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半夏小說 懸疑推理 一品仵作 第二十八章 各自的心意

《一品仵作》第二十八章 各自的心意

楊氏擺著碗筷,聽聞此言不由心生詫異。書趣樓()

哪有君王陪臣子守歲的,這可真是稀奇事,將軍不過四品,出賤籍,陛下緣何如此恩寵?

今夜將軍前腳剛走,陛下後腳就來了,在此等了好一陣兒了。自不敢問陛下這大年夜的來將軍府有何事,奉了茶來就退下了,剛才被喚進來擺膳,那時還想著將軍尚未回府,陛下怎就擺兩副碗筷,哪知剛這麼想著,將軍就回來了。

楊氏擺好碗筷,回便要接暮青解下來的紫貂大氅,暮青自己拿去搭好,道:“你們久等了,且去吃年夜飯吧。”

楊氏應了聲,給暮青使眼,悄聲道:“陛下瞧著可不大開懷,伴君如伴虎,將軍需小心著。”

暮青瞥了步惜歡一眼,楊氏便福退下了。

“你竟能出宮來。”暮青走到桌旁坐下,瞧著對麵的步惜歡。

步惜歡執著酒壺,緩緩斟酒,淡道:“出宮不易,等人更不易。”

暮青手便將那盞斟好的酒拿了過來,低頭淺嘗了口。酒清醇,淡淡梅香,甘甜,竟與在宮宴上飲的勒丹烈酒差別甚大。暮青有些意外,不由揚了揚眉。

步惜歡瞧喜歡,眸中見舒心之意,語氣卻還是淡的,“宮釀梅酒,摘一年初雪後開的梅花,裝壇浸於山泉裡,四十九日後將花瓣取出煮酒,隨後挖地三尺封於梅林中一年,今晨才起出來。”

“埋了一年?”暮青執著酒盞在手心裡轉,點頭道,“怪不得味兒發酸,埋久了都釀醋了。”

對他,依舊毒舌,步惜歡氣得發笑,手便將手中的酒盞又拿了回來,也放在手心裡轉,邊轉邊瞧。玉杯清酒,杯不及男子手指玉溫潤,酒不及子品過後在杯沿留下的水珠兒清亮。

Advertisement

步惜歡瞧著,含了那杯沿兒,就著淺飲了口,道:“嗯,果真是甜的,還是狄王的舌頭好使。”

“好使就留著吧,日後幫陛下品酒。”暮青冷道。

步惜歡冷笑一聲,把那酒盞往桌上一放。

喀!

漫不經心,其聲卻寒。

“品了不該品的,還是割了的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屋裡無人服侍,若是有想必也聽不懂兩人話裡的機鋒。

“用膳吧,寒冬夜裡,飯菜涼得快。”步惜歡幫暮青盛了碗五穀飯,暮青喝清粥,但大興的民俗大年夜裡不喝粥,要吃稻、黍、粟、麥、菽這五穀蒸製的飯,有祈來年五穀登之意。

兩人腳下烘著火盆兒,飯滿滿的一碗,穀香撲鼻,騰騰熱氣模糊了眼前人,暮青有些恍神兒,麵前紅木花桌替了黃楊矮桌,那滿麵皺紋憨笑著給添飯的人換了一個,桌上畫燭玉碗,那人梨花月袍,與對坐,背襯窗外雪,等著除歲鐘。

閣樓裡暖融融的,腳下的白炭烤暖了雪靴,竟一直暖到了心裡。

以為要獨自守歲的一晚,並沒有孤孤單單的過。

“你來陪我守歲,太皇太後那裡由誰來陪?”暮青煞風景地問了句,不問步惜歡是如何出宮的,他定有能出宮的法子,可是這大年夜,他為帝王總要陪著太皇太後守歲,他不在宮裡,如何瞞得過去?知道他有替子,但那替子真能毫破綻不

“宮裡之人哪有年過?”步惜歡捧著碗,笑意涼薄,“隻有永無日夜的爾虞我詐。”

暮青沒接話,隻看著他。

“元廣去而復返,到了太皇太後宮裡,隨後太皇太後便稱乏免了守歲。”

元廣想必便是元相國的名諱了,太皇太後居後宮,外臣竟能深夜宮,這也真是目無宮規到了。

Advertisement

雖然步惜歡沒再多說,但暮青也想象得出來了,元家兄妹深夜宮中相見,太皇太後免了守歲之禮都要商議的事定是大事,或許與水師之事有關,而步惜歡也是因此纔有機會出宮。

那今夜城中舊廟外勒丹使節的事,他應該還不知道。

暮青想著,忽覺額頭一痛,抬頭時見步惜歡將筷子收了回去。

“大過年的,你就不能歇歇?”步惜歡輕斥地瞧了暮青一眼,夾了隻四喜丸子放進眼前的碟子裡,嘆道,“今夜除歲,難得相伴,外事先放著,好好過個年,我……好些年不曾如此了。”

好些年。

過了今夜便十九年了。

燭影搖曳,晃得男子眉宇間忽明忽暗,辨不真切。

暮青瞧著,那假勒丹神之事便在了邊,難以再說出口。這倒也罷了,竟鬼使神差地說起了自己的事,“我倒是頭一年如此,以往在家中與爹一同守歲,一間屋子,一張矮桌,一盞油燈,四碟小菜,唯有這碗五穀飯是一樣的。小時候,爹給我添飯,長大些,我給他添飯,我以為能一直添到老……”

暮青深吸一口氣,沒再說下去,低頭,吃飯。臉上的麵沒摘,那眉細眼的年模樣實在不,雪戰袍的肩頭卻似落了霜,紅燭照著,也難照化。

步惜歡瞧著,執起勺來,舀了勺穀香四溢的飯往暮青碗裡一添。暮青怔住,低頭看碗裡的飯,本就沒吃幾口,碗裡還是滿的,被他這麼一添,碗裡的飯都堆了小山,聽他道:“日後我幫你添,一直到老。”

暮青捧著碗,怔得更深,心裡忽被什麼撞了一下。

窗外忽然傳來鐘聲,城外大寒寺的除歲鐘聲過巍峨的城墻,窗未開,風聲悄起,桃枝颯颯,伴那鐘聲如佛偈,悠遠悠長,不知在誰心湖裡暈開,如那漣漪,久不散。

Advertisement

步惜歡起支開半窗,負手窗邊,鐘聲響,十九年了……

暮青著他的背影,淺淺笑了笑。

謝謝,雖然未必到老。

但還是謝謝,但為這句從未有人與說過的話,為今夜相伴。

他貴為帝王,此生有千古大帝之誌,日後平了朝野,親政天下,立後納妃都是不可避免的。雖在大興多年,卻仍說服不了自己與閨閣兒一般與他人共侍一夫。以往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生在仵作之家,在賤籍,又是大興唯一的仵作,註定難有富貴姻緣。

那時也沒考慮過姻緣之事,隻是及笄後爹心裡念著的婚事,纔想過一些姻緣之事。那時覺得沒有富貴姻緣也是好事,普通百姓家裡的兒郎沒那錢財納妾,倒可一生一世一雙人。

隻是世事難料,這半年地覆天翻。

他的心意知道,自己的心意也自明,但心意歸心意,原則歸原則。的原則與這封建王朝有著太大的沖突,他的原則未必與相同,若道不同,又如何到老?

但此事一直未提,隻因知道他所的境地太難。相權勢大,外戚專權,朝野未平,皇權未握,這些事就夠耗費心神的了,不願再將他們的和未來在他肩頭一擔子。

此事避不開,但想避開這段日子,這是的心意。

“再過三個時辰,城中百姓該去大寒寺進香了。”步惜歡著窗外,聲音過背影傳來,些許悵然,“大寒寺乃高祖時所建,大興國寺,記得寺建在半山腰,那山路上人似海花似海……”

暮青聽出這話似是回憶,若真是回憶,應是步惜歡兒時的回憶了。

“進宮前我年紀尚,許多事都不記得了,隻記得年節時總是一大家子人,父王母妃,側妃侍妾,歌舞姬,歡聲笑語一夜,卻總覺得吵鬧,人多得人生厭。”

風雪飛落窗臺,男子的聲音有些涼,“我記得,每到年時母妃總不開懷,卻要陪著父王一坐便是一夜,天不亮婆子丫鬟們進來服侍梳洗,母妃帶著我進宮問安,那時皇祖母已不在了,德貴妃掌著印,滿殿的宮妃誥命說著話,無趣得很。”

那時他年,聽不太懂子們之間話裡的機鋒,也記不得太多事,記憶隻留下一些鮮明的片段,比如大年初三,母妃會帶著他去大寒寺進香。

他記得那人和山路兩旁的花,記得轎子裡的子容比花,那是一年裡母妃有的開懷日子,也是他一年裡最盼著的日子。

“那你歇會兒吧。”暮青忽然開口,打斷了步惜歡,“再過兩個時辰百便要進宮朝賀了,你未立後,各府誥命應是去給太皇太後問安,你早些下朝到太皇太後宮裡便能見著你母妃了。”

宮宴上曾觀察過步惜歡對生父恒王的態度,他對恒王幾乎是視而不見,整個宮宴過程中很看他。方纔提起父王,他的語氣也是冷的,唯獨提起母親時話裡多了些,想來母子甚好。

步惜歡卻沉默了,窗外寒風忽急,卷打著雪花飄進窗來,落在飯菜上,冷了一桌緻飯食。

暮青皺起眉來,覺得這沉默不同尋常,心裡咯噔一聲,這時見步惜歡轉過來,笑意生寒。

“見不著了。”他道。

暮青沒接話,心卻漸漸跟著涼了下來。

“母妃在我進宮那晚便被賜死了。”

------題外話------

咳,本來要寫甜章的,但是寫著寫著就沉重了……跪了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

一品仵作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