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易昕發出低沉的喊聲，拼命掙紮著，但只見那個黑影突然靠了過來，然後在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易昕子頓時一僵，然後便停止了掙紮，整個人安靜下來，只有黑暗中的眼神裡仍然流出一驚駭之。

掩在口上的那只手慢慢收了回去，黑影仍是坐在的床沿邊上，一雙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顯現出來，然後漸漸看清了他的容貌，正是陸塵。

“陸大哥……”易昕輕輕了一聲，眼中驚愕之餘，終於是多了幾分欣喜之，不知為何，忽然覺眼中酸***刻之後，兩行淚珠卻是無聲無息地從蒼白的臉上流淌了下來。

淚水劃過白的，其中一側的臉上包紮的傷口仍然還沒拆下，顯得格外的淒涼。陸塵安靜地看著這個坐在黑暗中無聲哭泣的，歎了口氣，然後手抹去了臉上的淚水，道：

“別哭了，你做得很好。”

易昕怔怔地看著他，微微抖著，這些日子來的一幕一幕都從心頭掠過，突然之間，發現原來那麼多的同門，那麼多的親戚，甚至包括父母雙親，自己竟然好像都和他們隔了一層。這幾日來，拼命抑著恐懼，強忍著張，唯獨只在這個時候，在這個漆黑幽靜的深夜裡，在這個仿佛與黑暗融為一猶如影一般的男人面前，自己才猛然間覺到了一輕松。

所有的，他都知道，再不用在他面前去偽裝什麼，易昕就這樣看著他，不知不覺又是淚流滿面，連聲音都抖著哽咽：

“陸、陸大哥……我好怕啊……”

陸塵的手抬了抬，似乎還想去勸一下易昕，可是他的手才抬起，忽然便覺一個溫暖的軀撲進了自己的懷裡，抱住了他的手臂，拼命抑著抖著聲音低聲哭道：“我好怕，陸大哥，那時候我好怕，我好痛……我這輩子都沒那樣痛過！我看著自己流了那麼多出來，我全都是，我、我、我還割壞了自己的臉，從此以後我就是個醜八怪了……嗚嗚、嗚嗚嗚嗚……”

陸塵雙手在空中僵住了，一時間舉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好任憑易昕在自己懷中發泄一般地哭著。過了好一會之後，他卻發現易昕似乎仍然沒有平靜下來的跡象，只得輕輕用手拍著這個的肩膀，然後輕聲道：“好了，沒事了，都過去了……”

或許是他的安還是起到了一些效果吧，易昕的哭聲慢慢安靜了下去，過了一會後，慢慢離開了陸塵的，低著頭重新坐在床上，只是不停地用手去抹著臉上淚水。

一只手拿著一塊手帕遞到了的面前。

易昕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一邊了臉，一邊輕聲道：“謝謝你。”

※※※

“嗯，這就是事最後的結果了。”屋子裡仍是一片黑暗，陸塵與易昕在黑暗中有些詭異又有些莫名曖昧地坐在同一張床上，隔了一些距離，聽著陸塵說著這段日子發生的事，然後最後陸塵像是下結論一樣，道，

“不出意外的話，何毅將有很長一段時間閉關足不出，何剛眼下在昆吾城中養傷，但很難再回到昆侖派裡，或許就此被逐出山門也說不定。”

易昕在黑暗中的呼吸似乎急促了一會，然後帶著一難以置信的口氣道：“真的？”

“真的。”

易昕沉默片刻，然後長出了一口氣，就像是長久以來一直在心頭的一塊大石終於搬走了一樣。過了一會，輕聲歎道：“咱們昆侖派還是有天理的地方啊，就是這次為了我居然驚了那麼多前輩長老，真是……”

話未說完，易昕忽然看到邊的陸塵轉頭向看來，一雙明亮卻深沉的眼睛凝視著，不知為何，易昕忽然心中沒來由地一虛，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滴落下來，過了片刻，期期艾艾地道：“我、我說錯什麼了嗎？”

陸塵似笑非笑地看著，道：“莫非你還真以為，百草堂和天兵堂之間搞出那麼大的靜，都只是為了你麼？”

易昕呆住了，過了一會有些口吃地道：“不是嗎？”

“一開始當然是為了你，那天你從林子裡出來的時候，那場面鮮淋淋之慘烈，任是誰看到了都不了，所以包括你那位蘿師伯憤而出手都是真的氣不過幫你的。”

“但是昆侖派是何等門閥，百草堂裡多高人逸士，怎麼可能會為了你一個小小不流的新進弟子去貿然跟天兵堂這樣重要的堂口翻臉？之前的時候，是不是連你自己都不敢相信會這樣？”

易昕默默地點了點頭，道：“那到底是為了什麼啊，陸大哥？”

陸塵笑了笑，道：“因為還有人看何家兄弟不順眼啊。”

“誰？”

“和你一樣的昆吾城世家出的宗門弟子。”

易昕怔了一下，有些疑地道：“不會吧，雖然我家裡也算昆吾城世家之一，但實話實說，我們易家這些年來確實家境一般，沒出過什麼特別出眾的人才，其他大世家也很理會我們的。”

陸塵淡淡地道：“跟這個沒關系，只不過所有世家出的人，自小境遇不同，自然而然地就多多會有些高人一等的心。有些人看到你的模樣，會不會多想到一些事呢：如果被何剛看上的人，是另外的一些世家呢？大世家有底氣有實力有勢力自然不怕，但那些中小世家呢，他們難道活該被這樣新進崛起的年輕人欺負？退一步說，就算現在是大世家，萬一幾十上百年後家道中落為易家這樣的，那個時候家中兒遇到這種人，怎麼辦？”

他安靜地坐在黑暗中，看著那個傷的，平靜甚至帶著一冷峻地道：“所以這件事的關鍵在於發生的地方。若是你在迷之地那邊被何剛欺負了，甚至比今天遭遇更慘，但昆侖派中的反應或許都不會有這麼大。而這一次是在昆侖派裡，是在所有昆侖弟子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這就是在打臉，是在打昆吾城大大小小幾百個世家的臉。他們不整死何家兄弟才怪了。”

易昕怔怔地看著坐在影中的陸塵，看著他那雙在黑暗中若若現幽深的眼瞳，忽地輕聲道：

“陸大哥……”

“嗯？”

“你在最開始幫我想主意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想到了這後頭所有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