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紜的表更嚴厲了。
之前,慕炎還遠在懷州時,就有人在打他的主意想送妾,現在他才剛回來,又有人送人。這種人人覬覦的,實在不是良配
“”雖然慕炎不會讀心,但也看得出端木紜此刻在想的絕對不會是什麼讓他高興的事。
慕炎又朝端木緋看去,眼神可憐的,就像是一隻快被人拋棄的小狗似的。
端木緋抿淺笑,角出一對淺淺的梨渦。
端木憲來回掃視著端木紜和慕炎,心裡有種莫名的痛快,很有興致地端起茶盅,喝起茶來。好茶
他心裡嘆道有道是,一降一啊
隻不過,另一個人誰能“降”呢
端木憲一不小心又想到了岑,突然覺得茶又不香了。
慕炎難得和端木憲心有靈犀了一回,他也想到了岑他還是得找大哥出馬幫他跟姐姐說說。
沒錯,等下他就找大哥去
慕炎心裡打定了主意,趕又道“姐姐,我立刻就把人打出去了,泰郡王府也已經封了,今天就奪爵”
他目灼灼地看著端木紜和端木緋,一副表忠心的樣子。
聞言,端木紜的眼神這才稍稍和了一下,微微頷首道“這還差不多。”好吧,婚約就先不解除了,再看看。
端木憲卻是驚了,才端起的茶盅又放下,隨手放在了一邊,看著慕炎問道“你說泰郡王被奪爵了什麼時候的事”
慕炎理所當然地回答道“剛剛的事。”
“”端木憲的眼角了一下,隻覺得一言難盡。
從他作為嶽家的角度來說,慕炎這臭小子拒收外人送的人,又打擊報復一番是好事。
但是,他這麼隨隨便便就把一個郡王奪爵了,可以想象到的是,宗室那邊怕是要吵翻天了。
慕炎這小子實在是太不按理出牌了
不過,他要是一個按理出牌的人,就不會瞞著朝廷悶不吭聲就把南懷給拿下了
慕炎這子實在是一把雙刃刀啊
端木憲忽然覺得心很累,他自己家的事都心不完,怎麼就又多了一個人需要他心呢
“阿炎,”端木憲深吸一口氣,不抱希地問道,“你是不是找到了泰郡王害死先郡王妃的證據”
正常說,一般人是會在找到證據後再行,可是不得不說,慕炎確實不是“一般人”。
而且,就算端木憲沒查閱過此案的卷宗,也能想象到時隔三年,想要找到確鑿的證據怕是很難,況且泰郡王完全可以推給下人,就像是當初三皇子把江寧妃之死推給宮人,把自己摘得乾乾凈凈。
“沒。”慕炎毫不遲疑地答道,簡明扼要。
饒是端木憲早就猜到了,也被慕炎這副理直氣壯的態度驚住了。
“”
端木憲連吸了兩口氣,想喝口茶定定神,但終究還是沒心喝茶。
“你”端木憲實在忍不下去了,嚴厲地訓道,“你這麼隨隨便便說奪爵就奪爵,你就不怕宗室造反嗎”
“你是拿下了懷州,是有不世功勛,但是,你在朝堂上的基這麼淺,本沒多助力,在這個時候樹敵,隻會讓你以後走得更艱難。你你這是何必呢”
端木憲隻覺得額頭作痛,這些個小的真是一個比一個讓他心。
瞧端木憲這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慕炎生怕他自己把自己氣壞了,連忙出聲安道“祖父放心。等東廠抄完了家,保管能找到奪爵的罪名的”
什麼跟什麼
一瞬間,端木憲真是連掀桌的沖都有了。哪有人這麼辦事的,他怎麼可能放心
慕炎笑嗬嗬地又朝端木緋看去,後的尾瘋狂地搖擺著,一副求表揚的樣子。
端木緋也讀懂了,十分配合地誇獎道“辦得漂亮”
東廠出手一定能
反正用明正大的理由達目的就好,殊途同歸。
“不錯。”端木紜也是頷首。
這泰郡王出了事就給當權者送人,過往怕是也沒做這種事。慕炎這次的理方法正好可以殺儆猴,以儆效尤,以後自然就沒人敢給他送什麼人了
“姐姐。”慕炎一臉期待地看著端木紜。
端木紜秉著賞罰分明的原則鬆了口“加分。”
兩個字讓慕炎更樂了,心花怒放。他這趟沒白跑
慕炎的臉上樂得開了花,端木緋也跟著他一起傻樂,用牙簽了塊西瓜遞給他作為獎勵。
慕炎滋滋地吃起了甜多的西瓜。
“”端木憲無力地掃視了端木紜、端木緋和慕炎一番,又了眉心,總覺得更累了。
他嘆了口氣,再問道“阿炎,那你要怎麼向宗室解釋”
慕炎嚥下裡的西瓜,一邊對著端木緋使眼,讓再賞他一塊,一邊分神應付端木憲,反問道“為什麼要解釋”
慕炎疑地看著端木憲,挑了挑右眉。
端木緋抿笑,又用牙簽了塊西瓜遞給他,慕炎其實更希往他裡送的,可是端木憲和端木紜還在這裡呢,隻能先這樣了。
下次吧。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眸更亮了。
“”端木憲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
誰有異議,慕炎就去借東廠,這分明就是昏君的征兆吧
要不然,他還是告老還鄉,帶著小孫一起回老家算了,這門親事不要也罷。
端木憲近乎破罐子破摔地想著。
相比之下,端木紜則對慕炎更滿意了,一本正經地附和道“阿炎,你說的是,就該讓東廠多去這些人家走走”
省得這些人沒事乾,總想著要給慕炎送人。
照看,送人這種陋習就該打,杜絕
端木紜沒注意到端木憲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端木憲時常覺得自家大孫對於東廠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見端木紜臉轉好,慕炎總算鬆了一口氣,心道看來這次是不煩擾大哥幫忙了。
他殷切地問道“姐姐,我下次休沐時可以帶蓁蓁出去玩嗎”
“”端木憲角一。這個臭小子真是得寸進尺,在自己麵前就敢勾搭小孫,眼裡還有沒有自己了
端木憲覺得跟慕炎這混人待久了真的會短命,乾脆就做出端茶送客的樣子,然而,慕炎厚臉皮地隻當沒看到。
反正他都被發現了,乾脆明正大地多留一會兒。
這時,丫鬟端了茶和點心過來。
端木緋想到慕炎一早去看大理寺驗,就問了一句“阿炎,你用過午膳沒”
慕炎登時眼睛一亮,搖了搖頭。還是蓁蓁疼他
“綠蘿,你讓小廚房去下一碗香菇麵吧。”端木緋吩咐道。
綠蘿領命下去了,端木緋又親自給慕炎遞了碟金棗泥糕“你先吃點糕點,墊墊肚子。”
慕炎滋滋地吃了起來,就像是一頭得到了主人投喂的大狗,又乖又憨。
但是,在端木憲的眼裡,這分明就是一頭賴著不走的大尾狼。
端木憲“惡狠狠”地瞪著慕炎。
一旁的碧蟬看看慕炎,又看看端木憲,默默地垂眸,忍著笑。
總覺得老太爺每每遇上未來四姑爺,就會像被踩了尾的貓似的炸咳咳,老太爺可是首輔,炸這個詞好像不太適用。
眼看著端木緋又給慕炎這臭小子遞了枚剛剝好的荔枝,端木憲心裡更酸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故意吸引端木緋的注意力,笑著問道,“四丫頭,你昨天去許家怎麼樣”
端木緋就從抵達許府說起,說起和許明禎下了一盤棋,說起許太夫人給的見麵禮,說起二老送的一幅枯梅圖
雖然端木紜昨天已經聽過了一遍,但是對於妹妹的事,哪怕讓再聽十遍百遍,也還是那般津津有味。
慕炎在一旁用強調的語氣補充道“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很喜歡蓁蓁的”
那是端木紜下微昂,勾笑了,篤定地說道“蓁蓁那麼好,誰會不喜歡呢”
對於這一點,端木憲、端木紜和慕炎都達了一致。
場麵一度十分融洽。
然而,當門簾打起,綠蘿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麵進來時,端木憲一想到這碗麪是給誰的,臉又僵住了。
麵被送到了慕炎手邊的方幾上,香味隨著熱氣彌漫開來。
端木緋又跟著吩咐道“綠蘿,你去取些醋來。”阿炎喜歡在麵湯裡加點醋。
慕炎聞言,心裡是妥帖極了。
其實他不挑剔,征戰在外時,條件有限,也容不得他挑剔。
不過端木緋記得他的喜好,對他而言,比什麼都讓他開心。
慕炎笑得愉悅極了,後的尾瘋狂地來回甩著。
這個過分燦爛的笑容在端木憲眼裡,怎麼看怎麼礙眼,端木憲沒好氣地說道“趁熱吃吧”吃完早早滾
慕炎仿若全然不懂端木憲的未盡之言般,往麵裡加了醋後,就滋滋地吃了起來。
端木緋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著慕炎三兩下就呼嚕呼嚕地吃完了一碗麪,暗暗咋舌,心道他不怕燙嗎
見慕炎吃完了麵又厚地繼續吃起水果,端木憲實在是忍不下去了,把暗示變了明示“阿炎,你今天不是休沐吧”
這句話幾乎等於是在下逐客令了。
慕炎還捨不得走,可也怕把端木憲得罪狠了,反而不利於他下次來找蓁蓁。
他慢吞吞地又喝了兩口茶,才磨磨蹭蹭地站起來,依依不捨地說道“蓁蓁,我還有事,先走了。”
端木緋對著他揮了揮手告別。
慕炎又與端木憲、端木紜告辭後,習慣地手往窗檻上一撐,就如來時般從視窗飛了出去,然後很自然地爬樹翻墻,三兩下就如幽靈般跑沒影了,彷彿他從來就沒有來過一般。
香竊玉的采花賊端木憲怔怔地看著那空的視窗,腦海中浮現這個詞,角又了。
見端木憲端著茶盅沒,端木緋站起來,孝順地說道“祖父,我給你重新泡杯茶好不好”
端木憲眼睛一亮,想起他最近剛得了一罐上好的百年普洱,正好與小孫同品。
然而,端木憲的話還沒出口,紫藤就打簾進來了,屈膝稟道“老太爺,豫親王求見。”
端木憲在邊的那些話隻能都嚥了回去,心裡覺得自己真是勞碌命,難得一天休沐,他怎麼連和兩個孫好好喝杯茶的清凈都沒有,先是慕炎,現在是豫親王。
心裡埋怨歸埋怨,端木憲還是站起來,道“把人請到朝暉廳吧。”
紫藤屈膝領命,出屋把話傳給了來通稟的門房婆子。
端木憲不疾不徐地朝著前院的朝暉廳去了。
等他抵達朝暉廳時,豫親王早已經在廳中了,他甚至沒坐下,負手在廳堂來回走著,形容間掩不住的焦慮。
他本就沒心思寒暄,單刀直地道明瞭來意“端木大人,你可知道泰郡王被奪爵了”
端木憲也知道遲早會有人為了這事來找自己,隻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他一臉沉重地點了下頭“剛知道。”
豫親王與端木憲相多年,說話也就不饒圈子,沉聲問道“端木大人,你知不知道慕炎他是什麼用意”
說著,豫親王的神中出一抹猶豫之,一咬牙,又道“端木大人,本王就與你直說了,本王擔心的是,慕炎他是不是要與宗室清算舊”
即便是豫親王沒再往下說,端木憲也明白他的意思,當年今上宮登基後,包括豫親王在的宗室為了自保,都很快倒向了今上,把崇明帝視作偽帝。
說到底,這件事一直是這些宗室王爺的一個心病。
豫親王煩躁地又朝端木憲走近了兩步,擔心地又道“梁氏的事會不會隻是慕炎的一個藉口大理寺查了一個月也兒沒查出什麼,所以慕炎乾脆就隨便找了個理由,奪泰郡王的爵位”
“畢竟,畢竟”
豫親王沒有再說下去,泰郡王一向是個識時務的人,當初在宗室中,他是最早向今上投誠的人,安定侯和建安伯則是勛貴之中最早跪伏稱臣的,五月時,安定侯和建安伯進了養心殿就沒出來過,生死不明,其名曰給今上侍疾。
而現在,連泰郡王也被奪了爵位,這讓人實在不得不懷疑慕炎拿泰郡王開刀是有意的,不能不聯想到“清算舊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