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用,真的不用。
然則下一刻,眼前驟然一黑,薄雲岫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惶中,上的疼痛銳減,漸漸的熱度稍減。
薄雲岫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此前發作的時候,或沉睡,或者疼得死去活來,都是常事,可他並不在意。那場大火,幾乎讓他所有的生存意誌燒得不復存在,後來即便振作,也隻是越漸心涼薄。
活著又如何?
終是不要他了……
「沈大夫?」黍離擔慮,瞧著泡在水中的薄雲岫,「王爺他……」
「他熱度降下去了,應該會好起來。」沈木兮麵慘白,瞧著掌心裡的紗布,眸微沉。
的,能解毒能解蠱,對於凰蠱竟然也有效,但所需……卻是驚人的。那麼多灌下去,他也隻是緩了疼痛,溫卻隔了許久才開始往下降。
蠱和凰蠱相生相剋,果真是詭異至極。
「他背上的傷……」沈木兮猶豫了半晌,「為何不治?」
問過薄雲岫,但薄雲岫閉口不談,那場火是心裡的傷,又何嘗不是他心中的結?!
「那場大火,王爺以為您沒了,所以衝進去救人,其實王爺大抵是抱著一起死的心思。後來火場裡沒有您的痕跡,王爺一度……」黍離垂眸,「卑職就是那時候調撥回來,回到王爺邊伺候的。所以卑職看得很清楚,王爺當時一心求死!」
沈木兮的心,猛地了,「一心求死?」
「背上潰爛,王爺不肯用藥,太醫束手無策,都覺得王爺這是不想活了。後來皇上來了,一頓罵把王爺罵了回來。」黍離說的這些事,是誰都不敢提的,「皇上說,王爺若是死了,就等於看著……看著您嫁人生子,以後您喊別的男人為夫君,您生的孩子喊別的男人為爹!」
沈木兮深吸一口氣,這倒是薄雲崇能說出來的話。
「皇上還說,興許您不止一個男人……」黍離嚥了口口水。
沈木兮赫然瞪大眼眸,「什麼?」
「皇上……其實是為了激起王爺的求生意誌,沈大夫您莫往心裡去!」黍離慌忙解釋,「卑職之所以坦白,其實是想告訴沈大夫,王爺待您的義實在太深,可王爺不怎麼會表達,一直藏在心裡,免不得會讓人誤以為,是涼薄之輩。」
「皇帝,說我不止一個男人?」沈木兮咬咬牙,「還有呢?」
黍離扯了扯角,賠著笑,「卑職、卑職就聽到這麼多!」
「皇帝一定會罵我水楊花,然後說我跟人私……奔?說不定是早就預謀好的,騙財騙,騙薄雲岫的,為的就是戲耍於他。」沈木兮冷笑,「說不定,還有更難聽的,罵得薄雲岫都躺不住了,隻能爬起來跟他對峙。」
黍離乾笑兩聲,「王爺是爬起來了……」
瞧,就知道,薄雲崇的裡吐不出象牙!
「好歹,一切都過去了!」黍離心頭砰砰跳。
王爺若是知道自己多饒舌,會不會罰他去看城門??
「你先出去吧!」沈木兮輕嘆,「我幫他洗一洗。」
出了那麼多的汗,自然是要在浴桶裡泡一泡的,畢竟薄雲岫這廝……既矯又乾淨,若是渾都是汗糊糊,醒來肯定是要黑著臉生氣的。
「上輩子,我兩可能是死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種。所以最後,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便用了特別的方式,化解你我之間的恩怨。薄雲岫,你說呢?」著帕子,輕輕著他的臉,神莊重。
外頭的雨,還在嘩嘩的下著。
心安之人,雨聲可安眠。
心之人,雨聲自擾眠。
長福宮,太後來回走,不走到屋簷下往外張,「怎麼還沒回來?」 隔了足足半個時辰,墨玉才撐著傘,匆匆的從外頭跑進來,「太後娘娘?」
「如何?」太後忙迎上去。
「現在就過去吧,約莫能騰出一炷香的時間。」墨玉一抹臉上的雨水。
太後如釋重負,「走!」
「雨很大,您慢著點,路上不好走,仔細腳下!」墨玉攙著太後往外走,隻帶了幾名心腹親隨,別的一個都沒帶,就這麼悄悄的去了天牢。
一路上,太後手腳發涼,幾次險些跌倒,所幸都被墨玉扶住。
待進了天牢,太後的麵更是難看到了極點。
「太後娘娘,您莫著急!」墨玉寬,「咱們有一炷香的時間。」
天牢裡關著重囚,早前的鐘瑤和南琛並未關在此,是因為那二人僅作為餌來使用,而魏若雲不同,原就是魏家的餘孽,早就該死了!
空的死牢,魏若雲重鐐加,靠在牆角一不。知道自己早晚有這一日,是以早就不在意這生死之事,左不過是心願未了,死得有些不甘心罷了!
「魏若雲!」太後掀開鬥篷,呼吸微促的瞧著這個,宛若隔世的人,「魏若雲,你到底還是出現了!」
皮麵早已被人掀開,此刻的魏若雲纔是真正的麵目,半張臉都是斑駁的印痕,那是當年被朝廷的利箭所傷,途中未能及時診治,所以潰爛化膿留下的疤痕。
「關勝雪,你到底還是來了!」魏若雲吃力的起,腳踝拴著偌大的鐵球,以至於隻能勉強的往前挪步,「關勝雪,關太後,你都已經是太後了,想來這榮華富貴,得不錯啊!」
太後倒吸一口冷氣,最後見到魏若雲的時候,魏若雲正抱著一個男嬰,麵慘白如紙。那時候的魏若雲,容貌出眾,又武藝高強,尋常男兒本不放在眼裡,驕傲得不可一世。
沒想到再見麵,卻是這般景。
魏若雲麵容盡毀,難怪一直以假麵在外行走。
「嚇著了?」魏若雲冷笑,「為何不說話?是覺得愧疚?因為你害死了我的兒子。關勝雪,你可記得自己是怎麼答應我的嗎?你說過,會好好照顧孩子,會讓韓家的骨綿延下去。」
猛地撲到了牢籠柵欄,眥目裂的瞪著太後,「你食言了!」
若非墨玉眼疾手快,扶了太後一把,隻怕太後已經跌坐在地。
「關勝雪,我將孩子託付給你,你看看你都幹了什麼?我原以為,你會扶著他當皇帝,可你卻為了薄雲岫,害死了他!讓他替薄雲岫頂罪,就因為他不是薄家子弟,你就為了太後之位,為了所謂的皇室脈,將他殺死在獄中!關勝雪,你對得起韓大哥嗎?」 「哀家沒有害死他!」太後咬牙切齒,子輕,「是他自己和薄雲岫做了私下商議,哀傢什麼都不知道,等哀家知道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你以為哀家不痛心嗎?」
魏若雲冷笑,「你有心嗎?關勝雪,你沒有心。」
「魏若雲,哀家用自己的兒,換你的兒子,你還要如此詆毀哀家?哀家是真的後悔了,早知道你會把仙兒教這樣,哀家當年就算是死,也不會答應換孩子。」太後咬著後槽牙,悔不當初。
「你不答應?哈哈哈,太後當年幹了什麼,需要我一一列出來嗎?」魏若雲笑得何其嘲諷,「關勝雪,你為太後,行不端,做不正,你還有臉說什麼孩子?你那孩子,是先帝的種嗎?」
太後目狠戾的瞪著。
「關勝雪,你想不想聽一個?」魏若雲笑得冷冽,「把我放出去,我就告訴你!」
「抓你進來的是薄雲岫,哀家如何能放?」太後切齒,如果不是趁著薄雲岫子不舒服,哪裡有機會靠近此?是以,沒能力放人。
魏若雲深吸一口氣,「看樣子,你是不想知道,自己兒的下落了!」
眉睫駭然揚起,太後惶然,「仙兒在哪?你們長生門把帶走了,現在到底在哪?如何?」
「如何?」魏若雲過自己臉上的傷痕,「跟我一樣,了這副鬼樣子,你說會如何?關勝雪啊關勝雪,你說當年韓大哥是怎麼看上你的?兒子護不住,兒也留不住,除了這個千歲千千歲的太後之位,你還有什麼?」
「你放了仙兒,莫要對做什麼。」太後投鼠忌,「到底是韓家的脈,你若是還念著天命待你不薄,就不要斷了韓家最後的一線希,那是護族的!」
魏若雲輕嘆,麵上不知是嘲諷還是憐憫,「關勝雪,你到底是太過深,還是太過薄?竟是蠢這樣。仙兒做了多事,你怕是不知道吧?一直以來,跟咱們長生門聯絡切,否則,你以為我們是怎麼一次次躲過朝廷的追捕?」
太後滿麵痛苦,「那都是你教唆的。」
「教唆?」魏若雲徐徐退後兩步,忽然間朗聲大笑,「關勝雪,我總算是贏了你一回,瞧瞧你臉上的痛苦?哈哈哈哈,你大概不知道吧?其實仙兒本不是你的兒!」
眉睫駭然揚起,太後猛地衝上去抓住了柵欄,嘶聲厲喝,「你、你說什麼?魏若雲,你把話說清楚!我兒到底怎麼了?」
什麼仙兒不是的兒?
仙兒明明是費了千辛萬苦才從農家尋回來的,胳膊上的確有當年韓天命留下的印記,怎麼可能弄錯?
然則,退一步講。
若仙兒不是的兒,那的兒又在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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