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莊夫人的北院，莊孔迎上來道：“清秀夫人來了，正在廳與夫人敘舊。”

話猶未已，環佩聲響。

兩名小婢開路下，莊夫人和另一麗人並肩步出廳來。由於戴上面紗，他看不到清秀夫人的樣貌，但只瞧其纖穠合度的材、嫋嫋人的步姿，可知是不可多得的。鬥介倒是豔福不淺，不知他會不會因上素寧的小妾致失去人的事而後悔？項龍忙和莊孔退往一旁施禮。

莊夫人道：“夫人！是舍弟萬瑞。”

清秀夫人過輕紗的目瞥項龍一眼，施禮道：“萬將軍你好！”再沒有另一句說話，蓮步不停的由莊夫人送出府外。項龍見對方對自己毫不在意，並不介懷。因爲沒有男人可妄求所有人都會看上他的。

莊夫人回來後，拉他進堂去，還掩上門，神凝重道：“清秀夫人來警告我，春申君、李權、鬥介、素寧、李令和夜郎王結一黨，準備除去我們和李園，要我們立即逃走。”

項龍皺眉道：“不是和鬥介分開嗎？怎會知道這件事？”

莊夫人道：“的侄是黃戰的妻子，黃戰此人最是口疏，在家中大罵你和李園，泄出。”

項龍手摟著花容慘淡的莊夫人，笑道：“就算他們不手，我也會迫他們出手的。”接著扼要的說清楚現在敵我的形勢。

莊夫人籲一口氣道：“原來你們早已知道，那今晚我和保義應否去赴宴呢？”

項龍道：“當然不該去，到時我隨便找個藉口向春申君說好了。我看他早預計你們不會去的。”

莊夫人擔心地道：“人數上我們是否太吃虧呢？”

項龍道：“人數的比例確大大吃虧，實力上卻絕對是另一回事，我的人通飛檐走壁之能，當夜郎王府起火，保證春申君等手足無措，那時我們將有可乘之機。我決定在今晚與春申君攤牌，若能一併殺死田單，就最理想。”

莊夫人縱懷道：“龍！我真的很激你。但什麼是攤牌呢？”

項龍解釋後道：“怕就怕春申君今晚的目標只是你母子兩人，那我們就很難主發難。皆因出師無名，那時惟有將就點，只把李令和夜郎王宰掉了事。”

莊夫人“噗哧”笑道：“你倒說得輕鬆容易，李令和夜郎王邊不乏高手，切勿輕敵啊！”

項龍見一對水汪汪的眸子亮閃閃的，非常人。湊過去輕吻一口道：“什麼高手我沒見過？最厲害的是攻其無備，他們的注意力必集中到李園的家將，怎想得到我另有奇兵，知己不知彼，乃兵家大忌，夫人放心。”

莊夫人道：“有項龍爲我母子擔戴，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人家只是關心你吧！”

項龍見楚楚人，忍不住痛吻一番，然後去預備一切，誰都想不到這麼快就要和敵人正面鋒。兵團的隊員來了七十二人，都是攀牆過樹的潛滇王府。紀嫣然知獲委重任，大爲興，指揮若定，先把莊夫人等婦孺集中起來，再在府各戰略位置佈防，樹杪都不放過。趙致了的當然跟班兼勤務兵。

樓無心奉李園之命而來，向項龍報告形勢道：“現在全城都是春申君和李權的眼線，嚴監察相府和滇王府的靜，防止有人逃走，反是夜郎王府非常平靜，閉戶不出，看不到有什麼特別的舉。”

項龍道：“閉戶不出，便是不同尋常，也蓋彌彰，他們今晚必會來襲滇王府，只有通過外人的手，春申君等纔可在太后前推卸責任。”

樓無心道：“據我們布在春申君的眼線說，今晚不會有什麼特別的行，但黃戰卻誇下海口，說要在宴會時迫你比武，又說會痛下殺手，我們全兄弟都等著看好戲哩！”又沉聲道：“春申君府以黃戰劍最高，若能把他幹掉，對春申君會是很嚴重的打擊。”

項龍淡淡道：“只要把他打殘廢或重傷已足夠。”

樓無心捧腹笑道：“爲項爺辦事，確是不同……”

還要說下去，荊善來報，太后召項龍宮。項龍心中大喜，知道李嫣嫣終於意。

宮娥奉上香茗退下，臉容深藏輕紗的李嫣嫣默然無語，使得坐在下首右席的項龍，只好自喝悶茶。這是後宮一座幽靜院落的廳堂，關上院門，院庭園杳無人跡，天地間似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想起李嫣嫣剛年時所遭遇到的恥辱和不幸，現在又要爲畸著的親兄和楚國的大局與敵人虛與委蛇，不由對生出憐惜之心。雖貴爲太后，卻一點不快樂。只要想想要迫自己去曲意逢迎春申君和孝烈王兩個老醜的男人，便知的辛酸和痛苦。現在一切已過去，卻又到權臣制肘，事事都擡出先王命來制這弱質流，強去做違心的事。想到這裡不由嘆息一聲。

李嫣嫣冷冷道：“先生爲何嘆氣？”

項龍聽出語氣裡有戒備之意，知由於過往的遭遇，特別敏，絕不可把當作一般人應付，低聲道：“我平時很靜心去聽某種東西，但剛纔我的注意力卻集中到院風拂葉的聲音去，發覺其音千變萬化，悅耳若天籟，只是我平時疏忽了。於是幡然而悟，很多好的事一直存在於旁，只不過因我們忘在其他東西上，方失諸臂，錯過了去。”

李嫣嫣軀輕，沒有說話，由於面紗的遮蓋，項龍看不到的神反應。好一會後，李嫣嫣低聲道：“太國舅是我同父異母的兄長，爹就只得我們兩個，由到大他都很維護我，我……我還記得十四歲那年，在一個本族的宴會裡，有李族小霸王之稱的李令夥同其他人在園調戲我，大哥與他們打起來，一個人抵著他們十多人，雖被打得遍鱗傷，仍誓死相抗，最後驚大人來解圍。事後我服侍他七天七夜，他才醒轉過來。”

項龍可以想像到其中的悲苦，欷歔不已，也想到們的“兄妹之”，不是沒由來的。而李嫣嫣後來的慘禍，說不定就是由那時種下來的。

李嫣嫣夢囈般道：“在李族，一向沒有人看得起我爹，害得我們兄妹常人欺負，幸好大哥從不氣餒，每天太出來前苦練劍和騎，又廣閱羣書。在我心中，沒有人比他的劍更高明，比他更博學多才。”

項龍知道因爲立下非常重要的決定，所以提起往事，好加強對自己決定的信心。現在雖似是以他爲傾吐的對象，事實上只是說給自己聽的。

李嫣嫣徐徐吐出一口氣，吹得輕紗飄開許，聲道：“知不知道哀家爲何向你說及這些事嗎？”

項龍聲道：“因爲太后信任在下，知道我項龍不會是那種拿這些事去作話柄的卑鄙小人。”

李嫣嫣緩緩道：“只是部份原因，當大哥由邯鄲鬧得灰頭土臉的回來，我由郭秀兒口中知道原來他竟是敗在董馬癡之手，當我問清楚況，又派人調查真正的董馬癡，才知道大哥給你愚弄，到這次大哥由咸回來，證實了這猜測，還告訴秀兒。那時我就在想項龍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爲何能以區區數百人，把大哥、田單這等厲害人，玩弄於掌之上，還敗得不明不白。以呂不韋那種權傾秦廷的人，仍奈何不了你？今天終於弄個一清二楚。”

項龍苦笑道：“在下只不過是有點運道吧！”

李嫣嫣低垂螓首，輕輕道：“你坐到哀家旁好嗎？”

項龍楞了好半晌，來到右側旁三尺許坐下。

李嫣嫣低頭解下面紗，再仰起絕的俏臉，原來已滿頰熱淚。

項龍心神激盪，失聲道：“太后！”

李嫣嫣閉上眼睛，淚水不控制的流下來，語氣卻出奇的平靜，一字一字地道：“項龍！替哀家把李權、李令和春申君全部殺了，他們都是禽不如的東西。”

項龍心痛地道：“龍謹遵太后懿旨！”

李嫣嫣緩緩張開秀目，那種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態，看得項龍忘掉上下男之防，出袖，溫地爲拭去吹彈得破的臉上猶掛著的淚珠。

李嫣嫣視如不見，一不的任他爲自己拭淚。

項龍收回袖，沉聲道：“太后放心，我定會保著太國舅爺，不使他到傷害。”

心中不由升起荒謬絕倫的覺，當日在邯鄲，李園可說是他最想殺的人之一，哪想得到現在竟全心全意去與他並肩作戰。

李嫣嫣秀眸出和的神，凝注在他臉上，以靜若止水的聲音道：“武瞻剛有報告來，說鬥介私自調外防軍，把一支直屬的軍隊由淮水上游移近壽春城十里，又命一組由二十艘戰船組的艦隊開到壽春城旁，擺明是威脅我不得輕舉妄。故我除苦忍外別無他法，若非有武瞻在撐持大局，我和大哥早完蛋了，而大哥還似是不知我的苦衷。”

項龍微笑道：“攻城軍隊的人數，必須在守城的人數兩倍以上，方有點威脅，假若要攻的是自己王城，又出師無名，只會累得軍隊四分五裂，鬥介似強實弱，太后不用介懷。”

李嫣嫣白他一眼微嗔道：“你倒說得輕鬆，只恨我們城亦是不穩，現在外城軍都集中到外圍的防守去，衛軍又調回來守護宮，若春申君等發難對付你們，教哀家如何是好？”

項龍哈哈笑起來，出強大無倫的信心，再從容道：“兵貴而不貴多，要擔心的該是李權和李令等人才對。”

李嫣嫣狠狠盯著他道：“項龍！你是否另有人潛進來壽春呢？”

項龍微笑道：“太后請恕我賣個關子，明天天明，李令該已魂兮去矣，便當是先爲太后討回點公道。”

李嫣嫣軀劇，厲聲道：“是否大哥把我的事向你說了，否則你怎會說這種話。”

項龍想不到敏至此，訝然道：“太后剛纔不是說過李令欺負你們兄妹嗎？還打得你大哥昏迷了七日七夜。”

李嫣嫣的脯不住急促起伏，淚花又在眼滾轉，直勾勾看著項龍的眼空空的，忽地“譁”一聲哭出來，撲項龍懷。項龍輕強烈搐的香肩和背脊，覺襟頭的溼潤不住擴大，心中悽然，知道多年來苦苦抑的緒，終衝破了堤防，不可收拾地發出來。他沒有出言安，只是像哄嬰孩般，其中當然沒有半點的味道。這時他的心湖被高尚的和憐惜的摯意填滿，只願能予一向被僞裝出來的堅強外殼掩飾著的弱質子一點藉和同。

好半晌後，李嫣嫣收止哭聲，在他幫助下坐直軀，任他拭掉淚水，垂頭輕輕道：“今晚哀家等待你的好消息。”

項龍一言不發站起來，悄悄離開，整個襟頭全被的珠淚溼。項龍與李園提早許出發，先在一條橫街會合，換最新的消息。

兩人躲在馬車裡，李園問道：“太后找你有什麼事？”

項龍一邊留意窗外的況，漫不經意道：“想我殺死李權、李令和春申君。”

李園神一振道：“真的這麼說？”

項龍微哂道：“我難道要騙你嗎？爲何這麼恨春申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