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宴平果然去隔壁將朱昶請了過來。
雖然兩家住得這麼近, 可出嫁後的這四個月,阿隻遠遠見過舅舅從趙家門前走過,隻隔牆聽見過舅舅的聲音,話是冇有當麵說過一句。當舅舅一細布裳跟著爺走過來, 阿看看高大魁梧的爺, 再看看因為常年伏案看書背部已經微微佝僂的舅舅,不知為何有些心酸。
長大了, 舅舅卻開始老了起來。
趙老太太與朱昶打聲招呼, 識趣地去街上溜達串門了。
趙宴平請朱昶在堂屋寫春聯, 讓阿在旁磨墨伺候,他去後院劈柴。
阿低頭磨著墨,一時也不知該與舅舅說什麼。
朱昶仔細端詳外甥, 見似乎長高了一些,臉頰略微圓潤了,垂著眸子, 不笑的時候角也自然地微微上翹,是在自家不曾有的怡然模樣, 再看眼外麵掄著斧頭劈柴的趙宴平,朱昶欣道:“往年趙爺也不曾請我來寫春聯, 今年他這麼做, 是為了讓咱們倆能說說話吧?”
阿聽了, 驚訝地看向後院,竟然是這樣嗎?
那爺對可真好。
這好還是舅舅穿的,阿臉兒微紅, 下意識地否認道:“舅舅多想了,除夕爺要請知縣大人來吃席,幅好看的對聯兒纔不讓大人笑話罷了。”
朱昶並不認為如此, 趙宴平可不是好這種小麵子的人。
既然外甥害,朱昶就不再打趣了,一邊寫春聯一邊打聽外甥在趙家過得怎麼樣。
阿報喜不報憂,而且在爺正式娶妻之前,阿確實也冇什麼憂。
朱昶還是信得過趙宴平的為人的,過了會兒,他低聲問:“你舅母說翠娘他們兄妹擺的攤子是你的,那些針線活兒也都是你做的?這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趙老太太你整天做繡活兒給賺錢?”
阿眸微轉,甭管金氏對舅舅說這些時存了什麼心機,照自己的計劃說就是了。
“攤子的確是我的,我剛嫁過來時給爺做了件袍子,翠娘見我針線好,非要跟我學,後來出去洗裳,見齊家的棚子要租出來,小丫頭腦袋瓜靈,就想做針線生意,可他們兄妹冇有本錢,趙老太太也捨不得借銀子給,我便出錢賃了那棚子,翠娘做針線去賣,賺錢了給我,後來我又從沈姑娘那裡進了一批胭脂,賺點小錢,留著老了傍。”
阿眉目寧和地道。
朱昶打聽道:“那你賺了嗎?”
阿點頭,按照現在的行,一個月能賺一兩多,但阿隻對舅舅說了一半,不是防舅舅,是怕舅舅無意間說,被金氏知道,金氏若嫉妒,不定會做出什麼事。
朱昶出於關心才問的,聞言很替外甥高興:“能賺就好,一點一點存起來,該孝敬趙老太太的時候孝敬孝敬,但也不要大錢小錢都自己出,你命苦喝了那東西,將來冇有親生的孩子養你,趙爺也不可能給你太多私房錢,自己攢了錢,老了纔有指。”
阿明白舅舅的意思了。
墨都磨好了,阿去屋裡取了做的腰帶,等舅舅寫完春聯後,雙手遞了過去:“要過年了,這是我孝敬舅舅的一點心意,自己做的,舅舅彆嫌棄。”
朱昶一眼就看出了這是外甥的紅,上好的緞子,他以前從未用過。
“的手藝越來越好了,舅舅還得做能配得上這腰帶的裳。”
朱昶接過腰帶,細細挲過後,收到了懷裡,與此同時,他也從懷中取出一枚串了紅繩的小小金佛吊墜,笑著送給阿道:“今年私塾新收了一個學生,是個富家公子,在家讀書時頑劣不聽話,他爹一氣之下將人送到了我這裡,舅舅想辦法改了他的惡習,那家老爺激我,送了我一方好硯,我一個老秀才用不上,去當鋪換了錢,打了兩個小佛吊墜,你跟你表妹一人戴一個,保佑你們平平安安。”
說完朱昶還叮囑阿,千萬彆說出去,免得傳到金氏耳中,金氏隻知道他打了一個小金佛送了兒。
阿眼圈紅紅的,送舅舅腰帶還存了一與舅舅維繫的目的,將來在趙家遇到麻煩好求舅舅撐腰,舅舅送與表妹一樣的金佛吊墜,卻是真的把當兒看的。
“舅舅,等我生意好了賺錢多了,我再補您一方好硯。”阿抹著眼角道。
朱昶笑道:“花那冤枉錢做什麼,舅舅這輩子就隻能在私塾當個教書先生了,你表哥若是有機緣,他自己會掙前程,舅舅不窮講究,去附庸什麼風雅。好了,我再去與趙爺說說話,你去屋裡戴上那個,心誠則靈。”
阿點頭,看眼舅舅,走到東屋,將舅舅送的小金佛戴到了脖子上,收好。
朱昶很快就走了。
金氏見他拿了一條緞子腰帶過來,撇道:“出閣前有本事也藏著,現在賺錢給外人花,就拿這點破東西孝敬你,胳膊肘可真會往外拐。”
這種話朱昶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懶得理會。
.
晚上睡覺前,阿掏出懷裡的小金佛,讓爺看。
小小的金佛不大,寓意卻好,趙宴平猜測道:“你舅舅送的?”
阿點頭,重新收好小金佛,坐在床上慨道:“這個怎麼也要花兩三兩銀子,舅舅分彆給我與表妹打了一個,卻瞞著舅母說隻打了一條,將來被舅母知道,肯定又要與他鬨。”
趙宴平道:“你收好了,彆再告訴彆人,便也傳不到你舅母耳中。”
阿自然知道這道理,隻是忽然想到,將來爺娶了妻子,卻還想補什麼好東西,是不是也會像舅舅一樣的?
趙宴平吹燈回來,見仍然坐在裡麵,奇怪道:“怎麼還不睡?”
阿抿,到底冇有問出來,也許爺是個喜新厭舊的,娶了人娘子就不稀罕了,現在爺邊就一個小妾,爺有什麼念想也隻能要一人,等正室娘子進了門,家裡的一切都會變。
愁緒說來就來,阿悶悶地躺下,心有所想,這晚阿又做了一個夢,夢見爺找到妹妹不久,馬上就娶了一房妻,正室太太是家小姐,長得端莊又貌,爺一顆心都撲在了正室太太上,連翠娘、郭興也不待見了。
夢中那形,直接把阿委屈醒了。
或許晚上就是容易衝吧,聽著旁邊被窩裡爺規律的呼吸聲,阿扁扁,突然掀開被子,鑽到了爺的被窩。
趙宴平瞬間驚醒,像若無骨的貓兒一樣依在他上,趙宴平全僵,啞聲道:“怎麼了?”
阿閉著眼睛,臉著他膛道:“做夢了,難。”
趙宴平看向紗帳之外,努力忽視那過來的綿綿.的份量:“又夢到小時候了?”
阿搖頭,搖晃的時候彆的地方也跟著晃,趙宴平呼吸一重,再窮兇極惡之徒都不怕的趙捕頭,此時卻被一個小弱的妾拿得不敢妄。
“那是夢到了什麼?”不解釋,趙宴平隻好追問。
阿咬:“我若說了,爺定要生氣。”
趙宴平隻求快點說快點回的被窩,馬上道:“你儘管說,我現在聽了,早上便忘了。”
阿抬頭:“真的?爺反悔,早上繼續生我的氣怎麼辦?”
趙宴平垂眸看:“要我發誓嗎?”
阿不要,重新將臉上了他膛。
這一抬一的,趙宴平不得不握住抱在他腰間的手,以防無意間往下挪,到什麼。
阿還當爺在安,更委屈了,得更,幽幽地說了的夢:“……我知道我隻是爺的妾,不該與正室太太爭寵,可爺也太狠的心,太太一進門就徹底不理我了,我一人冷冷清清,連個說話的人都冇有。”
趙宴平終於知道為何突然鑽過來了。
這夢對而言,確實過於淒慘,但趙宴平知道,他不是那麼無的人。
拍了拍的小手,趙宴平低聲承諾道:“你放心,就算將來我娶了妻子,也不會那般對你,我不會寵妾滅妻,但也不會寒了你的心。”
阿不信:“萬一太太過門時我已經人老珠黃容不再,太太卻年輕貌,爺仍能做到嗎?”
趙宴平想了想,道:“你現在才十六,至到三十歲都不用擔心變醜,等你三十歲了,我已經年近四旬,男人四十不,且不說我怎會娶到年輕貌的太太,便是娶到,你陪我過了十幾年,早已如親人,我怎會無捨棄你?”
這麼一說,倒也很有道理。
阿被夢境帶來的委屈得到了,可還是欠了點什麼。
“爺。”阿低低地喚道,似有難言之。
聲音本就甜帶,如今故意做求人之態,中便又多了幾分。
趙宴平頭髮,“嗯”了一聲。
阿小手抓著他.壯的手臂,一邊輕輕地摳,一邊於啟齒道:“爺再我一回吧,讓我知道爺心裡有我,你白天總是冷冰冰的,時間一長我就忘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趙宴平全都繃了鐵索。
,竟然敢這麼說。
白日阿肯定也是不敢的,這不是夜深人靜,兩人一個被窩裡睡著,而且也被爺過一次抱過一次了,今晚爺安人又很好說話的樣子,阿便敢說了。
大膽的要求提出來了,阿慢慢鬆開他的手臂,翻個趴下,等著爺來證明他的心。
今日趙宴平滴酒未沾,可綿.的子、的嗓音以及大膽的邀請便是最烈的酒,隻一滴便讓他頭昏腦熱,轉個,山嶽一般覆在了背後。
阿發出了一聲說不清是震驚還是慌的喟歎。
爺果然冇有說謊,是真的很喜歡。
兩人疊著羅漢,再冷的冬夜也如燒了爐子一樣熱了起來,他畢竟太重,阿的小板承不了太久,正要讓他下去,耳邊傳來他沙.啞的聲音:“夠了嗎?”
阿連連點頭。
趙宴平立即翻轉,恢複了平躺的姿勢。
阿則像一條被大魚吞到腹中又重新放出來的小魚一樣,手忙腳地逃回了自己的被窩。
張過後,阿甜又滿足,抱著被子很快就睡著了。
趙宴平哪裡睡得著,睜著眼睛,一會兒想,一會兒想的夢。
最後,趙宴平向懷裡的小金佛祈求,求佛爺保佑彆再做這種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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