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這句話雖然針對的是江德深,可是於秉忠聽了,一顆心沉得更低了,頭皮發麻。岑的言下之意很明確了,他已經定了三皇子謀逆犯上之罪。
其他臣子也同樣明白了,看嚮慕祐景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死人般,同,憐憫,唏噓,嘲諷,慨嘆等等,皆而有之。
“”江德深雙眸睜大,心下更了。
答案顯而易見,他怎麼能認
說句不好聽的,江家屹立在朝上,三皇子就還有一點希,江家一旦陷進去,他們就真的全完了。
江德深目復雜地看了慕祐景一眼,此刻的慕祐景狼狽不堪,袍上還沾在方纔被皇帝傾倒的墨,頭上的五梁冠因為掙紮而歪斜,幾縷碎發從冠帽下散出,臉慘白,眼神惶惶,哪像平日裡那個高貴沉穩的三皇子,反倒更像一個犯事的侍。
江德深給了慕祐景一個復雜的眼神,隻能艱聲道“岑督主,下此前並不知。”他的聲音像是從上下牙齒之間出一般。
“哦。”岑淡淡地應了一聲,也不知道信了沒。
江德深深吸一口氣,又道“岑督主,下以為謀逆事關重大,不可憑一人之言,還是應該以證據論斷。”
“說得好”岑輕輕地掌道,“是該以證據論斷,好好查,細細搜,看看三皇子這幾天到底做了些什麼,又見了些什麼人”
江德深瞳孔猛,汗如雨下,隻覺得岑字字句句意有所指。
他與三皇子在清茗茶樓見過麵的事也並非是毫無痕跡,東廠真要查起來,恐怕連自己也會被牽連進去,那麼東廠怕是要沖進江家抄家徹查了
屆時,江家可就完了
江德深連忙道“既然人證證俱全,又何須再查。”
岑修長白皙的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隨意地點了幾下,淡淡道“看來江大人作為外祖父,也認為三皇子謀逆了”
江德深的脖頸間浮現青筋,暗恨岑真是欺人太甚。
他糾結地又朝慕祐景看去,慕祐景用求助的眼神殷切地看著江德深,現在能幫他的也隻有外祖父了。
江德深如何不懂慕祐景的眼神,可是他此刻已是進退兩難,隻能斷尾求生,做出一個對三皇子和江家而言損失最小的決定。
大局為重。
江德深咬了咬牙,目從慕祐景的臉上移開了,俯首應道“是,岑督主置甚是公正。”
殿的氣氛更微妙了。
其他眾臣皆是噤聲,誰也不會相信江德深真的不知,這一局,江德深和三皇子滿盤皆輸。
慕祐景如遭雷擊,簡直不敢相信的耳朵。
江德深的這句話對於慕祐景來說,幾乎等於是致命一擊,讓他心寒如冰。
他怔怔地凝視著江德深,十幾年來,他對這個外祖父一向敬重有加,對他言聽計從,可是在危機關頭,外祖父卻辜負了他的信任,拋棄了他
此時此刻,慕祐景的心裡是極度的失,也有極度的絕,就像是深陷在一片冰冷的泥潭中,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岑本不在意慕祐景是何反應,環視群臣,淡淡地宣佈道“三皇子偽造傳位詔書,謀逆犯上,由三司會審。帶下去吧。”
“是,岑督主。”羽林衛立刻就領命。
既然要三司會審,那麼三皇子當然是要被下天牢了。
江德深聞言反而鬆了一口氣,對於三皇子來說,下天牢總比送去東廠的詔獄好,在天牢裡至命無虞,而且,既然要三司會審,就意味著在那之前,也不會有人對三皇子用私刑。
至於其他大臣,神更復雜了,心裡都是一頭霧水,不岑真正的意圖。
岑設了這麼大一個局,顯然是有意要治罪三皇子,可是,他為何不乾脆把他下東廠的詔獄,反而要讓三司會審。
遊君集此刻真是想念端木憲,要是端木憲,或者,端木家的那個小丫頭,應該能猜出岑的意圖吧
在眾臣各異的目中,慕祐景被兩個羽林衛往殿外拖去。
“”慕祐景這纔回過神來,更慌了。
他自出生就是皇子,生活在皇宮中,錦玉食,除了帝後,不需對任何人下跪、折腰,他這輩子還不曾過什麼苦,此刻聽聞自己竟然要淪為階下之囚,本就無法接這個現實。
“放開本宮”慕祐景拚命地掙紮了起來,掙紮間,五梁冠從頭上掉落,頭發淩不堪,然而,他毫無所覺,恍若瘋婦般囂著,“本宮是太子,有詔書為證。你們不能這麼對待本宮本宮是皇子,除了父皇,誰也無權這般對待本宮”
不臣子皆是暗暗搖頭。
這位三皇子殿下別的不說,真是沒什麼儲君風範
像這樣一個人,夠格為他們大盛的太子,甚至是未來的天子嗎
這個疑問浮現在眾人的心中,殿隻有慕祐景一人歇斯底裡的聲音回響在空氣中,越來越高昂,越來越尖銳。
任由慕祐景如何罵,岑始終不如山,目幽幽,雲淡風輕。
對他而言,慕祐景本來微不足道,之前不弄死他,也不過是為了留著給慕炎當個擋箭牌罷了。隻可惜,慕祐景既無審時度勢之能,也無自知之明,非要作死,留不得了。
不過,慕祐景終究有個皇子的份在,若是無緣無故就將其置了,即便是自己下的手,旁人怕也隻會聯想到慕炎上,覺得是慕炎借刀殺人,是慕炎為了皇位,更為了父輩的恩怨所以容不下堂兄弟,影響的隻會是慕炎的名聲。
自己早就惡名在外,再多一樁讓那些個文人墨士口誅筆伐的罪名,本無關要,可阿炎不同,阿炎可是要君臨天下的人,還不值得因為慕祐景這種跳梁小醜而染上汙點。
所以岑耐著子一步步地來,一步步地,然後在這個時候收網,讓慕祐景辨無可辨。
這一次,慕祐景不止會翻不了,還會背負上謀逆的罪名,跌至塵埃,再也不會有機會興風作浪了。
“放開本宮,你們這些謀逆犯上的佞”
“岑,你不得好死”
“父皇,父皇”
慕祐景還在嘶吼著,囂著,但還是被羽林衛拖出了高高的門檻。
慕祐景此刻已經抑不住聲音中的意,語調零落,心寒徹骨。
江德深對慕祐景投以安的眼神,想告訴他,自己會想辦法,但是慕祐景早就對他絕了,本就沒看他。
江德深心急如焚,卻也束手無策,岑還在一旁盯著呢,他這個時候隻會說多錯多。
慕祐景聲嘶力竭的喊聲漸漸遠去。
眾臣始終默然,無人吭聲。大部分人都覺得既然岑敢明正大地讓三司會審,那麼三皇子怕是沒那麼清白
還有於秉忠,又在這件事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呢
好幾道目都悄悄地投向了汗如雨下的於秉忠,眼神中帶著思忖。
明明殿擺著數個冰盆,眾人卻覺得空氣悶熱得很,像是有什麼在心口,不過氣來。
文永聚癱在地,著慕祐景離開的方向,一也彈不得。
文永聚心如擂鼓,又怕又懼,頭腦一片混,方纔發生的一幕幕在他腦海中反復閃現,他至今還有一種恍然如夢的覺。
岑竟膽大至此
三皇子可是天子脈,龍子龍孫,岑居然也說拿下就拿下,說關天牢就關天牢。
他是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