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也就是靈機一,隨口一說,封炎聞言臉一下子垮了下來,就像是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一般,逗得安平忍俊不地發出明朗的笑聲。
一旁的子月與方嬤嬤彼此對視了一眼,眉眼含笑地看著這對母子。
公子回來了,這公主府就活了。
長公主殿下熬了這麼多年,也總算到了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日
安平看著兒子這樣子委實可憐,打趣地安了他一句“你回來了,也可以給你和緋兒準備大婚了。”
封炎猶如吃下什麼靈丹妙藥似的神一振,後的尾瘋狂地搖擺著,心花怒放地看著安平。
安平接著道“等緋兒及笄禮後,本宮就和端木家商量婚期,該準備的都準備得差不多了。”
早在當年皇帝給封炎和端木緋賜婚後,安平就開始為兩人的婚事做準備,早就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封炎在一旁頻頻點頭,傻笑了好一會兒,眼前彷彿看到了他的蓁蓁戴著大紅頭蓋坐在榻邊靜靜地等著他的那一幕。
砰砰砰
封炎的心跳砰砰加快,眸如那夜空最璀璨的星辰般熠熠生輝。
“娘。”封炎在安平的旁坐下,鄭重地說道,“婚期就定到明年吧。”
“”安平怔了怔,想著兒子不是不得早點把蓁蓁娶回來嗎,怎麼又要把婚期拖到明年呢。稍微一想,立刻明白了兒子的心意,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待明年封炎登基後,大婚可以用帝後的大禮,必定會比現在要隆重很多。
大盛歷史上,多是太子登基後,太子妃被冊封為皇後,由新帝迎娶皇後的大禮隻有僅僅一次。
封炎對端木緋的心意可見一斑。
安平抬手了兒子的發頂,就像他年時那般,笑道“都依你。”
這傻小子真的長大了,可以當起一個家,甚至是一個天下了
“那就等明年”安平又道,“不過也得和端木家商量一下,等緋兒及笄後,本宮就親自去一趟端木家。”婚事是兩家的事,自然要有商有量,這也是對方的尊重。
封炎除了點頭和傻笑,已經不知道還能有什麼表。
安平想著兒子這千裡迢迢一路辛苦了,正要打發他下去好好歇息歇息,卻發現兒子的臉又突然沮喪了起來。
封炎是想到了剛剛端木紜說要好好考察一下自己的那番話,照這樣,母親去端木家商量婚期,端木紜多半是不肯應的。
哎,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通過考察,把他的蓁蓁娶回家。
安平挑挑眉,兒子大了,心思也難猜了。
剛想問,就聽簾子外傳來了丫鬟的行禮聲“無宸公子。”
還有那悉的椅滾聲朝這邊臨近。
很快,門簾被人打起,一個青中年人推著椅上的溫無宸進來了。
封炎連忙從羅漢床上站起,鄭重行了禮“無宸。”
“阿炎。”溫無宸微微一笑,恍若三月和煦的春風拂過大地。
他穿著一件竹葉青繡幾桿翠竹的直裰,再簡單不過的直裰穿在他上,卻穿出了一種纖塵不染的優雅,如明月清風般的超然。
封炎嫻地接手了溫無宸的椅,將之推到羅漢床邊,手下的令他有些意外,挑了挑眉。
“無宸,你這把椅”
這把椅明顯比之前的要輕盈靈活了不。
溫無宸知道封炎想說什麼,含笑道“這是端木四姑娘改良的椅。”
從琴棋書畫,到天文算學,再到改良火銃與椅這位端木四姑娘還真是涉獵各個領域,阿炎真是撿到寶了。
安平看著比封炎還要驕傲,笑地介麵道“那是,緋兒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曉人和,明,懂八卦”
封炎聽著尾都快翹上天了,就彷彿自己得了誇獎似的。
說話間,子月給封炎和溫無宸都上了茶,淡淡的茶香與屋子裡的熏香混合一種清雅的氣味,寧靜而祥和。
三人閑話家常了一會兒,話題不免就轉到了懷州上。
封炎概括地說了一些南懷的戰事,說了一些懷州的民風地貌,也提起了之前他與岑說起的那幾個話題,包括聖火教、僧、道士以及人等等。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大部分是他一個人在說,溫無宸隻是偶爾話問幾句。
“這懷州倒是有點意思。”安平隨口道,“他們以白為尊,那豈不是滿街的人都是披麻戴孝”
封炎搖了搖頭“也不是人人都能穿白的。”
說得有些口乾的封炎端起茶盅,淺啜了幾口茶水潤了潤嗓子。
茶香隨著熱氣鉆鼻端,封炎忍不住想起之前端木緋是打算給他泡茶的,可惜被端木紜打斷了。
哎。封炎在心裡暗暗嘆氣,別人泡的茶果然和蓁蓁泡的差了不是一星兩點。
封炎也不小心就魂飛天外。
溫無宸介麵解釋道“南懷的平民是不能穿白的,唯有皇室、貴族以及聖火教教徒才能著白。”
安平聽得津津有味,以前最多也就是隨聖駕下過江南,還不曾去過更南邊的地方。
“無宸,你去過南懷”安平順口問了溫無宸一句。
溫無宸有好些年都閑雲野鶴地在外遊歷,走遍了大江南北,也去過一些偏僻的邊境或蠻荒之地。
“不曾。”溫無宸搖了搖頭,“我隻是看了一些關於南懷的書籍。”
溫無宸說是“一些”,可是安平和封炎都心知恐怕在他們決定要拿下南懷的時候起,溫無宸就做了大量關於南懷的功課,所以他即便不曾去過南懷,卻對那裡瞭如指掌。
安平心念一,又問“你是不是會說南懷話”
“略通。”
這兩個字當然是謙虛,溫無宸的略通等於是嫻。
安平含笑道“無宸,等瑣事了結,我們一起去懷州走走吧。”
過去的近十九年,因為皇帝的忌憚,被困在這京城彈丸之地彈不得,以後就不必在顧忌什麼,人生短短數十年,也想海闊天空地四遊歷一番,不負此生。
溫無宸看著神采飛揚的安平,眸子裡漾起一抹春水般的笑意,頷首道“好。”
想去哪裡,他們就去哪裡。
溫無宸淺啜了一口茶水,話鋒一轉“我剛剛從茗鄉茶樓回來,外麵現在正在傳阿炎的世無憑無據看來是有人蓄意在引導呢。”
封炎放下茶盅,勾笑了,自信地說道“事到如今,他們再怎麼掙紮,都不管用了”神間著毫不掩飾的張狂。
安平微微一笑“這欽天監還是很有眼力勁的。”
欽天監沒什麼實權,平日裡又時常要與那些王公貴族打道,要是沒點眼力勁,早就混不下去了。
的確。
次日,欽天監就卜算出了最好的時間,是在五月十五日。
接下來,朝堂上下都開始忙碌起來。
封炎為攝政王,正式接手朝政。
朝堂上下一道道目都在明著暗著地著封炎和岑,私底下議論紛紛。
有人以為岑不會那麼容易放權,有人為封炎擔心,更有人等著看封炎的笑話,結果,現實與眾人的預料迥然不同,岑確實沒有把朝政全給封炎,但是,封炎也沒有對此提出任何異議。
不人暗嘆封炎狡猾。
也難怪岑會同意讓封炎當攝政王,想來是封炎在回京前就和岑**下有了協定,以他的退讓來換岑的支援。
原本,端木憲大概是群臣中最擔心的一個,生怕封炎年輕氣盛,一時意氣會和岑扛上,可如今這樣的風平浪靜,又讓他覺得不可思議,每每去閣議事時總有種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的虛幻。
端木憲也想和端木緋聊聊,可又怕小孫擔心,畢竟夾在封炎和岑之間隻會讓讓小孫左右不是人。
端木憲心裡覺得自己真是太難了,短短幾天,又平添了不白頭發。
然而,麵對不時跑來套口風的其他朝臣,他還要繼續做出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讓滿朝文武都在觀、生怕會鬧翻的兩人此刻正在岑府中。
此前封炎和岑都是避人耳目地約在茗品館裡悄悄見麵,現在大局已定,兩人也無須再如此,從此,他們可以明正大地往來,再不用特意避諱什麼。
兩人正坐在蓮花池邊的八角涼亭裡一邊下棋,一邊說話。
池塘中蓮花初綻,荷葉田田,空氣裡回響著清脆的落子聲和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悠然閑適,此時此刻,似乎連時間的流逝都放緩了。
“啪嗒。”
封炎隨意地拈在指間的黑子落在榧木棋盤上,棋盤上黑白棋子錯綜復雜,棋局剛走至中盤。
封炎繼續對著岑訴苦“剛剛說到哪兒了對了,蓁蓁不要我了,大哥,京裡的況肯定瞞不過你的耳目,這些日子到底是誰在我”
封炎哭訴歸哭訴,那咬牙切齒的樣子已經出一子隨時要擼起袖子去揍人的架勢。
岑信手從棋盒中拈起一枚白子,不染而朱的角微翹,看著封炎這副表覺得有趣極了。
“”封炎挑了挑劍眉,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大哥是不是太沒同心了
岑隨口問道“你見過端木大姑娘了”雖然封炎半個字沒提端木紜,但是岑已經約莫猜到應該是端木紜審過封炎了。
岑用的是疑問的口吻,但是神態卻十分確定。
“大哥,你也知道”封炎眨了眨眼,又落下一枚黑子。莫非連大哥也早就知道那什麼納妾的事,那大哥怎麼都不幫他在姐姐跟前說說好話
不遠,一棵茂盛的梧桐樹上一隻黑鳥怯怯地探出小巧的鳥腦袋,往亭子裡的二人俯視了一眼,然後它彷彿到了驚嚇似的,又猛地把頭了回去,小腦袋過梧桐樹葉發出沙沙聲,淹沒在周圍的風拂樹葉聲中。
亭子裡兩人不約而同地朝黑鳥所在的位置去,皆是含笑,一個嫌棄,一個戲謔。
岑點點頭,角又微微地往上揚了那麼一點,放下了手裡的白子。
自打那次端木紜憤憤地提起封炎要納妾後,岑就讓人去查了是怎麼回事。
岑忍著笑,一一說了。
“”封炎忍不住就抬頭朝亭子外的碧空看去,覺得賊老天太不長眼了,怎麼就不來個五月飛雪替他昭顯冤屈呢
“姐姐真是太不瞭解我了”封炎正道。他從裡到外都隻屬於蓁蓁好不好
封炎看的方向正好是梧桐樹的方向,那棵梧桐樹的樹冠中又了一番,似乎有一隻黑鳥腳一從枝頭落,又撲楞著翅膀飛了上去,拍得幾片梧桐葉飄飄地從半空中打著轉兒落了下來。
岑又勾了勾,糾正道“是你太招蜂引蝶了。”意思是端木紜沒錯,錯全在封炎。
“”封炎如遭雷擊,覺得不僅是賊老天不長眼,連大哥也不幫他了嗎
“”
黑鳥似乎很好奇他們到底在說什麼,才讓這惡人出這般表,悄悄地穿梭在枝葉與枝葉之間,往這邊飛近了一些,躲到了一棵槐樹上。
封炎很快就振作了起來,涎著臉看著岑,討好地說道
“大哥,你幫我給姐姐求求,說說好話。”
“姐姐不瞭解我沒關係,你和蓁蓁瞭解我就行了。”
“有大哥你替我作保,姐姐不信我,也信大哥你啊。”
“”岑雙眸微睜,耳微燒。
原本拈在手指間的白子自指間落,落棋盒中,棋子與棋子的撞聲猶如銀鈴般清脆。
他怔怔地看著那盛白子的棋盒,狹長的眸子裡晦暗不明。
封炎也能猜到岑心底的猶豫與掙紮,看著他,道“大哥,有些事我聽你的,但有些事,你最好聽我的,我是過來人。”
“別以為你有的是時間,有時候錯過一瞬,就是錯過一輩子,不會有挽回的餘地。”
說話間,封炎的眸變得愈來愈幽深,其中閃爍著極其復雜的,有懷念,有追思,有悲傷,有悔之不及
曾經,他也以為他和阿辭還年輕,他們有的是時間,他隻去北境兩三年而已,等他凱旋迴京時,他會明正大地登門宣國公府,他會去向阿辭表明他的心意,他會風風地迎娶他的阿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