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人向以強橫著稱,不但欺鄰近的魯國,還不斷兼併周遭的小國,更牽制著南方的強楚,遂有召陵之盟,迫楚人從鄭國手。楚人因有齊人攔路,不得志於北方,轉爲往東南擴展,齊人方無可如何。召陵之盟,標誌著齊人霸業的極峰,也是齊桓公和管仲的事業頂峰。兩人死後,五公子爭位,齊國失了重心,到其他大國登場。到戰國時期,齊人起用孫臏,依他之計圍魏救趙,直搗大梁,次年魏軍被齊大敗於馬陵,使齊代魏而東方領袖,三晉君主都向他來朝。
齊人野心再起,趁燕人起兵侵,佔據燕都達三年之久才肯退兵。用齊宣王自鳴得意的話“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五旬而舉之!”這樣的武功,秦人都沒有試過。及楚由盛轉衰,三晉分裂,齊、秦遂在列國中了東、西突起的兩大勢力。正當齊人威風八面,東征西討,國力損耗之際,與齊仇深似海的燕人,覷準機會,聯合秦、楚和三晉伐齊。燕將樂毅攻臨淄,把三十年前齊軍在燕京的暴行照搬一遍。珠玉財寶、車甲珍,被搜劫一空,若非有田單扭轉乾坤,逐走燕軍,齊國怕早亡了。不過齊國已被得無完,由極盛而驟衰。
當項龍來到臨淄的一刻,這已是二十多年前的舊事,田單亦由極盛踏進權力被挑戰的暮年。臨淄城建築於淄河西岸,西依時水,由大小兩城巧相銜接而,總面積達六十多平方里。城建築宏偉,通大道以小城北的宮殿爲中心,宗廟、署和各級吏的住宅,均集中在宮殿附近,城街道兩旁古樹參天,不過這時結滿晶瑩的冰掛。雖說曾戰火,可是此刻的臨淄仍是一片興旺,人口衆多,經濟繁榮。船隊在城東泊岸,臨淄的達貴人幾空巢而出,來歡迎名聞天下的名姬。恭候一旁的儀仗隊奏起歡迎的樂曲,菲在小屏兒的攙扶下,儀態萬千的步下岸來,其風姿儀態和容貌的優,看得齊人歎爲觀止。接著是董淑貞等十二名歌姬,無不使人目不暇給。
項龍早看到歡迎者中赫然有田單在,慌忙雜在家將之中,免得被田單驟眼間認出來。不過可能卻不大,在肖月潭的指示下,他穿上一般侍從的褐,外加犬羊之雜織而的羊皮襖,在腰間束布帶,不但掩蓋他的熊腰,還使他像多了個鼓然大腹似的。在碼頭上田單等一衆權貴,穿的是以鹿皮、貂皮等製的皮裘,外加褐,不使外,影響觀。人重裝,只是飾的轉變,便使項龍不起眼多了。且經過肖月潭的妙手,他的臉上變得較爲黑,年紀至大上十年,當項龍看到銅鏡的反映,亦很難聯想起自己以前的英俊模樣。肖月潭和菲是第一批下船的人,與歡迎者自有一番客套寒暄。由於天空仍在下著細雪,所以菲旋即登上馬車,在齊兵開路下,立即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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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龍不敢乘馬,鑽肖月潭的馬車去,笑道:“看來你在這裡相當尊重。”
肖月潭謙虛兩句,然後道:“這有心算無心,剛纔我很留意田單,這傢伙除菲外,像看不到其他人的樣子。唉!他的樣貌比上回見時蒼老很多。”
馬車隨大隊開出,緩緩進城。
肖月潭道:“大城共有八座城門,橫貫東西的兩條大街是東大街和西大街,縱貫南北的大道也有兩條,就南大街和北大街,非常易記。”
項龍出窗外,暗忖終於來到臨淄,希可活著離開吧!風雪中,行人不多,都是匆匆而過,對車隊投以好奇的目。
肖月潭道:“東西向兩條大道和南北向兩條大道叉的區域,有小臨淄之稱,最是熱鬧繁榮,是來此者必遊之地,今晚我帶你去湊湊熱鬧。”
項龍苦笑道:“我不該這麼拋頭面吧!”
肖月潭道:“你愈是閃,愈惹人生疑,就算外人不覺,張泉和他的手下總會有人思疑。”
項龍只好道:“依你之言吧!”
肖月潭自從知道呂不韋是張泉背後的指使者,心興,此刻更是興致昂揚,指著沿途的大宅院道:“這些是富民的宅第,院落數重,瓦頂白牆,單層院落,與街巷聯排的普通民居,有很大的分別。”
項龍留心觀看,見到刻下行走的東大街,寬達兩丈,可通行四輛馬車,兩邊盡爲店鋪。巷裡則是次一級的道路,爲居民的住宅地段,只供人行。整個城市街衢整齊,目多是高牆大宅,門面非常講究,不愧大國之都的氣象。忽然間,他有不虛此行的覺。
肖月潭指點道:“小臨淄店鋪林立,你能想出來的賣買在此應有盡有,該的卜命師更是天下聞名。”
項龍因“天下聞名”而想起稷下劍聖曹秋道,問道:“稷下學宮在哪裡?”
肖月潭欣然道:“在城西稷門外,是座令人歎爲觀止的宏偉建築,到這裡來講學炫顯學問的被尊爲‘稷下先生’,門徒則被稱爲‘稷下學士’,人數達數千之多。”頓了頓續道:“我也曾被請到那裡傳授曲樂醫藥之學,所以備尊敬。”
項龍低聲道:“鄒衍是否到了那裡?”
肖月潭皺眉道:“這個我不太清楚。”
項龍忽又想起善,若找到就好了。
肖月潭道:“能稷下先生,都非同小可,其特出者均被奉爲上大夫,可不治而論政,鄒衍正是其中一人,我只要問問便可告訴你答案。”
項龍問道:“曹秋道又是怎樣的人。”
肖月潭出尊敬的神,卻低聲音道:“此人在齊國地位超然,是齊王的師傅,公卿大臣見到他都要叩頭請安。他獨自居於稷下學宮外的一間小屋裡,清茶淡飯。今年怕都該有五十歲,但之只像三十出頭的人,一般人想見到他都不容易。”
項龍本想從他打聽善的行蹤,現在聽到況,只好打消念頭。
肖月潭續道:“此人的劍已到了出神化的境界,近年來有與人手,皆因本沒有膽敢挑戰他的人。”
項龍道:“以前常有人向他挑戰嗎?”
肖月潭道:“誰能擊敗他,可登上稷下劍聖的寶座,立即名震天下。不過此人的劍從來不講人,戰敗者非死即傷,所以現在再沒有人肯去比試。”
項龍暗忖若有百戰寶刀在手,又不怕泄份的話,倒要試試他的劍法了得至何等程度。當然他抱的只是切磋之心,而非生死相拚。馬車隊駛進東大街專爲接待貴賓而建的十六座賓館之一的“聽鬆別館”,紛紛停下。項龍知道是自己辦事的時候,慌忙下車,在張泉的陪伴下,與主理別館的管事接頭,安排上下人等住,忙了半天,到一切安頓妥當,已是菲赴王宮晚宴的時刻。田單親自來接菲,肖月潭亦爲陪客。項龍故意出來打點,昂然與田單及他的兩大保鏢劉中夏、劉中石兄弟打個照面,不過三人都對他這個“下人”不以爲意。送走菲,項龍心懷大放。假若明厲害如田單者認不出他來,其他人更是不用擔心。
吃過晚飯,董淑貞諸依菲的吩咐在大廳排演歌舞,他則往東院找張泉,關上房門,項龍道:“我已套取珍貴的消息,假若張兄肯付訂金,小弟可如實相告。”
張泉喜道:“那就最好。不過我們的主子仍未抵此,訂金一事要稍遲兩天,沈兄可否先許。”
項龍故作神道:“原來答應助的人,竟就是剛纔來接去赴宴的相國田單,此人權傾齊國,很不好惹。”
張泉其實早知答案,只是拿此來試探他的忠誠。聽他如此說來,自然不會當作是一回事,淡淡應道:“我自有分寸,不用怕他。”
項龍見他擺足款子,心中好笑,道:“不過我們主人的對手除田單外,還有個非同小可的人,仲孫龍,張兄聽過沒有。”
張泉變道:“什麼?”
項龍加鹽添醋道:“是小姐親口告訴我的。張兄該知在大梁之時,仲孫龍曾來找過,迫下嫁,被拒後聲言不惜一切,也要把弄到手。”
張泉當然知道此事,再不敢懷疑項龍的報,眉頭大皺道:“這消息非常重要,必須儘早通知主子,否則恐怕會橫生枝節。”又籲出一口涼氣道:“此人是專放高利貸的吸鬼,心狠手辣,公卿大臣都不敢開罪他。最頭痛是他手下能人無數,非常難應付。”
項龍想起的卻是昨晚半強迫下得到菲珍貴的香吻,不知如何竟慾念微,忙收攝心神。
張泉逕自沉,好一會道:“沈良兄你非常能幹,得到這麼多有用的消息,不知是否已查得大小姐的人是誰?”
項龍微笑道:“我是信任張兄,方肯一二,至於其他,張兄是明白人,請恕我要賣個關子。”
張泉拿他沒法,嘆道:“我們最好衷誠合作,否則一個不好,不但完不了主子吩咐的任務,還要死無全。唉!我寧願開罪齊王,不願得罪仲孫龍。”
忽地敲門聲響。張泉啓門一看,門外站了十多名家將手,說要找沈執事。
項龍走出房門,帶頭的是曾與他同房,形相似猿猴的後生小子雷允兒,他道:“我們閒著無事,想到街上逛逛,請執事賜準。”
項龍見到衆人期待的目,知道若不批準,立即激起不滿,微笑道:“我怎會阻各位去找樂子,記莫要生事,天明前回來。”
衆人大喜,鬨然去了。
旁邊的張泉道:“你怎可答應他們?仲孫龍正虎視眈眈,說不定會拿他們來出氣。”
項龍嘆道:“時刻提心吊膽終並不是辦法,不過在大小姐演的兩臺歌舞之前,仲孫龍該不會生事。他怎都該給齊王和田單一點面子吧!”
張泉道:“齊襄王已老得糊塗,明明立了大王子田生爲太子,卻因小事把他廢掉,弄得人心惶隍,現在仲孫龍正竭力舉薦二王子田建爲太子,與田單鬥個不亦樂乎。這次請來包括大小姐在的三大名姬爲齊王賀壽,是田單討好襄王的手段,所以說不定仲孫龍會蓄意破壞。”
項龍還是首次聽到此事,登時到不對勁,告罪一聲,匆匆去了。走到大門,問清楚守衛家將雷允兒等人離開的方向,急步追去。雨雪紛飛下,踏足華燈初上的臨淄街頭,他清楚覺自己深深的被捲進了齊國王位之爭的漩渦裡。
項龍沿街疾走,愈接近廓城中心區的小臨淄,行人愈多,燈火輝煌中,落下的雪像天上靈灑往人間的仙,疑幻似真。行人大多三五羣,各不同口音,看來都是仰慕三大名姬而來的各國或外鄉人士,本城居民反而只佔數。據肖月潭說臨淄人口達七萬戶三十多萬人,比之咸的人口,了一大截。正焦急追不著雷允兒等人,有人在對街向他招手,原來是另一家將費淳和五個手。
項龍待兩輛馬車馳過,橫過車道,到了六人前,道:“其他人呢?”
費淳道:“逛窯子去了!我們正要找地方喝酒,沈執事一起來吧!”
項龍道:“知不知道他們到哪間窯子去?”
另一人笑道:“昂貴的當然沒他們份兒,沈執事只要看哪一間門面最簡陋,保證可找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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