳宮問道。
“公臺記不記得大新朝的王莽?”呂布嘿嘿一笑。
東西兩漢,以武帝劉秀重振大漢為分水嶺。
劉秀重振大漢的源,就是外戚王莽篡權。
王莽篡權之前,無論品行還是能力都可謂是大漢的肱之臣。
他的思維奇特,往往可以提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政策。
而這些政策的實施,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帶了當時的西漢政治經濟。
王莽飽爭議,還有一個原因是他為人正派。
但凡是人,總會有或多或的弱點。
有人貪財、有人,或者是有人對權力懷有極其病態的追求。
可王莽卻不是。
做皇帝之前,他一直剋製著對權力的,至於人和錢財,更是視之如糞土。
也正是因此,他纔在很短的時間積攢了足夠的力量,從漢家朝廷手中奪走了江山。
然而他做了皇帝以後,頒布的很多政令卻本不適合當時的社會環境,大新朝建立不久,各地百姓就怨聲載道。
武帝劉秀趁機起事,推翻了王莽的大新政權!
呂布提起王莽,陳宮詫異的問道:“王莽不過是臣賊子,溫侯提他做什麼?”
“他敗了,所以是臣賊子。”呂布淡然一笑:“如果他當年了事,大新穩住江山,誰還能說他是臣賊子?”
陳宮愕然。
自從下邳之戰以後,呂布時常會說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話。
細細推敲,他說的每一句話又都極有道理。
所謂臣賊子,無非是起事不才會被後人如此評價。
一旦事,後人的評述就會把他們擺上正統。
當年的漢高祖劉邦,相對於大秦朝來說,不也是臣賊子?
呂布的理論,陳宮無言以對,可他卻不明白,王莽和通貨膨脹有什麼關係。
“王莽實行了一個政策。”呂布說道:“他發行大錢兌換五銖錢。每個大錢可以兌換五個五銖錢,然而在真正的流通上,大錢和五銖錢的購買力卻是相當的。新朝所以敗亡,和這條政策也有著割捨不開的關係。我隻要稍微改改,推起一場通貨膨脹,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溫侯明知王莽敗於那條政令,為什麼還要采用?”陳宮說道:“采用敗亡之策,難道溫侯不怕步王莽後塵?”
“同樣的政令放在不同的時期產生的後果是完全不同的。”呂布說道:“王莽的這條政策並沒有問題,大錢換五銖錢,以此提高錢的購買能力,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也是必要的。可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上行下效。他頒布的政令再好,下麵的員奉違甚至中飽私囊,他能有什麼法子?”
“溫侯的意思我明白了。”陳宮點頭:“徐州不是天下,天下場難以整飭,區區徐州卻可以顧全的過來。”
“公臺說的確實有些道理,可我並不是這麼想。”呂布嘿嘿一笑:“我也要下令製作大錢,隻不過大錢並不在民間流通,僅僅用來采辦煤炭、鋼鐵等關繫到國計民生的重要資源。購買煤炭,必須把五銖錢換大錢,名目是以便於清點。”
“我明白了!”呂布說到這裡,陳宮恍然大悟:“煤炭不以五銖錢論價,隻以大錢論價。即使是富可敵國,手裡沒有大錢也買不去煤炭。如此一來,需要煤炭的人必須大量采辦大錢,短期溫侯手裡的錢財會聚集許多。”
“然後我們再控製煤炭輸出,抬高價格。”呂布壞笑著說道:“資源與民生分離,我坑的隻是各地豪雄,與百姓並沒有什麼關係。百姓不徐州也就不,財大氣,我才能練出更加銳的大軍,才能讓數戰之地的徐州重新振興。我勇冠三軍天下無敵,可背後沒有一個強大的徐州,我也隻不過是獨夫而已。”
呂布站起來走到視窗。
他著窗外:“天下早就了,循規蹈矩依照別人製訂的規則,我們什麼時候都是被人牽著鼻子走。從今天起,我要為訂立規則的人,而不是遵循別人規則的人!”
攥拳頭,他接著說道:“天下,早晚有一天會有我的一杯羹!”
呂布當年誅殺董卓,後來投效袁紹。
因為被袁紹忌憚,他才來到徐州投效那時的徐州牧劉備。
即使從劉備手中奪取徐州,那時的呂布也沒說過如此慷慨激昂霸氣外泄的話。
陳宮甚至一度認為,呂布天生就是個隻有武勇而就不了大事的人。
可此時此刻,他對呂布卻有另外一種認知。
站在視窗的呂布早就不再是他以往認識的溫侯。
此時的他不僅年輕、不僅勇武過人,心深還萌著對權勢的!
若說過去的呂布是懵懂茫然的,如今的呂布就是有著很清晰的目標。
天下纔是他的目標,就大業纔是他的最終目的。
登臨巔峰俯瞰蒼生,纔是呂布如今最想要的。
陳宮也站了起來,他朝著呂布的背影深深一禮:“縱使天下都背棄溫侯,我也至死不渝!”
呂布轉過,朝他微微一笑:“公臺心意我早就明白,剛才說的那些我們慢慢去做。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夏侯元讓打發走。他留在彭城,我總覺得渾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