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靜了一瞬,氣氛有些僵。
這時,那位薑姑娘提著擺,小跑了過來,關心地問道“這位爺,您沒事吧”
皇帝挑了挑眉,目在對方掌大的瓜子臉上流連了一番,雖不過是小家碧玉,但勝在如雪,明眸生輝,那纖的姿似是不盈一握。
皇帝微微一笑,看似豁達地說道“不礙事,不過是一個荷包罷了。”他一邊說,一邊搖了搖摺扇,儒雅斯文。
“人沒事就好,隻當破財消災就是。”
薑姑娘抿一笑,清麗中著一分俏皮,中又著一分明艷,宛如一朵枝頭的花隨著微風微微,悄然綻放。
皇帝心念一,正再開口,兩個形高大健壯的青男子從街對麵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皆是麵張之,對著皇帝躬抱拳道“爺,讓您驚了,都是屬下”皇帝在外被乞兒沖撞,他們救駕來遲,回宮後怎麼也免不了一頓責罰
皇帝眉頭一皺,好像是被澆了一頭冷水似的,“啪”地收起了摺扇。
這聲響本不大,可是聽在兩個錦衛和那個小廝打扮的侍耳裡,卻像是放大了許多倍,都是冷汗涔涔,背後瞬間就汗了一片。
皇帝沉聲吩咐道“去把劉啟方給我來”聲音不怒而威。
“是,老爺,屬下這就去”其中一個錦衛立刻就抱拳應道。
端木緋默默垂眸,心裡嘆息,看來京兆尹劉大人這一回怕是要倒黴了
皇帝便不再理會他們,對著端木紜和端木緋道“兩個小丫頭,陪我進去看茶去。”
四人紛紛進了香茗茶鋪,而兩個錦衛則一人守在鋪子外,另一個策馬沿著昌興接往東而去,馬蹄聲漸遠
街道上人來人往,車來車去,彷彿剛才那點小小的混完全沒有發生過一般。
直到近半個時辰後,昌興街上再起漣漪。
不知道是誰高喊了一聲“錦衛來了”
就彷彿是一滴水濺了熱油鍋般,整條街道都炸開了鍋,路上的行人無不避讓到兩邊,那些原本要出店鋪酒樓的客人也乾脆就暫時待在裡頭不出來了。
“踏踏踏”
隆隆的馬蹄聲漸漸臨近。
順著街道朝東邊去,可見大批錦衛就像大片大片的烏雲驟然頂似的來臨了,氣勢洶洶地在街上肆意賓士,所經之,揚起一片塵土,讓這原本繁華的街道似是染上了一層霾。
沒一會兒,整條街道都被錦衛封鎖了,就彷彿這裡的時間瞬間靜止了,隻餘下幾匹高大的駿馬飛馳而過,在香茗茶鋪前停下。
最前麵的紅馬上躍下一個穿蔚藍錦袍的青年,守在鋪子口的那個錦衛心中一驚,忙上前半步朝著對方抱拳行禮“岑大人。”
來人正是岑。
岑毫沒有理會他,徑直邁茶鋪,就聽以一座紅木嵌琺瑯五扇屏風間隔的次間中約飄出皇帝的聲音
“你們兩個孩子倒是勤勉,小小年紀每天不僅要,學習琴棋書畫,現在還打算自己開鋪子,很好”
皇帝的語氣中著一分贊賞和兩分親切,岑並沒有在意,大步繞過那座屏風。
接著,一個悉的音不卑不地說道“慕老爺,有道是玉不琢不。我和妹妹正是因為年紀小,纔要勤勉點,方方麵麵多學點。”
岑腳下的步子一緩,抬眼看著次間裡的四人,除了坐在上首的皇帝外,還有三個年輕的姑娘,而其中兩人正是端木紜和端木緋。
岑微怔,烏黑的眼眸中閃過一道幽芒。
“玉不琢不,可不正是如此”皇帝還沒注意到岑來了,朗聲笑了,看著端木紜的眼神盈滿了笑意,“說來你們姐妹與祐顯、涵星也是表兄妹,應該稱我一聲姑父纔是。”
皇帝口中的祐顯全名慕祐顯,乃是大盛的大皇子殿下,端木貴妃所出。
坐在端木紜右手邊的端木緋正捧著茶盅飲茶,聞言,微微蹙眉。
放下了茶盅,正開口,就聽另一個的嗓音響起“老爺,那夫人可得不高興了,說不得要河東獅吼一番。”
岑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邊帶笑,向上首的皇帝行了禮。
皇帝雖被打斷了話,卻也沒惱,爽朗地笑道“說的也是,倒是我疏忽了。”
端木貴妃名為貴妃,實則隻是妾,按禮,妾的親眷可算不上親眷。這聲“姑父”一喊,可不是在打皇後的臉嘛若是傳揚出去,說不得那些冥頑不靈的使們又要上摺子了,實在麻煩的。
“阿,還是你想的周全。”皇帝眉眼舒展,看來心更為疏朗,隨手招呼道,“出門在外就別這麼多禮了,坐吧。”
岑若無其事地應了,在下首坐下,若無其事地與皇帝閑話著,直到,外頭的錦衛在簾外稟道“老爺,劉大人來了。”
坐在端木紜對麵的薑姑娘心中一驚,但努力抑著心頭的震驚,不聲。
多有些猜出對方的份不同尋常,現在這句“劉大人”等於是肯定了的某些猜測,看來這位“慕老爺”很可能是某位宗室勛貴,所以才能隨意把一個員來這茶鋪訓斥。
“讓他進來。”皇帝神微冷,淡淡道。
岑起,向三位姑娘溫和地笑道“兩位端木姑娘,還有這位薑姑娘,這裡悶得慌,不如去堂喝杯茶”
三個姑娘從善如流地打簾去了堂,跟著,一個穿著天青常服、留著山羊鬍的中年男子就冷汗涔涔地進來拜見皇帝。
之後,次間裡就傳出了皇帝冷厲不悅的斥責聲
“劉啟方,你這京兆尹就是這麼管理京城治安的”
“天化日之下,皇城上,就有人敢直接強搶路人了”
“京中流民為患,你這京兆尹又在乾什麼安置流民,維護京城治安難道不是你分之事”
“”
皇帝越說越氣,起初聲音不大,若若現漸漸地,音量越來越響亮,隔著那道門簾都能到他的雷霆之怒。
可憐京兆尹劉啟方隻能唯唯諾諾,不敢做一聲辯解。
堂裡,端木紜和端木緋徑自飲茶,隻當做什麼也沒聽到,唯有薑姑娘神惴惴,不時朝那道通往堂的門簾瞟去。
須臾,劉啟方就被皇帝冷聲揮退了。
次間裡就安靜了下來,隻剩下了皇帝和岑。
皇帝喝了杯侍奉上的熱茶,周那懾人的氣勢淡去了不。
他的目看向了通向堂的門簾,心念一,想把端木紜們再出來說話。
岑在皇帝旁數年,隻從他神間細微的變化,就猜出他的意圖,卻是若無其事地笑著稟道“老爺,屬下剛才得了訊息,太夫人已經快到京城,今天天黑前應該可以抵京了。”
岑說得太夫人當然是指太後,太後月前去禮佛,直到今日方纔歸來。
“不是說明天纔到嗎”皇帝有些意外,立刻就站起來,“回去吧。”
皇帝沒再多留,帶著岑和幾個錦衛浩浩地走了。
端木緋聽著他們走出了外麵的鋪子,聽著外麵的馬蹄聲漸漸遠去,外麵徹底地安靜了下來,連帶堂裡都是一片死寂。
皇帝這尊大佛總算是走了端木緋暗暗地鬆了一口氣,下意識抬眼看著旁的端木紜。
端木紜正垂眸捧起茶盅,側臉的廓鮮明,長翹的眼睫如蟬翼般微微著,從視窗灑來的在的小臉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碎金,得彷彿不似真人。
端木緋直愣愣地看著端木紜好一會兒,心裡既自豪又糾結地暗暗嘆息姐姐的容貌太出眾了,以後遇到皇帝還是避著些為妙畢竟,從皇帝平常的行事看,在某些事上似乎不太拘小節。
而皇家也從來就是最不講規矩的,縱觀歷史,皇帝納姑侄、收孃、奪弟媳等等的荒唐事也沒過今上不是也才剛收了一對楊氏姐妹花嘛
剛纔多虧了岑輕描淡寫地把“姑父”那個話題帶了過去岑待們姐妹委實不薄。
端木緋想著和岑相識來的種種,暗自記下了對方的這份好意與人。
端木紜和端木緋又特意多留了一盞茶功夫,覺錦衛引起的平息了,這才起與薑姑娘告辭,薑姑娘熱地再次相送。
當三人走到鋪子口的時候,薑姑娘猶豫了一下後,忍不住中手中的帕子說道“端木大姑娘,端木四姑娘,剛才那位”
想問皇帝的份,端木緋微微一笑,出一白生生的食指在了潤的上,隻說了五個字
“佛曰,不可說。”
外麵的昌興街已經又恢復了原本的繁華,目所及之,一片熱鬧喧嘩,也有人遠遠地指著這裡竊竊私語。
姐妹倆還記得來意,沒急著回尚書府,攜手沿街緩行,打量著街上的環境,言笑晏晏。
這昌興街就是條店鋪街,不僅有茶葉鋪、茶樓,還有布莊、首飾鋪、胭脂水鋪、書鋪可說是應有盡有。
姐妹倆一邊走,一邊看,等走完這條街,們後的兩個丫鬟已經是大包小包地拎了不東西,滿載而歸地坐上馬車離開了昌興街。
在馬車規律的晃聲中,端木紜含笑問道“蓁蓁,你說我們開什麼鋪子好”
端木緋就興致地把剛纔看到的鋪子統統都說了一遍,然後笑地歪著腦袋道“姐姐,我看了看,這昌興街正好還缺一種鋪子,又非常適合我們。”
端木紜角的笑意更濃,“我們一起說好不好”
端木紜出三修長的手指,從“三”開始比手指,當比到“一”時,姐妹倆同時口而出
“繡莊。”
清脆整齊的聲音在車廂裡驀然響起,姐妹倆都發出了輕快而默契的歡笑聲。
這條昌興街上正好缺一家繡莊,而繡莊裡請的是繡娘,對於姐妹倆而言,最合適不過。
“可是,姐姐,我們現在一沒掌櫃,二沒繡娘。”端木緋數著手指道,還是笑瞇瞇地,看著不覺得煩惱,反而覺得有趣。
“不著急,反正是我們自家的鋪子,不要租金,我們一步步來就是。”
端木紜了妹妹的發頂,烏黑的眼眸熠熠生輝。
“嗯。”
端木緋點頭乖巧地應了一聲,與此同時,車廂外傳來車夫揮馬鞭的聲音,馬車似乎駛出了昌興街,車速還是變快。
端木緋隨手挑開窗戶一角,朝窗外的街道看去,路邊一雙空的眼眸正好映的眼簾。
四五個麵黃瘦的乞丐正跪在路邊冷的地麵上,前放著一個個殘缺汙濁的空碗。
京城裡的乞丐似乎又更多了
想到剛才那個搶走了皇帝錢袋的乞兒,端木緋的眼眸變得更為幽深,又放下了窗簾。
們的馬車一路不曾停歇,飛快地穿行在街頭小巷,一炷香後,就抵達了尚書府,剛好才申時而已,天尚早。
姐妹倆一回到湛清院,張嬤嬤就急匆匆地迎了上來,麵焦,稟道“大姑娘,四姑娘,四夫人半個多時辰前來過一趟”
二人才坐下,沒來得及問四夫人所為何事,就聽外麵的庭院裡約傳來了一陣喧嘩聲,似乎有什麼人在爭吵著。
接著,門簾一翻,碧蟬小跑著進來了,通稟道“大姑娘,四姑娘,四夫人來了,氣”氣沖沖的。
碧蟬的話沒說完,一個二十來歲的婦一把推開,滿臉怒容地走了進來,正是四夫人任氏。
碧蟬頓時噤聲,不敢再往下說。
任氏穿了一件鸚鵡綠十樣錦妝花褙子,一頭濃的青梳了一個牡丹髻,著一支攢珠累金釵,步履間,釵上的金流蘇劇烈搖晃著。
一進屋,的目就犀利地落在了端木緋上,“端木緋”
任氏橫沖直撞地快步來到端木緋跟前,抬手就指著的鼻子斥道“你說,你究竟給縭姐兒吃了什麼”眸含戾氣,咬牙切齒,一副“恨不得撕了端木緋”的模樣。
四夫人任氏嫁端木家已經九年了,卻隻得一端木縭,年方六歲,平時是如珠如寶般養著,捧在手裡怕嚇著,含在裡怕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