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薄鈺才領著孫賢慢悠悠的朝著聲源地走去。這麼長時間過去,即便當時沈郅遇襲還剩下一口氣,估計這會子都該了。這便是薄鈺打的如意算盤,就算要殺人也不能髒了自己的手,賤了自己的份,畢竟他得雙手乾淨,如此纔好繼承偌大的離王府。
地麵上殘留著腥穢的跡,一旁的垃圾筐被打翻得七八糟,裡頭的那些爛菜葉子上,也沾著不跡,可見當時絕對有人傷。
按照沈郅的年紀和反抗力,傷的可能比較大,換言之,逃出生天的機會並不大。
孫賢有些愧疚,走上前想要檢視痕跡,誰知薄鈺冷冷的開口,「回來!這件事權當沒發生過,你沒看到過,我也不知。」
「沈公子出事了。」孫賢心生不忍,「小公子,若是沈公子還活著,咱們這樣等於斷了他的生路。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小公子不施以援手,也該請府衙的人搜查。」
「混賬!」薄鈺瞪著他,又好似想起了什麼,「因為沈氏母子,我母親膝蓋傷。沈郅算什麼東西,他一個野孩子能跟我比嗎?我是離王府的小公子,父親唯一的兒子,他和那些鄉野村婦聯手欺負我們母子,這筆賬我豈能就此作罷?」
孫賢張了張,終是沒再規勸。薄鈺所言不是沒有道理,離王府隻有一個孩子,早晚是要由他繼承的,孫賢隻是個奴才,若是把主子惹急了,隻怕幫不上沈氏母子的忙,反而把自個都搭進去。
「記住了嗎?」薄鈺仰著頭問。
孫賢躬,「記住了!」
「那就好!」薄鈺抬步就走,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嫌惡的瞥一眼腥臭的垃圾筐,在他眼裡,沈郅和這些爛菜葉子爛菜梗,沒什麼兩樣。
這個時候府衙裡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查詢沈木兮的事兒上,肯定想不到沈郅出了事,等到他們發現,隻怕沈郅連骨頭都找不到了。
一想到這些,薄鈺隻覺得腳下輕快,渾舒暢。
孫賢心頭喟嘆,隻能暗暗祈求沈郅福大命大,再無其他法子。
……
「郅兒!」一聲驚呼,沈木兮從夢中驚醒,渾冷汗涔涔。刺眼的激得下意識手去擋,直到眼睛適應了指裡出來的微,才徹底的清醒。
此刻,正靠在石頭上,一條小溪從邊經過,溪水潺潺而清澈。慌忙站起來,周遭未見可疑人,自己竟沒被抓回去?意識停留在昨夜沒命般的狂奔之中,昏倒之前好似沒聽到溪水聲,難道是被人救了?
有細碎的聲音傳來,沈木兮忙撿起地上的石頭,貓著腰慢慢走過去。隻見有個男人蹲著,正把一隻剛打下來的野往木架上擱,大概是準備烤來吃。
沈木兮眉心微蹙,一眼就看到了男人放在樹下的那柄劍,轉而細細觀察著這男人。一襲長褂,無長,還有那張悉的枯木麵,不正是此前在山裡救過的江湖俠士?
「是你?」沈木兮想了想,悄悄背手在後,將石頭丟下。
「怎樣?」他頭也不抬,隻顧著將柴枝丟進火堆裡。
沈木兮緩步走到他近旁,「是你救了我?」
「有事?」他在火堆旁坐下。
沈木兮覺得這人說話怪怪的,好似多說幾個字會要他命似的,真是惜字如金。不過他救了,算起來是第二次了,說明這人外冷熱,的確是個古道熱腸的俠士。
「謝謝!」拱手,「我沈木兮,家住湖裡村,此番多謝俠士救命之恩,來日若有機會,一定厚報。我現在還有點要事在,不能在此久留,山水有相逢,有緣再會!」
語罷,轉就走。
「站住!」他起。
沈木兮不明所以的看他,「恩公可有什麼吩咐?」
「嗎?」他問。
?
自然是的。
都一天一夜沒吃沒喝了,能不嗎?走兩步都腳,恨不能不顧一切衝上去,把他那隻死生吞活剝了。但實在掛念孩子,如今業已險,隻想著趕回去,免得兒子和春秀擔心。
「吃了,再走!」麵下,那雙黑黝黝的眼睛,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
這眼神有些犀利,看得沈木兮脊背發涼,竟不由自主的坐了回去,許是為了激,又或者……是沖著這隻來的。香味瀰漫的時候,沈木兮不斷的吞嚥口水,人的本能驅使時不時的將視線落在這上頭,天知道也不想這麼丟人,可……現在就是死鬼投胎。
五臟廟咕咕作響,每響一次,就把頭低下去一點,最後乾脆捂著肚子蜷起子。即便這樣,也阻止不了的誠實反應。
「等著!」男人好似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從始至終都沒有多看一眼,隻在快要烤之時起離開。
沈木兮裡泛酸,這是到了極致的表現。
須臾,男人回來了,手裡拎著一個蜂窩。他的作很是嫻,似乎是極為老練的廚子,快速掰開蜂窩取出裡麵的蜂,極為均勻的滴落在烤上,剎那間的烤香混合著蜂的甜味,繞繞的著人心。
沈木兮隻覺得更了,前後背,得能一口吞下這隻。
他把遞過來的時候,沈木兮連句謝謝都沒力氣說,抓了便往裡送,三下五除二便將啃得隻剩下骨頭。不得不說,這人手藝不錯,做的味道很合的心意。
最後,除了那個腦袋,整隻都落進了沈木兮的肚子裡。得慌了,果然吃什麼都是人間味,沒吃飽是真的,恢復了不力也是真的。
「不好意思!」沈木兮嘬了一下,「忘了給你留點。」
男人不說話,慢悠悠的站起,「走吧!」
「去哪?」沈木兮皺眉。
「送你!」他顧自往前走,掠過邊的時候,自帶冷風。
沈木兮低眉,著他手背上若若現的紅印,一點點的像是被針紮過似的,這明顯就是……眸微恙,沈木兮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的背影。
許是察覺沒跟上來,男人站住腳步,側過臉看了一眼,「不走?」
「你對蜂有反應?」使了個眼,看著他的手背。
「多事!」他繼續往前走。
沈木兮追上去,他邁的步子大,得小跑著才能跟著。好在有隻填肚子,不然哪有氣力走路,饒是如此,也是頗為吃力,「你什麼?」
他沒有回答,隔著枯木的麵,連個眼神都沒給。
「我該如何謝你?」又問。
男人似乎沒打算理睬,隻顧著往前走,不回應也不回答,就好像是空氣一般不存在。
可他走得太快,沈木兮漸漸的便跟不上了,口上的傷因為反覆開裂,此刻疼得渾冒冷汗。終於,走不了,靠在樹榦上捂著口大口大口的著氣。雖然現在傷口沒有出,但是子忽冷忽熱,傷勢正在惡化。
沈木兮巍巍的取出袖中針包,無論如何先止住疼,回去之後才能好好理這傷口。
握著銀針的手有些發抖,沈木兮無奈的嘆口氣。
驀地,手背一暖,竟是那雙布滿紅疹的手握住了的荑。
男人的麵板有些白,顯得這些麻麻的紅疹愈發清晰,比剛纔看到的紅點,又多了許多,可見他也好不到哪兒去。他的掌心滾燙,這是典型的過敏癥狀,此時此刻他正用這滾燙的掌心溫度,裹住抖而冰涼的手,微微用力,距離那麼近那麼近!
沈木兮心驚,下意識的要手,然則下一刻,卻是突如其來的天旋地轉。子赫然懸空,竟被他打橫抱起,心慌,一針紮在他的肩頭。
聽到他「嗤」的倒吸一口冷氣,沈木兮才意識到,快速將銀針拔出。
「別!」他說。
沈木兮躺在他懷裡,仰頭時正好能看到他分明的長睫,廓線條極好的側顎骨,傾瀉下來,點點微芒籠罩著他。原本醜陋的枯木麵,竟也跟著生起來,裡恰似鍍了一層金。皺眉,看著他脖頸上剛起的紅疹,不自覺的扯了扯角。
「我認識一個人,他對蜂也很是敏,或者說是不得。雖然不會致命,但是會起一片片的紅疹,並且奇無比。」沈木兮溫吞的開口,「就跟現在你上的一樣。」
男人置若罔聞,大步往前走,走得飛快。
「你很嗎?」問,「我有葯。」
他沒理。
「你……」沈木兮伏在他肩頭,想過麵與臉的隙,看清楚他到底長什麼樣,殊不知這姿勢,如同相依相偎,竟是那樣的溫繾綣。
突然間,有黑人從四麵八方竄出,一個個像極了令人厭惡的跳蚤。
「先走!」他慢慢放下,指了指左手的方向,「有我!」
沈木兮搖頭,誰知他忽然在後腰上推了一掌,強大的氣勁猛地將推上半空,以最快最安穩的力道,讓落在了包圍圈外。
一個踉蹌,沈木兮捂著口站定,著獨自立於包圍圈的男人。冷劍在手,麵下那雙眼睛,如同死神之眸,無溫而淒寒,人隻一眼便覺汗直立,滿心畏懼。
「快走!」他冷睨一眼,旋便劃開了一名黑人的脖頸,登時鮮噴濺。
這種狀況,沈木兮是幫不上忙的,並且會越幫越忙。
思及此,沈木兮撒就跑,要麼去人來幫忙,要麼那些黑人會跟著跑,畢竟現在真正有危險的人是而不是他,甚至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除了跑,什麼都做不了!
殊不知後,有目灼灼,盯著離去的背影。
手起劍落,如花一般綻放。
現如今,整個府衙的人都在找,隻要能跑出這林子便是安全了。
醫館裡。
知書幽幽的睜開眼,目是春秀焦灼的眼神,「醒了醒了,總算是醒了!」
春秀力氣大,直接將知書揪起來,「小子,你家公子是什麼時候被抓的,抓哪兒去了?抓他的人到底是誰?你快說快說,十萬火急!」
「他剛醒,你輕點!」劉捕頭慌忙推開春秀,「這牛勁,非得弄死他不可!撒手撒手快撒手,就他這小板,一會得折了!」
春秀趕撒手,真怕把知書給掰折了,順帶了知書的襟,「我就是有點著急!」
「知書,你喝口水,把話說清楚!」劉捕頭遞上一杯水。
知書無力的著氣,「能給我點吃的嗎?」
「有有有!」大夫趕將一碗熱粥遞上,「小米粥,能暖胃,你了太久,隻能吃流食!慢點喝!」
知書連連點頭,就著小米粥嘩嘩的喝個乾淨,大概是子暖了些,也有點氣力,「我們是在來的路上忽然被人劫持的,半道上跑出一幫黑人,鬧不明白是哪路的,直接一人一個黑麻袋裝上。公子和我是關在一起的,其他人就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嚥了口氣,知書繼續說,「後來我和公子才知道,是關在客棧的後院地窖裡,那時候還沒有被鐵水澆築,還是可以開啟的。他們拿走了我們所有的和帶來的東西,有一次他們在院子裡談,我和公子聽到,他們說什麼千麵郎君的,也不知要做什麼。」
「千麵郎君是什麼玩意?」春秀撓撓頭,丈二和尚不著頭腦。
劉捕頭為知書掖好被角,「是用來假扮你們騙沈大夫的?可這幫人到底想幹什麼?劫財?不像啊!」
「不,劫財是其次的。」知書低低的咳嗽著,春秀趕遞上一杯水,讓他能繼續說下去。
知書喝口水,子疲憊到了極點,可他知道,若是現在不說出來,再耽擱下去——公子會沒命的,「他們讓公子把七省的生意都到他們手裡,還讓公子與他們合作,說是要拿什麼、什麼花?我沒聽清楚,反正但是公子沒同意,被打了一頓就昏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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