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嫣臉罩重紗,披棗紅長披風,面窗而立,凝著窗外夜空上的明月,使人難測其心意。隨來的衛長獨貴和百多名衛,奉命留在屋外。項龍知心複雜,沒有打擾,靜立一旁。這時荊善等押了李令和李權兩人進來,迫他們跪倒地上。
李權見到李嫣嫣,如獲救星,哭道:“太后請爲老臣作主……”
李嫣嫣冷喝道:“閉!”
李權還想說話,給烏舒照打一拳,登時打落兩隻門牙,說不出話來。
李嫣嫣聲道:“除萬將軍外,其他人請出去。”
荊善等向項龍,見他打出照辦的手勢,遂放開兩人,走出廳外。
李嫣嫣令人心寒的聲音夢幻般響起道:“你們兩人還記得五年前發生的事嗎?”
李權和李令換個眼,現出恐懼驚惶的神。李嫣嫣緩緩轉過來,揭開冠紗,隨手丟在地上,出風華絕代的秀容,但一對秀目卻寒若冰雪,出熾熱的怨恨。
李權口齒不清地張闔著滿是污的,聲道:“嫣嫣!別忘記我是你的堂叔,一向都疼你……”
李嫣嫣搖頭道:“正因爲一個是我的堂叔,一個是我的堂兄,我才終忘不了你們禽不如的行爲。若是外人,我或者還能忍下來。我作踐自己的,爲的就是今天。李權你給我滾過來。”
李權魂飛魄散,不住叩頭道:“太后饒命!”
李令“呸”的吐了一口涎沫,鄙夷地道:“什麼太后,還不是給我李令騎……”
“砰!”項龍飛出一腳,正中他面門,李令仰天倒地,再說不出話來。李嫣嫣激地瞥項龍一眼,緩緩朝李權走去。
李權覺不安,駭然仰,李嫣嫣袖揚起,出的小臂和手上亮閃閃鋒帶藍芒的淬毒匕首,閃電般李權口。李權一聲慘,帶著匕首仰跌亡。李嫣嫣轉撲項龍懷裡,不住氣,卻沒有哭出來。
到緒平靜了點,李嫣嫣離開項龍,要求道:“你給我殺李令好嗎?”
項龍苦笑道:“我不慣殺沒有還手之力的人,讓我找別人代勞如何?”
李嫣嫣深深看他一眼,垂首道:“你是個真正的好人,好吧!”
退回窗旁去,背轉軀。項龍看了仍在地上的李令一眼,心想此人壞事做盡,確是死有餘辜,推門剛要喚人,李園和莊夫人聯袂而至。
項龍不想他們知道李嫣嫣親手宰掉李權,低聲道:“太后心不好,讓靜靜吧!李權完蛋了,李令就給你們。”
李嫣嫣出現在項龍後,戴回冠面紗,斷然道:“不!我要親眼看著他被決!”
項龍返回宅,剛過四更,紀嫣然、趙致和善三,仍在興致地細訴別後的一切,後者抹去化裝,回覆本來面貌。項龍像由一個世界走到另一個世界般,告別了他憎厭但又無可避免的鬥爭仇殺,來到溫馨甜的小天地。在這裡,他要尋找的並非慾上的滿足,而是心靈的平靜和寧謐,尤其在經過這麼腥的一晚,心疲累已極,那是爲了生存和保護所的人必須付出的代價。三的眸不約而同往他飄過來。善仍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瞇了瞇那雙明眸,斜兜著他,神態迷人如昔。
項龍坐到善旁,尚未說話,善指按著他的脣,認真地道:“不要問我別後的況,想知道就問們兩個吧!本姑娘絕不會重覆的。”
項龍涌起悉親切的溫馨覺,笑而不語。
善挪開手指,忽地重重吻他脣一下,笑道:“真的很掛念你,每個月至想一次。”
見作弄了項龍,又和趙致笑作一團。
紀嫣然聲道:“外面況如何?”
項龍道:“現在只等鬥介明天上朝,李園派了個鬥介信任的人去告訴他,訛稱我和李園均給春申君殺了,好誆得他沒有戒備下進城。”
紀嫣然道:“鬥介孤掌難鳴,還有什麼作爲?王城豈是這麼容易攻破,下面的人亦不肯陪他把家命孤注一擲,誰的家族親人不是居於城。”
項龍躺到地席上去,嘆道:“真舒服!”
趙致道:“夜了!夫君不如沐浴休息,今晚讓姊陪你。”
善大窘,跳起來道:“他算什麼東西,誰陪他?”
項龍心大起,勉力爬起來道:“現在還到你作主嗎?”
善尖一聲,往堂逃去。
項龍剛闔了半晌眼,便要離開善昨晚使他顛倒迷醉的,與莊夫人和莊保義趕往出席早朝。李園穿服,在大批衛簇擁下,於宮門外等候他。
施禮後,李園讓莊夫人母子先行,與項龍並騎而進,興地道:“鬥介中計了,剛進城便給武瞻拿著,現在武瞻執掌軍符,出城接收他的軍隊。”
說不了幾句,到達主殿正門。四人一起進殿,春申君、鬥介和素寧三人五花大綁,跪倒高坐鸞臺上的李嫣嫣階下。羣臣大多有份參加昨晚宴會,既知春申君確有殺死李園和萬瑞之意,更知壽春城已落李園控制下,誰還敢爲他們求。李嫣嫣使人宣讀三人罪狀,春申君不但犯了行刺太國舅和莊家臣之罪,更指使兒子黃虎率人往襲徐先,此事揭了出來,人人譁然。鬥介犯的是私自調軍隊,意圖謀反之罪,素寧則是同謀。讀罷罪狀,三人立即推出殿外斬首。接著李嫣嫣宣佈李園升爲右丞相,還有連串其他人事調。最後是重新確認莊保義爲滇國儲君的地位,下令派軍助他們母子復國。
散朝後,李嫣嫣召見莊夫人母子,李園自是忙得不可開,項龍則一輕鬆,乘機與紀嫣然、趙致和善三微服出遊,飽覽壽春的名勝景,滕翼則去安排對付田單的預備工夫。黃昏時,四人興盡回府。踏府門,立覺不妥。
李園、龍君和韓闖都來了,人人神凝重,一副大禍臨頭的樣子。
項龍涌起強烈不祥的覺,沉聲問道:“徐先是否出事了!”
李園點項道:“不但徐先出事,田單原來連春申君都騙了,暗裡由陸路潛返齊國。”
龍君道:“他是怕給捲這次暗殺中,所以先行溜走。”
善道:“快追!我知道如何可以把他截著。”
項龍頹然坐倒,想起徐先不屈不撓的漢格,音容笑貌,淚水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
想不到又給呂不韋算了一著,咸辛苦取得的勢力平衡一下子給破壞掉。
在尤氏姊妹的妙手之下,項龍看著銅鏡的自己回覆原貌。兩均充滿離愁別緒,再沒有往常調笑的心。項龍亦因徐先之事憂心不已。
事是由黃虎親自說出來,他事回來,被李園在城門一網擒下,去時是三千多人,回來只剩下七百人,可知戰況如何激烈。大刑侍候下,黃虎供出由於徐先的五百隨員中,暗藏有呂不韋的細,使他們能準確地在魏境一峽谷伏擊徐先,由黃虎親自命中他一箭,秦軍拚死反撲下黃虎亦傷亡慘重,倉卒逃走,有些人還給俘虜了,所以李園如此苦惱。龍君則因事發生在魏境,怕呂不韋以此爲藉口,出兵對付魏國。歸究底,罪魁禍首仍是田單和呂不韋。更可恨是田單,蓄意攪風攪雨,希從中混水魚,漁人之利。項龍知悉整件事後,反心轉佳,至徐先是否真的死了,尚是未知之數。不過他已決定天明時起程去追殺田單。
田單離壽春時只有百多名親隨,由於他要避開楚國的關卡要塞,必須繞道而行,所以他們雖落後兩天,但因有楚人領路,專走捷徑,在田單進齊境前截著他們的機會仍然很大。當他起離,尤氏兩忍不住撲他懷裡,千叮萬囑他有機會又或路過時必須來滇國探們,才以淚眼送他出去。
莊夫人在門外把他截著,拉他到房,悽然道:“今晚一別,可能再無相見之日,項郎啊!爲何你對妾薄如此,妾想侍候寢笫,亦不可得!”
項龍苦笑道:“事的發展,確是出人意表,不過夫人不須如此傷心,滇國離秦不遠,說不定我得空閒,便來探你們。”
莊夫人大喜道:“君子一言!”
項龍道:“快馬一鞭!”心底涌起萬縷,低聲道:“不要哭,應該笑纔是,好好照顧保義,我相信我們必有再見的一日。”
莊夫人道:“我後天就要回滇了,你可否在返秦時順道來看我們,那我會笑給你看。”
日夕相對共歷患難這麼長的一段日子,若說沒有萌生就是騙自己的,雖恨不得立即撲殺田單和飛返咸,但眼前況下,仍不得不答應。親熱一番,項龍出來,衆人已備好行裝,隨時起程出發。
李園正和龍君、韓闖、滕翼在說話,見他來了,拉他到一旁道:“我剛見過嫣然,心裡反而舒服點,確是只有你配得起。我這人太熱心追求名利權勢。”
項龍無言以對,拍拍他肩頭道:“是我運氣好一點,比李兄早一步遇上吧!事實對你一直很欣賞的。”
李園嘆道:“在襟一項上,我已比不上你。嘿!秀兒要我對你說,祝你一路順風。”
項龍想起郭秀兒,心中惻然。
滕翼來催道:“起程哩!”
各人一起出門,上戰馬,紀嫣然等以輕紗遮臉,不讓人看到們的絕世姿容。龍君、韓闖和李園親自送行,在楚軍開路下,向城門馳去。這時天仍未亮,黑沉沉的天,使人倍添別離那令人黯然神傷的滋味。誰說得定是否還有再見之日?尤其秦和東南六國於和戰不定的況,想到或要對仗沙場,更教人惆悵。
項龍徹底的痛恨戰爭,但又知是其時最無可避免的事。快到王宮,一隊人馬護著一輛馬車全速衝出來,把他們截著,原來是李嫣嫣來了。
衛長獨貴馳過來道:“太后想見萬爺,請萬爺登車。”
頭戴竹笠的項龍點了點頭,登上李嫣嫣的馬車,人馬開出城門。
李嫣嫣揭掉項龍的竹笠,怔怔打量他好一會,欣然道:“項龍比萬瑞好看多了,難怪秀兒對你念念不忘。噢!我並不是說貪你俊俏,而是你現在的樣子和氣質,更能配合你的言行和英雄氣概。”
項龍微笑道:“太后不是拿定主意不來送行嗎?爲何忽然改變主意?”
李嫣嫣猛地撲他懷裡,用盡氣力摟他,息道:“這就是答案。只要想到或許再無相見之日,嫣嫣便要神傷魂斷,假若有一天,龍發覺鬥不過呂不韋,我大楚之門永遠爲你打開的。”
人恩重,尤其想起淒涼屈辱的過去,項龍心中一熱,低頭找到灼熱的香脣,痛吻一番,大興道:“我很會對男之事生出悔意,但卻知將來的某一天,我必會因錯過和你同衾共枕的機會,和不能那種無聲勝有聲、春宵一刻勝千金的良辰景而心生悔恨。”
李嫣嫣心神皆醉道:“沒有人比你的話更好聽,不過何用後悔呢?以現在的車速,到城外的碼頭,至還有一個時辰,可以幹很多事哩!”
項龍愕然道:“這似乎……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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