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紜一向聰慧,當然知道李太夫人想說什麼,不過既然李太夫人不說,也就不提,若無其事地笑著道“是啊,蓁蓁最乖巧了,前兩天還在幫著我算家裡的冰夠不夠用,還特意遣人去戶部給祖父也送了冰去。”
碧蟬聽著,默默垂首哎,自家姑娘自家清楚,四姑娘這麼“熱心”,也不過是想算算能用多冰來做冷飲罷了。
端木紜還在笑地說著“外祖母,二舅母,祥雲巷那邊的冰可夠用”
關心地看著兩位長輩,看得李太夫人又是一陣心神恍惚,忍不住嘆息這麼好的大外孫,怎麼偏偏就在婚姻大事上犯了糊塗
辛氏已經習慣了。
自打上回來端木府從紜姐兒這裡得了確切的回復後,這段時日婆母時常心神恍惚,時常說著說著就開始發呆,或是懊惱,或是回憶往昔,或是斥岑卑鄙無恥
辛氏連忙替李太夫人答道“冰夠了,攸哥兒知道我們怕熱,早就提前買好了冰。”
端木紜猶有幾分不放心“二舅母,蓁蓁說了,今年的夏天會特別熱,你們買了多冰”
兩人圍著冰說了起來,端木緋坐在一旁,一會兒看看端木紜,一會兒又看看神呆滯的李太夫人,總覺得外祖母和姐姐之間似乎有些怪怪的。
端木緋的目又從李太夫人移向了端木紜,端木紜如常般神明快,神奕奕。
等等。
端木緋忽然想到了什麼,方纔二舅母說外祖母怕熱,難道是外祖母神不好,是因為這個
原來自己這麼怕熱是像外祖母啊。
端木緋覺好像找到了同好般,用一種心有慼慼焉的眼神看著李太夫人,心裡琢磨著昨天封炎說要給送點冰,乾脆勻一半給外祖母好了
端木緋笑得尤為燦爛,打算明天給李太夫人一個驚喜。
四人正在廳堂裡說著話,端木憲匆匆地來了,他是因為知道李太夫人今日要來,才忙裡閑地請了半天假。
這天氣炎熱,端木憲進門時,額頭汗涔涔的。
小花廳裡的清涼讓他仿若新生。
“親家,我來遲了”端木憲笑著對李太夫人拱了拱手。
李太夫人一聽到“遲了”這兩個字時,就像是心口被利箭了一下似的,一張臉瞬間就板了起來,不怒自威。
是啊。都“遲了”,若非端木憲這老東西治家不嚴,給了岑接近紜姐兒的機會,何至於如此
端木憲看著李太夫人這副沉的臉,心也是一沉,暗道莫非婚事沒談妥
他本來還覺得這門婚事十有**能呢
端木憲一邊想著,一邊坐了下來,丫鬟飛快地給上了茶。
端木憲淺啜了一口熱茶後,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親家,也不知道和靜縣主那邊”
辛氏聽著皺了皺眉,暗道都說端木首輔是個長袖善舞的老狐貍,看啊,本就是個不通人世故的。
紜姐兒和緋姐兒這兩個沒出嫁的丫頭都還在這裡呢,他倒好,當著兩個丫頭的麵,就問起了珩哥兒的婚事來。
也不想想這閨閣之中,姑娘們難免有往來,這若是兩個丫頭知道婚事不,以後還能坦然與和靜縣主往來嗎
辛氏暗暗搖頭,雖然沒說話,但是那種“不以為然”的氣息卻不自覺釋放了出來,讓端木憲的心沉得更低了。
看來這婚事是不了端木憲正想著,就聽李太夫人慢條斯理地說道“和靜縣主應了。”
想著昨日的事,辛氏的眸子明亮有神,和婆母也算是不負所托了。
眾所周知,季家沒有長輩,因此昨日下午李太夫人和辛氏是去縣主府直接拜訪的季蘭舟。
去之前,李太夫人也對這門親事沒什麼把握。
提前打聽過,自季蘭舟為朝廷獻上一半家財又被皇帝封為和靜縣主後,登門求親的府邸可謂絡繹不絕,或為錢或為爵,無一不被季蘭舟推拒了。
而當親眼見到季蘭舟後,心裡就更復雜了。
季蘭舟能為國家大義捐一半家財,那定是個有大義的子,可是看著實在是太過弱了一點,李太夫人還真有些擔心這麼個滴滴的丫頭擔不起端木家的嫡長媳。
有道是,人之托,忠人之事。
李太夫人還是跟季蘭舟直說了的來意,說是為了端木家的大公子提親的。
季蘭舟聽聞後臉上的驚愕難以掩飾,很顯然,也沒想到李太夫人來找的目的竟然是為了這個。
之後季蘭舟靜默了許久,當時,李太夫人和辛氏也以為會像拒絕其他人家一樣拒絕端木家,但是
“和靜縣主應了。”李太夫人看著傻乎乎的端木憲再一次說道。
本來也以為季蘭舟就算不拒絕自己,也會考慮幾天,沒想到這位縣主當場就應了,神間毫無扭。
李太夫人當下就有一種覺,這位和靜縣主似乎也沒那麼弱,端木憲挑的這個長孫媳似乎有點意思。
端木憲呆了一下,才反應了過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婚事了
他登時喜形於,對著李太夫人連連拱手道“多謝親家,多謝親家。”
這和靜縣主果然是個有眼的
端木憲越想越是眉飛舞,越想越是自覺得意他果然有眼,會挑孫媳,這門當戶對,兩家人兩相悅。
哪似皇帝老是點鴛鴦譜,時常一個念頭起,就隨便下一道賜婚聖旨,簡直不知所謂
端木紜也替端木珩到高興。
端木紜與季蘭舟不過幾麵之緣,對印象一直不錯,此刻更是覺得這位縣主確實聰明,無論是當初給朝廷獻上一半家財,還是如今爽快地應下婚事,的行事中就一直著一果敢的味道。
如此甚好。
端木紜彎了彎,柳葉眼亮晶晶的,心道等季蘭舟過門後,自己就可以當甩手掌櫃,把中饋給這端木家的嫡長媳。
離妹妹及笄已經不到一年半了,自己可得加了,得努力給妹妹攢嫁妝才行。
某種程度上,端木緋也和端木紜想到一塊去了。
姐姐這兩年管著端木家的中饋真是辛苦了,等季蘭舟過門,姐姐就可以多點空閑時間,們姐妹倆可以不時到溫泉莊子裡住住,時常帶著飛翩、霜紈去馬場玩玩,那日子有多愜意啊
姐妹倆的心思一不小心地都跑遠了。
端木憲卻是一門心思鉆在了長孫的這門親事上,臉上笑得更殷勤了。
“親家你也知道的,季家沒有長輩,我們端木家也沒有合適的眷可以出麵,婚事上的某一些儀程恐怕還要勞煩親家替我出麵。”
端木憲興致地和李太夫人商量著婚事的一些事宜。
端木憲說,李太夫人就偶爾應一句。
雖然不想理會端木憲,但是以端木憲這不靠譜的子,怕撒手,這老東西就敢讓紜姐兒去持端木珩的婚事。
哎
紜姐兒和緋姐兒是好的,瞧著端木珩也是個好的,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個不著調的祖父
兩位長輩圍著端木珩和季蘭舟的婚事商量了好一會兒。
一時間,被轉移了注意力的李太夫人又忘了跟端木憲說端木紜和岑的事,其實也不是真忘了,不過是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又怕端木憲太功利,也就不慎“忘”了。
端木珩已經十七歲了,年紀也不小了,端木憲想著趕定下親事,又托李太夫人去跑了趟縣主府問過了季蘭舟的意思。
有了李太夫人的幫手,後麵的三禮六聘就變得十分順利,端木憲隻恨不得把婚事就定在七八月,總算是被李太夫人勸住了,婚事定在了半年後。
端木家是首輔家,府中有喜事,哪裡瞞得住有心人的耳目,訊息很快就在京中各府傳開了,傳得沸沸揚揚,京中各府態度各異。
有的府邸也是一早就看上了季蘭舟的,心裡覺得端木家狡猾,搶了先機;
有的府邸則是不以為然,覺得端木憲不會是被熱混了頭吧,怎麼會看上了季蘭舟呢,俗話說,喪婦長不取,更何況還是季蘭鄒還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家中不僅沒長輩,連個幫襯的兄弟都沒有。
甚至還有些好之人好心地上門來晦地相勸了幾句,一時端木家倒是門庭若市
不管別人怎麼看,婚事是定了。
如同端木憲一般,端木珩對這門婚事也是很滿意的,他的滿意就表現在他開始更加刻苦地念書了。
天氣熱,端木緋也偶爾會去給端木珩送消暑的糖水,自然也把端木珩的刻苦看在眼裡,心裡慨著大哥還真是想不開。
天氣越來越炎熱了,太灼灼地炙烤著大地,烤得京城好像一個熱烘烘的暖爐般,把人都快烤了。
這天一熱,下至百姓,上至顯貴,乃至皇帝都熱得煩躁。
皇帝又鬧起了要去行宮避暑,但是最後沒走,因為太後忽然重病。
端木憲鬆了一口氣,國庫真的支撐不住了。
不僅皇帝沒走,君然也沒走,雖然皇帝應了君然去北境,卻一直拖延著他起程的時日。君然已經卸了五軍都督府的差事,每天隻能焦急地等待著。
從六月底一直拖延到七月,君然也沒走。
等待的這段時日,時不時地有北境的軍報傳來簡王君霽死守在靈武城,北燕大軍駐守在靈武城外十裡,不時對靈武城發突襲,幸而,靈武城易守難攻,北燕人一時也拿不下靈武城。
戰局僵持著。
皇帝上一次派去的勇武大將軍已經率領援軍在六月初抵達了北境。
可是,君然還是放心不下。
勇武大將軍蘇遂昌這個人三十有七,說是有赫赫軍功,卻又從來沒上過真正的戰場,他的軍功都是在西南剿匪得來的,而所謂的“匪”,也不過是落草為寇的流民罷了。
北燕人那可是一個個茹飲,殺人不眨眼,遠非那些普通的流寇可以相比。
蘇遂昌能應付北境的危機嗎
進七月後,京城的天氣越來越熱,君然也越來越焦躁。
就在這種焦慮的緒中,千秋節到了。
皇帝為了給欠安的賀太後沖喜,在宮中大辦千秋宴。
太後的千秋節已經好些年沒辦過了,對外的說法是,賀太後不喜奢靡,但不近臣都知道,這幾年不知道為何,太後和皇帝母子不和。
千秋節當天,端木紜和端木緋隨著李太夫人婆媳倆一起準備進宮。
宮門口熙熙攘攘,各府的馬車排一條長龍,從宮門口一直排到了長安街尾。
街道兩邊更是掛滿了大紅燈籠,彷彿過年般喜氣洋洋。
在宮門外迎客的侍們可謂眼四方耳聽八方,很快就有侍看到李家的馬車裡坐著端木四姑娘,殷勤地讓李家馬車了隊,把李太夫人、端木緋四人率先迎進了宮。
四人先去了鸞宮,給皇後請過安後,直接去了端木貴妃的鐘粹宮,涵星也在鐘粹宮。
一屋子的眷坐下後,熱熱鬧鬧的。
端木貴妃如平常般打扮得十分高貴明艷,對著李家人和兩個侄時,平日裡偏冷艷的氣質也變得和煦了不。
“李太夫人,最近京裡熱,你和二夫人可要注意子,莫要中了暑氣。”端木貴妃笑容溫和地問候李家婆媳。
“多謝貴妃關,”李太夫人客客氣氣地謝過了貴妃,“這京城可不比閩州夏季熱,臣婦正好在京城避避暑氣。”
兩人一個為著孫子,一個為著兒,對彼此都殷切客氣得很。
端木貴妃想想也是,閩州靠近兩廣,自然是比京城更為炎熱。
涵星不由想到了遠在南境的兄長,嘀咕道“南境這個時候應該很熱吧。”
端木貴妃了眉梢,原本湊到畔的茶盅停頓了一下,然後又放下了。
眼角的餘瞥向了一旁的端木紜,不聲地說道“紜姐兒,緋姐兒,本宮昨天剛收到了你們顯表哥從南境寄來的信,南境軍已經打回了滇州,想來要收復滇州指日可待了。”
端木紜與端木緋互看了一眼,姐妹倆皆是展一笑,緻的臉龐上笑容如夏日般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