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園舍下郭秀兒,朝項龍看過來道:“董兄這次不惜萬水千山,遠道來此,只不知是爲了什麼原因?”
衆人聽他語氣充滿挑惹的意味,停止說話,看項龍如何反應。郭秀兒首次擡起臉,打量這比李園更魁梧威武、外表豪的大漢。
項龍好整以暇地瞇起眼睛看他,以不徐不疾的沙啞聲音淡淡地道:“李兄的是人,董某的是駿馬。人到哪裡去,李兄追到哪裡去,董某則是看哪裡的水草茂,就往哪兒跑。只要李兄想想自己,當明白董某人的心意。”答話野得恰到好。
郭秀兒還以爲項龍口中的人兒是指自己,得垂下臉。其它人想不到這老的辭鋒可以變得如此凌厲,心生訝異,亦替李園到尷尬。只有趙穆心中稱快,他不能開罪李園,項龍代他出手最恰當。
李園面微變,眼中掠過殺機,冷冷地道:“董兄是否暗示我楚國的水草比不上這裡?”話甫出口立知自己失去方寸,同桌的除韓闖外全是趙人,這句話怎可說出來。果然樂乘、趙霸和早視自己爲趙人的趙穆皺起眉頭。
項龍見幾句話迫得李園左支右絀,心中大樂,像看不到李園的怒意般若無其事地道:“李兄想得太遠了,鄙人只是打個比喻,其實各的水草各有優點和缺點,南方氣候溫和,養馬容易,不過養出來的馬看是好看,總嫌不夠壯,捱不得風寒雨雪;北方養馬困難,可是養出來的馬刻苦耐勞,發生馬瘟的機會多了。所以匈奴人的戰馬最是著名,正因是苦寒之地,盛產良馬。”
衆人無不容,想不到項龍如此有見地,兼且指桑罵槐的暗諷位於南方的楚國耽於逸樂,不謀進取,反之北方諸國,包括強秦在,雖是連年征戰,卻培養出不人才,聲勢蓋過曾一度強大的楚人,事實亦是如此。
楚國自給小小一個越國攻郢都後,國威大挫,兼之策略頻出錯誤,國勢每況愈下。六國的第一次合縱攻秦,以楚懷王爲主,實質參戰的只有韓、趙兩國。韓、趙兩國給秦大敗於韓境的修*負,齊又倒戈攻趙魏,自陣腳。秦因此乘機滅掉、蜀,使國境增加一倍以上,與楚的巫郡、黔中相接,從此開始楚人的噩夢,使他們嚐到苦果。
一直以來,秦人最怕的是齊楚的結合,於是秦人以割地得楚懷王與齊絕,得利後旋即食言,大敗楚軍于丹,斬首八萬,並攻佔楚的漢中,接著再取沼陵,使郢都西北屏藩盡失。楚懷王的愚蠢行事並不止於此,正當他答應與齊的另一次合縱,再次到秦人的,又一次忽然變卦,還和秦國互結婚姻。齊、魏、韓大怒下連兵討楚背約,懷王吃驚下使太子質於秦,請得秦兵來援,三國被迫無奈退兵,空助長秦人氣焰。稍後秦人藉口攻楚,兼施,更騙得這蠢王秦,給拘押起來,終因逃走不,病死秦境。到兒子楚頃襄王登位,報仇雪恥,可是給秦人虛言一嚇,立即屁滾尿流,不但求和,還向秦國迎親,與父親懷王同樣爲歷史多添一筆胡塗賬。
所以項龍這一番話,正暗示楚人的自毀長城,乃人的問題,非戰之罪也。最厲害是諷喻李園中看不中用,經不起風浪。趙雅和郭秀兒憑敏銳的直覺,打量兩人,都到李園似如南方好看的馬,而董匡則是北方經得起風霜的良驥,李園在們心中的地位不由降低許。郭縱驚訝地瞧著項龍,重新思索到楚國避秦是不是適當的做法。項龍從無可辯駁的大人手,論證楚人優寡斷和不夠堅毅耐苦的致命弱點,針針見。李園的臉陣紅陣白,卻是啞口無言。人家表面上只是評馬,他能說什麼呢?難道對號座嗎?
郭縱哈哈一笑,打圓場道:“董先生句句話不離的把馬掛在口邊,不愧馬癡,來!我們喝一杯。”
衆人紛紛舉杯,只有李園鐵青著臉,沒有附和,使人到此人心狹窄,有欠風度。
趙穆喝罷,再舉起侍斟滿的酒,舉杯向李園、韓闖兩人道:“爲韓、楚、趙三國的合縱,我們痛飲一杯!”
李園不知想到什麼事,神回覆平時的從容灑,含笑舉杯,拉的氣氛稍放鬆許。
韓闖道:“聽說齊王對這次邯鄲之會非常重視,相國田單已親趕來,這兩天就要到達。”
趙穆、樂乘兩人早知此事,其它人卻是初次聽聞,無不容。田單可說是齊國現今無名有實的統治者,聲名之盛,比之魏國的信陵君毫不遜。
楚懷王死後八年,楚國國勢疲弱,而齊國則如日方中,與秦國分庭抗禮。就在此時,齊竟中了秦人之計,接秦昭襄王的建議——秦王稱西帝,齊人稱東帝,擺明秦齊平分天下之局。
雖在稱帝兩日後齊愍王終被大臣勸服取消帝號,卻沒打消他的野心,南征北討,先滅宋,又併吞一些小國,侵佔許多土地,但國力卻於徵戰中大幅損耗,惹得秦、楚、三晉聯同燕國出師有名,大舉伐齊。燕將樂毅更攻臨淄,五年間佔據齊國七十餘城,只剩下莒和即墨。
田單就是在這艱苦的環境裡冒起來的著名人。他是齊王室的支裔,初時做臨淄市底下的小吏,燕軍破城前,他教族人鋸去車軸的末端,奪路逃亡時不致因車軸撞壞而功逃去,只此一著,使他嶄頭角,顯出他臨危不,足智多謀的資質。俟燕人圍攻即墨,衆人推他爲主將,剛好燕昭王逝世,新即位的燕王中了田單的反間計,以一個無能將軍取代樂毅,此人一去,田單摧枯拉朽般把燕人掃出齊境,最有名是以火牛陣大破燕軍的一役。田單雖因此威名遠播,齊國則從此沉*溘痼難起,直延至此時。
項龍還想聽下去,旁的趙雅親自由侍取過酒壺,爲項龍幾上的空杯添上酒,秋波盈盈地含笑輕輕聲道:“董先生!趙雅或有得罪之,就借一杯酒作賠禮吧!”
韓闖正口沫橫飛,沒有在意,只有李園眼中奇一閃,起腦筋來。
項龍心中暗怒,此真是朝秦暮楚,剛剛還與韓闖如膠似漆,現在被他的言辭打,又來討好自己,不過亦不致沒風度得教當衆難堪,不冷不熱地舉起酒杯道:“夫人多心,何來得罪之有!鄙人回敬夫人一杯!”
趙雅兩眼凝視著項龍舉杯喝了。韓闖終於注意到兩人暗通款曲,臉上掠過不快之,假若是在韓國,以他的權勢,定要教項龍好看,現在卻只能鬱在心裡。
李園哈哈一笑道:“夫人!今天在下尚未與你對酒。”舉起酒杯,遙遙敬祝。
趙雅雖說對他好略減,仍是頗有意,昨晚此人對態度冷淡,現在竟主來撥,不寵若驚,意迷地舉杯。項龍明知李園是借趙雅來打擊他,仍是心頭火發,既恨李園又氣趙雅的不知自,表面當然不出毫痕跡。
李園並不肯就此罷休,繼續挑逗趙雅道:“夫人酒量真好,不若找一晚讓在下陪夫人喝酒,看看誰先醉倒。”
這麼一說,同席的九個人裡,倒有四個人的表不自然起來。臉最難看的是郭縱和郭秀兒,大他公然兜搭這以放名聞天下的,太不顧他們的面。韓闖卻將他對項龍的嫉妒,轉移到此剛出現的敵的上。趙穆的臉很不自然,狠狠瞪著趙雅,要出言婉拒。
趙雅想不到對方如此大膽,公然在席上約共渡春宵,拒絕嘛?實在有點不捨得,接嗎?旁邊這似比李園更有魅力的男子更會看不起自己,妙目一轉道:“李先生如此有興致,趙雅找天在敝府設宴,到時先生莫要推說沒空呢!”目環視衆人,笑語盈盈道:“各位須來作見證,看看我們誰先醉倒。”
李園微愕然,想不到趙雅竟不他勾引,不由首次定神打量。他的心神自給紀嫣然佔據後,很留意別的,這刻細看下,發覺趙雅有若一朵盛放的鮮花,說不盡的風,楚楚人,那種的態,確是別一格。而且表面看來,雖是骨,豔流轉,但暗含一種綽約雅逸的神韻,教人不敢輕視,不由怦然心起來,有點明白韓闖爲何那般迷。
李園灑然一笑道:“若定好日子,請通知在下。”
趙霸起鬨,各人轉到別的話題去。
趙雅湊往項龍,低聲道:“滿意嗎?”
項龍大快意,知道這終於向他的另一個份再次投降,尚未有機會說話,郭秀兒站起來,神木然道:“對不起!秀兒有點不舒服,想回房休息。”
李園臉上泛起不悅之,沒有作聲。衆人心知肚明郭秀兒在發千金小姐的脾氣。
郭縱無奈道:“送小姐回房!”
當下有侍來把這可人兒送出廳外,氣氛再度尷尬起來,沒有郭秀兒,晚宴頓形失,幸好還有趙雅在撐場面。
趙霸多喝兩杯,談興忽起,扯著項龍說起劍的心得道:“現在學劍的人,大多急功近利,徒架勢,卻沒有穩定的法馬步去配合,對腰力的練習更不看重,有臂力卻欠腕力,茫不知腰、臂、腕和步法四方面相輔相乘,才能發揮劍法的華,可知氣力的運用乃首要的條件。”
李園心高氣傲,顯然不把趙國的劍泰斗放在眼裡,淡淡地道:“我看空有力氣仍沒有用,否則囂魏牟就不會給項龍宰掉。”
“項龍”這名字現在已城人人避提的忌,除韓闖外,人人爲之愕然。項龍則因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而心中一驚,他飛快瞥趙雅一眼,見神一黯,發起怔來。
韓闖傲然道:“只可惜他溜到秦國去,否則定要試試他的劍法厲害至何種程度。”
趙穆咬牙切齒道:“異日攻咸,不是有機會嗎?”
趙霸給李園搶白,心中不忿,又說不過李園,沉聲道:“李先生以劍法稱雄楚國,不知可否找天到敝館一行?好讓趙某大開眼界。”
李園雙目芒閃現,點頭道:“在下每到一地,均找當地最著名的劍手切磋比試,趙館主有此提議,李園實是正中下懷。”
這次連樂乘對此子的盛氣凌人都看不過眼,笑向趙霸道:“李先生如此豪氣干雲,館主請定下日子時間,好讓我們欣賞到李先生的絕世劍。”
趙霸顯是心中怒極,道:“趙某頗有點迫不及待,不若就明天吧!看李先生哪個時間最適合。”
李園得意洋洋道:“明天可不行,皆因在下約了嫣然小姐共遊邯鄲,不如改在後天午後時分如何?”
衆人爲之愕然,出既羨慕又嫉妒的神。項龍的心直沉下去,涼了半截。爲何嫣然竟肯接此子的約會?定要向問個一清二楚。趙雅則神木然,給紀嫣然奪去風,當然不好。宴會的氣氛至此被破壞無,趙霸首先借詞離去,接著到趙雅。
韓闖站起來道:“讓本侯陪夫人回府。”
趙雅煩惱得蹙起黛眉,搖頭道:“平山侯的好意心領,趙雅的腦袋有些昏沉,想獨自一人靜靜。”
平山侯韓闖閃過不悅之,冷冷地道:“夫人怎樣便怎樣吧!”
趙穆立起來道:“一起走吧!我卻是談興正隆,誰願陪我同車。”向項龍飛個眼。
項龍忙點頭道:“橫堅我是一個人來,由鄙人陪侯爺吧!”
趙雅奇怪地看項龍一眼,對兩人的關係生出疑。衆人紛紛告辭,分頭離開。
車趙穆道:“想不到先生詞鋒如此凌厲,一向能言善辨的李園亦招架不來。只不知你有沒有把握戰勝他手中之劍,據悉此人確有真材實學。”
項龍皺眉道:“有沒有把握還是其次的問題,不過武場切磋,用的既是鈍口的木劍,又非生死相搏——”
趙穆截斷他道:“我只是想挫他的氣焰,並非要當衆殺他。這小子實在太可恨,若給我把他拿著,定要他個生不如死。”
項龍的皮立時起了一個個的疙瘩,打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