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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長會結束,老林騎著自行車，一個人溜很快。

林朝夕覺得，他可能是因為太真實，所以有點害。

很有人的一生,會被他人一席話改變。

但如果發生了這樣的事，與其說是聽眾幸運，不如說是講話那個人很幸運,他的滿腔熱和希冀沒有被浪費。

不過大部分況下，這個世界上還不存在立竿見影的話，除非你已經被到懸崖邊上。

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認為「再退一步馬上就碎骨」……

然而又必須再轉折的是,大部分時候,人生都是一盆徐徐煮開的溫水，也很有幸運或者不幸的人，能清晰經歷他們已經退無可退的那個時刻。

父母們沒有再裡三層外三層圍著老師,很多人帶著孩子沉默離開。

無論是包小萌母親也好,還是鄭馬特父親也罷，都再沒有說任何的話。

或許是覺得有些問題，可又渾無力,難以找到確切解決問題的那個方式

花捲和陸誌浩來找他們時，看著空的教室,都覺得奇怪。

陸誌浩：「你們班結束這麼快的嗎？」

林朝夕：「額,發生了一點小事……」

「什麼事？」

林朝夕表糾結,不知道該怎麼說。

裴之：「今天師父來開家長會。」

「噢~那難怪~」花捲、陸誌浩恍然大悟,瞬間接。

週三是他們去網咖上網的日子，雷打不，就算家長會也不行。

他們背著書包走出學校，天氣一天天冷下來，傍晚五點多，城市便開始被黑夜籠罩。

林朝夕對著手心嗬了口熱氣，迎麵有人在校門口停一輛警用托。

對方下頭盔，連車都沒鎖，就要衝進校門。

那是陳竹的父親。

看到的時候，陳竹父親愣住，他疲憊的麵孔上很明顯懊惱起來：「家長會已經結束了嗎？」

「啊……結束了……」林朝夕下意識回答，隨後補充，「不過老師應該還沒走。」

「謝謝你。」陳竹父親拔要走，卻又回頭住，「同學……」

「啊？」

「陳竹……陳竹最近表現怎麼樣？」

林朝夕尷尬，最近都不太能見到睡神兄了，這怎麼回答？

「還……可以吧……」把最後三個字得非常低。

「陳竹最近還來上課嗎？」陳竹父親非常關切地問道重點上。

林朝夕愣住。

陳父一臉瞭然，更加焦急地向教學樓衝去。

——

貓網咖掛著厚厚的門簾，一掀開，熱烘烘的香煙和泡麵味撲麵而來，林朝夕被嗆得咳了兩聲。

網咖裡很是悶熱，仄空間充斥著呼喊聲和專註擊打鼠鍵盤的聲音。

林朝夕走到他們習慣上網的位置，睡神兄早早就坐在那裡。

看到陳竹的瞬間，林朝夕又想起剛纔不小心出賣他的事，不由得訕笑了下。

陳竹頭也沒抬，一直醉心作。

林朝夕想想他和老陳的父子關係，就算沒有完替他圓謊，但也問題不大，所以自行坐下開機。

裴之託腮在看一個全英文的數學站，林朝夕也不瞭解他究竟在研究什麼。而則照例點開一個高中數學的資料站，開始擼題。

如果說初中數學和高中數學究竟有什麼區別，也很難說清楚。

那段時間，老林昏迷不醒，每天打工掙錢，也同樣是學習高中數學最困難的時期。

很多函式題就是看不懂，腦子就是很難扭過來，深深知道，這裡存在一種新的思考問題的方式，如果老林能醒來，點撥一下，可能會有很大不同。

然而那時的，甚至包括現在的，都不由得懷疑起智力或者一些更先天的區別來。

正思考得神，旁邊傳來睡神兄的聲音：「你的考卷。」

「啊？」林朝夕轉頭看他。

「給我看看你的考卷，期中考的。」

「哦哦哦。」林朝夕沒多想，開啟書包去翻，把幾張試卷翻出來遞給睡神兄以後，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睡神兄要看的卷子？

但不用疑，陳竹已經在網咖霧氣濛濛的線下，開始翻看的試卷。一頁又一頁，說不上看得多認真，但還是非常仔細。

他從頭到尾翻完，就連一直在旁邊上網的陸誌浩、花捲，也放下手頭事，看了過來。

「績這麼好是什麼覺？」陳竹無視他們，這麼問。

林朝夕認真想了想，很想謙虛一下，但說出口的回答卻變：「好像……還爽的？」

沒考進年級前五的陸誌浩同學瞪了一眼。

林朝夕拍拍陸誌浩肩膀，剛想開口時，有人掀開網咖門簾。

暗黑的背景中，一位穿警製服的男人踏進網咖。

他的臉憤怒而不安，屋外昏黃迷濛的路燈順著他掀開的豁口狹小的網咖，冷風隨之灌，坐在門邊的他們，不約而同打了個寒戰。

網咖老闆看到公務人員，趕忙站起。

而陳竹臉變了變，把試卷遞還給。他微彎腰，按滅機，很想走，但已經來不及了。

陳父邁開大步走來，他氣勢洶洶，在陳竹麵前停下，抬手就是一掌。

「啪」地一聲脆響。

陳竹被打蒙了，臉被甩到一邊，黑髮覆蓋在他左側臉頰上，網咖有小段時間的安靜。

陳竹父親膛不斷起伏，怒目圓睜。他的手還抬著，林朝夕心跳劇烈，嚇得什麼話都說不出。

果然，陳父又把手抬高，就在他要揮下的瞬間，有人穩穩握住了他的手腕。

「再打就有點過了。」裴之寧和的聲音響起。

意思是第一下還不算過。

陳父掙紮了下，但裴之卻紋不。

看著他看似纖細卻極發力的手腕，林朝夕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徐徐放下，裴之同學說會打架這件事，真的沒有在唬鄭馬特。

「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不想好好上學了嗎，你再這樣下去以後能幹什麼？」陳父鬆開手，轉頭沖陳竹吼道。

陳竹顴骨殷紅一片，表是最標準的「你奈我何」，像極所有漫裡叛逆年。

陳父本管不了自己的兒子，轉頭看到林朝夕，臉都綠了：「我以為你是個好孩子！你像什麼樣子，和他一起上網！」

「你瘋了？」陳竹冷淡反問。

「我沒有，我爸給我錢上網啊。」林朝夕說。

「你答應叔叔，以後監督他，讓他別再上網玩遊戲了，他們老師說，他期中考一張卷子都沒做，徹徹底底的0分！」

燈下，中年人髮淩，焦急而不知所措。

林朝夕知道，他剛才鼓起教訓兒子的勇氣已經消失了，重新變回那個麵對兒子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父親。甚至做不到正麵教育兒子，隻會對著陌生的孩，尋找一些渺茫的希。

陳竹懶得理他，拖著書包，直接往網咖外走。

他的父親綴在後麵追出去，拉住陳竹的作都做不出。

林朝夕和裴之對視一眼，彼此都沒有追出去。

那之後，陳竹都沒回過網咖。

他們每週上網時間就2個小時，時間一到，他們關機離開。

因為陳竹的事，他們後來都沒怎麼說話，氣氛有點抑。

走在黑而漆黑的小巷裡，不遠小巷盡頭的街邊公園著。

花捲了個懶腰：「今天晚上吃什麼？」

陸誌浩：「餛飩？」

林朝夕：「羊湯？」

裴之徑直向前走去，沒有說話。

林朝夕跟著他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在路邊呆住。

在巷口公園的小石凳上，有人正在喝東西。

路燈下，冰涼的夜中，很淺的嗬氣飄散開，他凳子邊放著一打啤酒和一個裹好的烤紅薯。

看到他們，他握著啤酒罐，喝了一口。

那是陳竹。

「他在喝酒啊，絕對是不良年！」

陸誌浩拉住小聲地唸叨，所以率先走到陳竹邊坐下的，還是裴之。

林朝夕沖陸誌浩笑了笑，也走過去坐下。花捲從善如流，隻有陸誌浩就別彆扭扭地站著。

冬天夜裡非常安靜，甚至能聽到氣泡不斷不斷碎裂的細微聲響。林朝夕仰頭看著夜空，正當林朝夕以為陳竹要對說說心裡話的時候，卻忽然聽見陳竹問：「你出過國？」

這顯然是在問裴之。

林朝夕：……

「嗯。」裴之答。

「國外是什麼樣？」

「很難形容，如果你要聽，我可能會講很久。」

「那你去過國嗎？」

「去過。」

「你去過暴雪娛樂的總部嗎，就是我打的那個遊戲……？」

「沒有。」

陳竹有些失落，甚至有很輕微的醉意。

林朝夕不知道老陳究竟和他說了什麼，但最大的可能是，他們隻是爭執，並什麼都沒有說。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更難過，更不甘心。

「我聽說，那裡街上都是旗幟，門口有巨大雕塑……」

陳竹說到這裡，大概也是某種意義的害，所以停了下來。他沒有再說中間的所有形容詞，隻是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還想去看看的。」

「那就去看看。」裴之說。

陳竹嗤笑一聲。

很像要說那些關於家庭差距的話，可男孩的自尊心，讓他選擇咬牙關。

「好累啊。」他看著天，醉醺醺地，甚至有點語無倫次，「之前覺得讀書累，所以開始玩；被我爸罵，覺得煩，也一點都不累。其實我知道，最累的是沒希，和沒希比起來，什麼都好說。」

冬天夜裡。

陳竹很難得說出的長句，和酒以及紅薯的氣息，在夜空中一點點飄散。

他們五個孩子坐路燈下，因為這句話而陷漫長的沉默。

陸誌浩表糾結，花捲無奈地笑了笑。

林朝夕沖著手裡嗬了口熱氣，然後輕輕著。

刺啦一聲。

裴之自行開了一罐啤酒，喝了一口，表卻是毫不酒影響的清醒冷靜。

「還是去看看吧。」他重複道，「開啟網頁，看看那條街上究竟有沒有旗幟，看看那座門口究竟有沒有雕塑，看看別人怎麼去的那裡，看看，你要怎麼才能去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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