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鐘粹宮到了。

“端木四姑娘，這邊請。”

程嬤嬤趕把端木緋迎了進去，一直迎到了端木貴妃的寢宮。

空氣中彌漫著一淡淡的藥味，混雜著熏香的味道。

端木貴妃靠著一個大迎枕，不似平日裡打扮得雍容明艷，今日沒有上妝，一頭青隻挽了一個鬆鬆的纂兒，額頭戴著一個兩指寬的抹額，神蔫蔫，帶著幾分病容。

“緋姐兒，涵星可好”端木貴妃一見端木緋，不等行禮，就急切地問道。

涵星昨天出嫁後，端木貴妃心就沒放下過，既怕兒被下了迷藥會不舒服，又怕兒因為這事氣壞了子，更擔心李家會不高興，畢竟過了吉時總是有些不吉利

端木貴妃擔心了一夜，輾轉難眠，一早就覺得悶頭疼，這才宣了太醫。

端木緋知道端木貴妃在擔心什麼，就把涵星跟說的那些話都說了，還特意模仿了涵星的口吻。

聽涵星大言不慚說和李廷攸天生一對，端木貴妃被逗得笑了出來，眉心的鬱結也散了一些，屋子裡的空氣隨之一鬆，程嬤嬤和宮們都是釋然。

“你涵星表姐啊，就是心大”端木貴妃慨地說道。

知道兒沒事，也放心了，心想兒心大也好這要是別人遇到這樣的事，怕是會影響大婚的心，進而影響了和駙馬的。

他們小兩口好好的，就好

否則

想到昨日發生的事，端木貴妃的眼神變得格外幽深。

端木緋笑著道“涵星表姐這是心開闊”

“是啊。”程嬤嬤在一旁湊趣地附和道，“沒的為了一些不相乾的人壞了四公主殿下的喜事。”

“貴妃姑母，昨天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端木緋問道。憑朝一個人想完這調包計恐怕沒那麼容易。

說到這事，端木貴妃就來氣，額角浮現青筋，道“是一個賤奴背主”

昨天，迎親的隊伍離開後，端木貴妃就派人把覓翠齋的宮人都喚到了鐘粹宮，讓程嬤嬤一一審了，得出了前因後果。

本來，按大盛朝的規矩，新嫁娘出嫁前一晚，是要由姐妹們陪著的，所以，五公主、六公主幾個公主昨天都是在覓翠齋過夜的，一早上，梳妝打扮的時候，公主們也都陪著的。

後來是六公主與七公主突然腹痛，就鬧得場麵了，宮們進進出出，連兩個大宮都被調開了。

負責梳妝的宮語蘭伺機在涵星的茶水裡下了迷藥，把涵星迷暈了過去。下上的嫁後，語蘭就和朝的宮一起合力把涵星藏到了榻下，再讓朝換上嫁，蓋上大紅蓋頭。

等兩個大宮回來時，就看到新娘子蓋著大紅蓋頭端坐在梳妝臺前，又聽語蘭說五公主也有些腹痛去更了，們也就沒疑心，誰想涵星在短短一盞茶功夫已經被調包了。

程嬤嬤把來龍去脈都給端木緋說了，點到為止地沒再往下說。那背主的宮語蘭自然沒有什麼好下場。

麻煩的是五公主。程嬤嬤心中恨恨地想著。

“那五公主呢”端木緋蹙眉問道。

屋子裡靜了一靜。

端木貴妃的臉更難看了，恨恨地說道“在自己宮裡呢。今早還假模假樣地過來本宮這裡哭，說什麼隻是一時想岔了，讓本宮大人有大量莫要與計較。”

端木貴妃心知，朝這哪是來哭的，就是來跟自己示威的。

偏偏端木貴妃還真是拿五公主沒辦法，不僅如此，連五公主邊服侍的奴婢，也沒權管，沒權罰。

端木貴妃心裡不能說沒有怨，的寶貝兒了這麼大的委屈，卻不能讓罪魁禍首付出代價。

就因為是妾。

端木貴妃心底泛起一若有似無的酸意，帶著幾分不甘，幾分委屈，幾分憋屈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在眼前快速地閃過。

端木緋握著端木貴妃的手，笑著寬道“貴妃姑母，您可別氣壞了子，讓涵星表姐擔心，明天可是三朝回門的日子。”

端木貴妃一下子被轉移了注意力，忙道“緋姐兒，你說的是。”

這要是涵星和駙馬三朝回門時，自己卻病著，那豈不是更不吉利

端木貴妃急了，催促道“玲瓏，本宮的藥熬好了嗎”

大宮玲瓏見狀，放心了不，連忙道“快好了，娘娘，奴婢這就親自去催催。”

端木緋話鋒一轉，起道“貴妃姑母，我去五公主那裡看看。”

端木貴妃麵遲疑之，不怕五公主對端木緋做什麼，就怕不巧遇上了三皇子，三皇子還賊心不死，對端木緋圖謀不軌

端木貴妃想了想後，就吩咐程嬤嬤道“程嬤嬤，你帶些人陪四姑娘過去。”

程嬤嬤是個聰明人，知道端木貴妃特意強調讓帶些人的意思是多帶些人，連忙應下“是，貴妃娘娘。”

程嬤嬤帶著七八個宮和侍陪著端木緋浩浩地去了五公主朝的宮裡。

一個圓臉宮進去通稟後，不一會兒，就又出來了，屈膝福了福，“端木四姑娘，五公主殿下有請。”

端木緋讓其他人在外麵等著，隻帶了程嬤嬤和一個小侍隨那圓臉宮進去了，一直來到東偏殿中。

著一襲丁香襦的朝就坐在一張紫檀木羅漢床上，手裡拿著一本書冊，見端木緋來了，這才漫不經心地從書冊裡抬起頭來。

端木緋走到近前，也不說話，直直地看著朝，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恍如明鏡般清晰地倒映出朝的樣子。

朝被端木緋看得難，心裡更不痛快了。

昨天事敗後，朝的心也不太好，一夜幾乎沒怎麼睡。

與端木緋素無往來，想想也知道端木緋突然跑來找自己是為了什麼，乾脆自己主認錯道“端木四姑娘，昨天的事是本宮一時想岔了，還好沒釀大禍。”

說著，朝隨手把手裡的書冊丟在了一旁的案幾上，那閑適悠然的樣子顯然是沒什麼反省的意思。

“”端木緋還是沒說話，定定地看著朝。

見端木緋還是不說話，朝心裡更得意了，這種得意直接表現在了臉上。

朝勾了勾，裝模作樣地又道“四皇姐昨天還好吧姐夫沒有為難吧聽說李家是武夫，就怕姐夫不知憐香惜玉啊。”

朝心裡嘲諷地想著涵星也就是有一個好母妃，而自己也不過是差在沒有母妃為自己籌謀罷了。

反正如今父皇和母後都病著，誰也奈何不了，不痛快，丟了臉，也要讓涵星和端木貴妃他們都不痛快。

程嬤嬤等人當然也聽到了，心中越發憤懣，手裡的帕子地攥在一起。可不過是奴婢，連貴妃娘娘都不能把五公主怎麼樣，自己又能做什麼

這時，端木緋終於開口了，淡淡地說道“涵星表姐的事就不勞五公主殿下費心了。”

朝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手指隨意地卷著手裡的帕子，又道“端木四姑娘說得什麼話。四皇姐怎麼說也是本宮的親姐姐。”

“本宮這幾天也不便出宮去見四皇姐，不如端木四姑娘替本宮走一趟李家，代本宮向四皇姐轉達歉意算了，還是不勞煩端木四姑娘，反正明天四皇姐就要回門了吧，本宮還是親自和道聲歉。”

朝笑容溫婉，一派優雅端莊的樣子，心裡卻又是另一副麵孔，暗道過得不好，涵星和李廷攸也別想過得好。等涵星迴門那日，見到李廷攸時，非要設法挑撥得他們夫妻反目纔好

要讓李廷攸後悔，後悔他娶的不是自己

想到這裡，朝就覺得有些迫不及待，不得明天快點到纔好。

端木緋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腰桿筆直，優雅如蘭，淡聲道“五公主殿下，您確實應該好好向涵星表姐道個歉。”

朝突然覺得沒趣極了，想隨口打發了端木緋，卻聽端木緋不不慢地又道“但不是明天，明天怕是沒有機會了。”

小姑孃的聲音清脆如銀鈴似清泉，可是聽在朝耳朵裡，卻有種不舒服的覺，覺對方似是居高臨下。

不知為何，朝突然想到了那位大皇姐，明明這兩人從容貌到氣質都是迥然不同。

朝的眉頭地皺了起來，素手攥了帕子，眼神變冷。端木緋有什麼資格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

“端木緋，你是什麼意思”朝角的笑意消失了，冷聲道，“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四皇姐回門時，本宮去給四皇姐和姐夫見禮，那是理所當然地事，你還想攔著本宮不讓本宮去不”端木緋以為是誰啊

端木緋莞爾一笑，彷彿在看一個調皮的孩子般。

如對方所願地接著道“五公主殿下，我以前來宮裡玩的時候，有一次曾經路過了北三所，聽說那裡是犯了錯的人去的地方。”

北三所朝心裡咯噔一下。

北三所還有一個更為人所知的名稱，就是冷宮。

宮中犯了錯的嬪妃、公主都可能被帝後下令關到那裡去，在那裡，無論曾經有多尊榮，都是過眼雲煙，據說，北三所裡的日子那是連宮裡掃地的宮都不如。

大盛百餘年的歷史上，北三所自是關過不失寵犯錯的嬪妃，可是被關進去的公主那是屈指可數，恐怕一隻手也數不到。

砰砰砰

朝心跳砰砰加快，心如擂鼓。

再也維持不住原本的平靜，霍地從羅漢床上站了起來，聲音更冷，“端木緋，你是在威脅本宮”

程嬤嬤等人麵麵相看，心裡浮現某個想法端木四姑孃的意思難道是

端木緋依舊神淡然，從容地看著朝，答非所問“我的意思是，做錯了事，道歉是應該的。”

對於朝而言，端木緋的這句話彷如是迎頭澆下一桶熱油似的，朝心口的怒火霎時轟地炸開了，怒火沖天。

朝氣勢洶洶地朝端木緋近了兩步，形容猙獰。

“端木緋，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來管本宮”

“本宮可是公主，金枝玉葉”

“你那個慕炎還沒登基呢，攝政王也無權乾涉後宮，而你也還沒當上皇後呢”

朝抬手指著端木緋的鼻子怒道，一字比一字高昂，聲音微，一張白皙的俏臉更是氣得通紅。

“程嬤嬤，”端木緋懶得與朝再廢話，轉頭問程嬤嬤道，“你可知北三所裡是誰管事”

一旁的程嬤嬤等人已經驚呆了，完全沒想到事會發展到這個方向。

“”

“”

聽到端木緋這麼一問，程嬤嬤方纔過神，連忙答道“是楊能楊公公。”

端木緋微微一笑，吩咐道“去請楊公公過來。”

鐘粹宮的一個小侍迫不及待地應了“是，四姑娘。”

他用憐憫的眼神看了朝一眼，心裡唏噓地想著五公主難道不知道這宮裡誰都能惹，就是不能惹端木四姑娘嗎

“端木緋，你，你敢”朝跳腳怒斥道，外強中乾的外表下藏著一抹惶恐。

知道宮裡的這些奴婢全都向著端木緋，但是，怎麼說也是堂堂公主，皇帝還活著呢，端木緋仗著岑再跋扈再囂張，最多不過是在宮裡橫著走，怎麼也不能對自己怎麼樣，更沒有權力對自己怎麼樣

端木緋的回答是，自顧自地走到了窗邊的一張紅木雕花紋圈椅上坐下，信手推開了窗戶。

一個青侍很有眼地去給端木緋上了茶。

端木緋氣定神閑地欣賞起窗外的景緻，窗外是一個池塘，粼粼水映屋中，池塘邊的一叢翠竹在暖暖的夏風中搖曳著，沙沙作響。

養竹亦養。

朝這宮室的位置、景緻和佈置都好，可以看出江寧妃在世時，應該對這個兒十分寵，真是可惜了這麼好居所。

端木緋閑適愜意，朝繃如弓。

沉默蔓延著。

須臾，一個發須花白的胖太監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疾步匆匆地來了，跑的是氣籲籲，額角沁出了一層汗。

這位楊公公管著北三所這種冷宮，在後宮裡自然算不上是什麼紅人，一聽到端木四姑娘宣自己，那是立刻放下手上的差事，二話不說就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