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站在距離那個人一丈開外的地方，眼神複雜地著前方那個背影。盡管此刻仍有風沙塵埃飄揚不定，但只靠眼仍然可以看到那個影十分的寬大，甚至於只比寬度的話，那個背影一個人可以抵得上普通的三個人。

換句話說，那是一個胖子。

一個很胖很胖的胖子，胖到了當初那個老馬在他面前都會立刻變瘦子、變小巫見大巫的程度。

或許是問候之後許久都沒有等到陸塵的回話，那個坐著的影有些吃力地慢慢轉過來，看著陸塵，然後似有一聲微笑傳來，他招了招手，道：“過來吧。”

天地忽然屏息，風沙陡然靜止。

荒穀中瞬間一片靜默。

在那個丈許方圓的圓環空地上，一切的風聲沙塵都像是突然凝固了，只有一只白白胖胖的手掌穿過風沙，溫和地擺了一下。

片刻之後，半空中微小而仿佛無所不在的塵埃沙粒，如同一場悄無聲息的冬雨，“淅淅瀝瀝”地落下，原本隔在兩人之間的風沙，就這樣忽然消失了。

陸塵抬頭看去，只見頭頂四周一片空曠，但更遠些的地方，卻是沙塵依舊。唯獨只有在他們所的這一塊地方，就像是從天地間突然生生挖出了一塊圓球狀的淨土，沒有風、沒有沙，只有他們兩個人。

於微小間見偉力，逆天地而生造化。

那個人，坐在地上，很胖很胖，頭大耳，慈眉善目，面上帶著溫和而平靜的微笑，一雙眼眸中目明亮清澈，卻又仿佛帶著幾分歲月滄桑，似看了人間世。

他盤坐著，雙手看上去比常人要長上一截，一寬大的袍掩映著他如同小山一般的，看上去就像是傳說中笑看人世的彌勒佛一樣。

“坐吧。”這個男人輕輕拍了拍前地面，微笑著看著陸塵。

陸塵慢慢走了過來，站在他的面前。盡管此刻一站一坐，但眼前這個頭大胖子的量卻並沒有比陸塵矮多，也可以想象，若是他真的站起來，又會是怎樣一個魁梧可怕的巨人。

陸塵的目一直在看著這個頭大胖子，但並沒有坐下的意思，而是一直沉默地站著。

這個樣子當然顯得有些無禮，只是頭胖子似乎並不在意，甚至於在他眼中的那一抹溫和笑意還更濃了幾分，就像是他正在看著自家的一個頑劣桀驁的孩子。

“有十年沒見你了啊。”頭胖子慨地說了一句：“你過得好不好？”

“不好。”陸塵說道。

頭胖子點了點頭，道：“我想也是，苦了你了。”

陸塵冷笑一聲，大概是懶得去多說什麼，隨便找了個地方，就坐在了這個頭胖子的旁：“突然找我，有什麼事？”

頭胖子目轉，沒有馬上回答陸塵的話，而是看過了這片空地，忽然道：“十年前荒穀之戰時，那幾個人就坐在這裡嗎？”

“……是。”陸塵沉默了一下，然後應了一聲。

“你跟我說說？”

陸塵忽然猛地抬頭，盯著這個軀奇偉的頭胖子，沉聲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好奇罷了。”頭胖子微笑著道，同時笑意溫和地看著陸塵，目清澈似能看進他心深，道，“怎麼，這件事不能問麼？”

兩個人的目在半空中對視了一會，片刻之後，陸塵移開了眼睛，淡淡地道：“可以。”

※※※

“雲守坐在這裡，”陸塵站了起來，走到頭胖子正前方六尺開外的地方，面平靜無波地指了一下地面，隨後道，“胖瘦二位長老坐在他左右兩邊。”

然後，他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中間地方，跺了跺腳，道：“這裡便是降神咒陣眼所在。”

“我這裡呢，有沒有坐人？”頭胖子道。

陸塵向他看了一眼，道：“有，是那個蠻人大薩滿。”

頭胖子點了點頭，神間有幾分歎之意，道：“火之薩滿乃是南疆蠻族古老傳承中的七大薩滿之一，有鬼神不測的強大神通法力，若是在他全盛之時，連我也覺得是個大麻煩啊。”

“你做得很好！”頭胖子第一次收起了笑容，端正了臉，他靜靜地看著陸塵，道，“天下蒼生幸甚，神州正道幸甚！”

“真的嗎？”陸塵突然反問了一句。

這三字出口之後，突然沒有人說話了，周圍忽然沉寂了下來。

頭頂高的濃雲，緩緩地翻滾著，在雲層深，忽然似有雷鳴聲傳來，風雲卷。而在荒穀中心，那兩個人彼此對視著，而這一次，陸塵一直直視著那個人的眼睛。

那是一雙清澈純淨的眼眸，卻又仿佛深沉如大海，可以包裹天地容納萬，倒映著無數景象。此時此刻，那一雙瞳孔的深似乎正閃過天際雲之上的雷霆電。

“真的嗎？”那個頭胖子忽然笑了一下，然後看著陸塵，緩緩地道，“你這是在質問我麼，徒弟？”

※※※

荒穀邊緣，黑狗阿土在那個龐然大的邊已經嚇得魂不附，特別是看到那個巨大的頭顱轉了過來，緩緩靠下，那一對可怕且閃閃發的巨眼靠過來的時候，它更是全瑟瑟發抖。

從這個巨大影上，有一異乎尋常的強大氣息，令阿土發自心地到敬畏恐懼，甚至於，它此刻連哀嚎聲都幾乎喊不出來了，只能躺在地上瑟瑟發抖。

風沙吹過又停歇，塵埃飄落，一個巨大的頭顱從風沙後慢慢顯了出來，到了阿土的眼前。

阿土覺得這個巨大腦袋上的一只眼睛，可能都比自己的腦袋大，以至於它甚至一下子沒看清這是一只什麼怪。

而那個巨大的影子在看了一眼阿土後，凝視片刻，隨即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哞”聲，像是不屑，又似乎毫無興趣，懶洋洋地又將腦袋轉了回去。

也就是在這時候，阿土驚魂稍定，終於看清了在自己眼前的影。

那是一只巨大的青牛，臥趴在這石壁邊緣，軀十分龐大，就像是一座小山般。但最奇怪的地方，卻是在這只青牛的腦袋上，生就了兩只巨角，牛角澤溫潤如玉，還有靈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