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孫倆在窗邊坐了下來,落風給他們上了茶。
許明禎拈須看著慕炎,眼底出一抹欣,欣中又有幾分驕傲。
雖然他與慕炎見麵的次數兩隻手都數得出來,但是,這寥寥的幾次見麵已經足夠許明禎對於慕炎有了不瞭解。
慕炎在孤獨與仇恨中長大,背負著不可對外人語的與重擔,許明禎本以為這孩子的子中多會帶上幾分鬱、孤僻、偏執。
但是慕炎沒有。
看著眼前目明朗的慕炎,許明禎的眼神更和了。
如果長還在世,能看到這樣的慕炎,應該會很高興吧
許明禎下心頭洶湧的,若無其事地問道“攝政王,這兩個寨子行事作風如何”
慕炎知無不盡地一一答了“金家寨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暴戾不仁;泰初寨行事頗有幾分俠風,劫富濟貧,寬和治下。”
許明禎沉著道“臣覺得在對待這兩者上可以因人而異。”
慕炎也是這麼認為的,頷首道“我和岑督主商議過,對泰初寨可以采取招安。但是,招安的條件,也要您來擬定。”
許明禎自是一一應下。
在他看來,大盛已經千瘡百孔,晉州山匪為患,恐怕是滿目瘡痍,這個時候,招安可以減折損和傷亡,於大局而言,是最為穩妥的方式。
“那金家寨”許明禎試探地問道。
慕炎毫不掩飾自己對金家寨的嫌惡,冷聲道“金家寨行事殘暴,屢行屠村之舉,罪無可赦。”
言下之意是他不會考慮招安金家寨。
許明禎心裡有數了,端起茶盅,飲了幾口茶。
說完了正事,氣氛也變得閑適起來。
許明禎笑著隨口道“攝政王,你這麼久不在京城,倒是對晉州的事瞭然於心。”
慕炎沒打算瞞著外祖父,直言道“都是岑督主查的。”
對於如今的大盛,除了南北境與懷州外,最麻煩的就是晉州,慕炎回到京城後,就和岑商量過關於晉州的問題。
許明禎的指尖在茶盅上輕輕地挲了兩下,眸閃爍。
許明禎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阿炎,你和岑督主到底”
他其實想問慕炎和岑到底是達了什麼樣的利益換,也想提醒慕炎防人之心不可無,要提防岑。說到底,當年崇明帝的實力並非不如今上,他就是敗在了“大意”上,他沒有提防他的皇弟,才會遭滅頂之災。
想到過去種種,許明禎的心頭像是了一塊巨石般沉重。
雖然許明禎才說了幾個字,但是慕炎已經聽出了他的意思,雙眸微微睜大,神有些晦、沉重。
他答應過大哥不會把他的世告訴別人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聽著別人誤解大哥,卻什麼也不能做。
不知者無罪,他更不能因此遷怒外祖父。
慕炎的右手地握了拳頭。
既然無從解釋,慕炎也不想聽下去,轉了話題道“外祖父,我差點忘記說了,昨天我收到了姨母的書信。”
慕炎口中的姨母指的當然是遠在國的許景思。
“”許明禎當然知道慕炎實在故意轉移話題,也就噤聲,眼神復雜。
許明禎雖然沒有直接接過岑,但是,他回京後也聽了不關於岑的傳聞,岑這個人擅權獨斷,心狠手辣,殘害忠良,東廠和錦衛都是他的走狗爪牙,唯他之命是從,這些年,岑所行不義之舉,可謂不勝列舉,罄竹難書。
這樣的人實在不值得相,與他結盟,更是無異於與虎謀皮,一步不慎,便會自傷
可是
許明禎突然又想到了端木緋,想到關乎端木緋的那些傳聞,在親眼見過那個機靈的小丫頭後,他就覺得外頭的那些傳言實在是太過荒唐,三人虎,人言可畏。
也許,關於岑的傳聞也不是那麼可信
這個念頭才剛剛浮現心頭,又被許明禎立刻否決了。
畢竟岑如今能位於高位,大權在握,全靠今上的重用,可是即便如此,他對今上也是說背叛就背叛的,可見岑必不是一個心慈手、念舊的人。
岑心機深城府重,相比下,外孫實在是太實誠了。
許明禎在心裡默默嘆氣,言又止地看著慕炎,終究還是順了慕炎的意思“你姨母說什麼了”
慕炎都已經快十九歲了,並非三歲小兒,他有自己的主見,自己雖是長輩,卻也同時是臣。
慕炎無視許明禎糾結的眼神,含笑道“姨母還不知道您和外祖母來了京城,信裡說得都是軍。外祖父,不如您和外祖母也寫封書信,和我的信一起寄去給姨母。”
“也好。”許明禎頷首應下,想到遠在異國他鄉的兒,心裡更沉重了。
他的兩個嫡都是命運多舛,許景思更是他們夫妻心頭化解不去的傷痛。
許景思和親後,有幾年,老妻時常半夜驚醒,睜眸直到天明,而他什麼也做不了,隻能假裝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這些年,他們夫妻在老家,本收不到許景思的半點訊息,也就是幾年前慕炎出使國回來後,悄悄讓人遞了口信給他,說了一些許景思的現狀。
對於這個次,許明禎有愧疚,有思念,有自責。
次這些年過得太艱難了
他是為人父者,本該由他來保護,可是事實相反,反而要靠著兒來護住全家。
他實在是枉為人父。
許明禎的眼眸中泛起濃濃的哀傷,很想問兒還能不能還朝。
話到邊,終究還是沒問,現在的時機不對。
這件事至得等慕炎的基穩了,等他把朝局完全把控在手中,不能在這個時候給他添麻煩。
隻要人還活著,他們一家終有團圓的那一日。
許明禎定了定神,又道“你外祖母一定很高興。”
頓了一下,許明禎又把話鋒轉到了公事上,“招安的事,臣會盡快理出一個章程來讓你過目。晉州之不能再拖了”
金家寨和泰初寨的勢力越來越大,約有往秦州和冀州擴散的趨勢,再這麼下去,就不僅僅是“晉州之”了。
許明禎越想越急,起道“沒別的事,臣就先告退了。”
趁他這把老骨頭還有些力,能替外孫和大盛再做一些事,將來九泉之下,他也不至於無麵對崇明帝和長。
慕炎也沒留他,笑道“外祖父,我送送你。等下次休沐的時候,我和娘過去探您和外祖母。”他說的娘指的自是安平。
“好好好。”許明禎笑容滿麵地連連應下。
外祖父倆說話間就出了武英殿。
正午烈日灼灼,一滾滾的熱氣撲麵而來,可是慕炎毫無所覺,在心裡地琢磨著,唔,乾脆哄蓁蓁也陪他一起去。
想到端木緋,慕炎的角就翹了起來,愉悅的笑意自角一直蔓延到眼角眉梢,眉飛舞,帶著年輕人特有的與朝氣。
年人就該有年人的樣子。許明禎看著慕炎這副樣子,彷彿染了他的愉悅,心輕快了不,眼神慈。
安平長公主把阿炎教得太好了
許明禎含笑道“我也早想去拜訪長公主殿下了。”
許明禎一家回京後,早就想去求見安平,但是安平之前去了凈寧寺禮佛,昨天才剛回京,所以許明禎拖到現在也沒拜訪公主府。
見安平一方麵是為了敘舊,另一方麵,許明禎也有點私心,想托問問,京裡有哪些人家適合結親。
他的長子與長媳早逝,長房隻留下一對孫子孫,兄妹倆年紀也不小了,婚事早該提上日程,男孩子也就罷了,可以先考功名,再考慮婚配,這姑孃家的婚事可拖不起。
許家在京城人生地不,也沒什麼基,許明禎與許太夫人都有點犯愁,他們也隻能找安平打探一下訊息了。
到了武英門後,許明禎就道“阿炎,大熱天的,別送了,你回去吧。”
慕炎也就沒再繼續送,吩咐一個侍領著許明禎出宮了,他自己站在武英門,目送許明禎遠去。
許明禎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宮墻之間,慕炎本打算返回武英殿,形又驀地頓住了,輕聲嘀咕道“反正今天也沒什麼事了”
閑著也是閑著,他還是去找蓁蓁玩吧
一陣暖風拂來,拂著周圍的樹枝發出沙沙聲,彷彿在附和他一般。
慕炎打定了主意,當即對著落風吩咐道“快去備馬。”
落風的角了,知主子如他,立刻猜到了,主子又要提前溜了,十有**是去要找
“是”落風正要領命,武英門的另一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步履聲,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將步履匆匆地朝這邊跑了過來。
很顯然,對方是來見慕炎的。
慕炎瞇了瞇眼,心底有種不詳的預。
“攝政王,”那小將快步穿過武英門,對著慕炎抱拳行禮,鄭重地稟道,“剛剛收到飛鴿傳書,晉州生”
慕炎微微蹙眉,問道“出了什麼事”
小將立刻就回道“泰初寨的寨主昨日被人行刺,失蹤了,生死不明,整個泰初寨現在群龍無首,金家寨正在集結人馬,想要趁搶占泰初寨的地盤。”
肖天失蹤了慕炎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形繃,恍如一張拉滿的弓弦。
他回京後,與岑商議晉州的況時,難免也提起了肖天,他問過肖天的況,也知道肖天回了晉州,泰初寨在他的主導下逐步擴張,與金家寨、朝廷軍形了三足鼎立的局麵。
關於肖天的世,時隔太久,線索有限,實在是不好查,至今還沒有個確切的結果,但是慕炎心裡總歸是放不下的,就算隻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放下的。
為了蓁蓁,也是為了楚家。
如果肖天真的是楚庭舒,如果他真的有個萬一,蓁蓁會有多傷心
想起當年楚君羨夫妻過世後阿辭傷心的模樣,慕炎就覺得心痛如絞,眸變得更幽深了,不怒自威。
他揮了揮手,把那小將打發了,再次對落風吩咐道“備馬。”
落風不用問,也知道主子是要去辦公事了。
慕炎出了宮後,就策馬前往東廠。
他知道,岑派了人暗中盯著肖天,也許他那邊有關於肖天的訊息。
端木緋盛世寵之名門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