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盧寺卿是個清閑職。
謝郡馬為人風雅,詩畫俱佳,又生得俊無雙,在一眾同僚中頗青睞。每日赴各種酒宴,時常晚歸。
難能可貴的是,永寧郡主從不為此惱怒氣。比起另外幾位跋扈霸道從不允郡馬在外飲酒作樂的郡主來,永寧郡主堪稱賢良大度。
“謝郡馬妻妾,得齊人之福,真是羨煞旁人。”
“永寧郡主親自教養庶長子,如此襟,令人欽佩。”
“謝郡馬能娶郡主為妻,委實是三生之福。”
……諸如此類的夸贊,數不勝數。每次酒宴幾乎都要上演一回。
酒意醺然的謝鈞在長隨謝青山的攙扶下,腳步踉蹌著下了馬車,進了謝府大門。
門房管事殷勤地上前相迎:“奴才給老爺請安。”
謝鈞平日大多住在郡主府,耳邊聽得盡是郡馬這個稱呼。一回到謝府,聽到老爺兩個字,只覺心氣通暢,格外輕松愉悅。
就在此時,一個其貌不揚黑不溜丟的丫頭冒了出來:“老爺,奴婢……”
謝鈞眉頭一皺,酒醒了一半,張口呵斥:“哪兒來的丑丫頭!”
扶玉:“……”
容貌是天生的,也不想長得這般又黑又難看!
扶玉頗有些委屈,小聲道:“奴婢是三小姐邊的丫鬟,奉三小姐之命在此等候老爺。請老爺回府先去春錦閣一趟。”
謝鈞略有些意外,卻未推卻,點了點頭:“我這便過去。”
謝鈞只有一子兩。在妻妾兒群的大齊僚中,頓顯子嗣稀薄。也因此,他對僅有的三個兒都很重。
庶長子謝元亭是他唯一的兒子,日后傳承子嗣香火,撐起謝府門戶,地位之重,無需多言。
長謝云曦是永寧郡主所出,是淮南王嫡親的外孫,頗得淮南王歡心。他對這個嫡,自是看重。
謝明曦,容貌和他最為肖似。天賦也最為出眾,堪稱青出于藍勝于藍。謝元亭天資只有中上,比起謝明曦遠遠不及。
若謝明曦生為男子,他必會傾盡全力教導栽培。
便是兒,也不必憾。
這般優秀出的兒,日后定能嫁一門好親事。若有機緣,或能攀龍附為謝家耀門楣……
想及此,謝鈞的步伐快了幾分。
……
一盞茶后。
謝鈞邁步進了春錦閣。
著鵝黃裳的稚微笑行禮:“兒明曦,見過父親。”
容如玉,秀無倫。
淺笑盈盈,風姿人。
不愧是他謝鈞的兒,行禮也這般優雅好看。
謝鈞舒展眉頭,笑著說道:“免禮。”
不待謝明曦張口,又道:“我記得你邊的大丫鬟芳巧,頗為伶俐,長得也勉強眼。為何換了個又黑又丑的?”
明亮的燭火下,年已三十二歲的謝鈞面白似玉,俊無儔,氣質儒雅,眉眼含笑,顯得溫而多。
出的相貌,完全擔得起京城第一男子的譽!
別管是否“敗絮其中”,只“金玉其外”,已足以令人艷羨向往。
容貌出到了極致,為晉的階梯。也怪不得謝鈞對一個人的相貌這般看重。
謝明曦輕描淡寫地應道:“丫鬟最要的是老實聽話,長相好壞,并不要。父親這般以貌取人,兒不敢茍同。”
謝鈞:“……”
謝鈞被噎了一回,也未氣,反而笑了起來:“十幾日未見,你倒是愈發伶牙俐齒了。”
又笑問:“你特意讓丫鬟我過來,是為了何事?是看中了為父書房里的古籍,還是想要一張古琴?”
謝明曦天資出眾,讀書一目十行,過目不忘。音律一學即通,舉一反三。
謝鈞對聰慧貌的頗為寬厚,無傷大雅的請求從不拒絕。
也因此,年的一直以為父親是疼自己的。
直至后來,才知道,謝鈞溫多的外表下是何等涼薄冷酷!
十四歲那年,被替謝云曦背上勾~引皇子的惡名,聲名盡毀。
跪在謝鈞面前,滿面淚水地哀求:“我寧愿剪去一頭青,進庵廟長伴古佛青燈,也不愿進四皇子府做侍妾。爹,我求求你,你去四皇子殿下面前求,求殿下饒過我……”
“住口!”
等待的,卻是謝鈞鐵青的俊臉和滿目的冰冷:“你既已擔下此事,便老老實實地去四皇子殿下邊。待日后云娘嫁給殿下為妃,姐妹也能互相幫襯。”
不敢置信地看著素日溫和寬厚的父親:“父親,你的意思是讓我繼續為二姐驅使,為代過?”
謝鈞冷冷道:“你已淪落至此,再無別的用,替云娘鞍前馬后也是應該的。”
……
塵封在記憶深的冷漠臉孔,和眼前溫含笑的俊臉悄然重合。
謝明曦心中一陣冷意,角卻微微揚起:“父親這回可猜錯了。兒近來刁,總吃不下府中廚娘所做的吃食。想另請一位廚娘進府,專門為兒做一日三餐。不知父親可否應允?”
原來是這等小事。
謝鈞很快應道:“些許小事,自行做主便是。”
謝明曦微微一笑:“請廚娘進府,總得花銀子,買食材,又是一筆花銷。這等事,姨娘做不了主。我又沒勇氣去求母親,只能求父親了。”
謝鈞笑道:“好好好,我回去便和你母親說一聲。”
“多謝父親。”謝明曦角揚起,笑得輕快愉悅。
此時的謝鈞,本沒料到自己隨口應下的一樁“小事”,會在日后惹出多風波!
……
永寧郡主極住在謝府,耳目卻遍布府中。謝鈞前腳踏進春錦閣,后腳便有丫鬟悄悄進了雍和堂送信。
永寧郡主聞訊后,目陡然冷了下來。
一炷香后,謝鈞進了屋子。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一起行禮:“奴婢給郡馬請安。”
謝鈞含笑道:“都免禮。”
永寧郡主端坐在椅子上,眉目冷肅。
謝鈞走上前,右手上永寧郡主的肩膀,溫低聲:“永寧,我回來了。”
永寧郡主眉心跳了一跳,目一掃,淡淡道:“都退下!”
一聲令下,丫鬟婆子都退下,唯有瑤碧點翠留了下來。
這兩個丫鬟俱是永寧郡主的心腹親信。瑤碧生的白皙標致。點翠更是綽約嫵,一雙杏眼,顧盼多。
瑤碧十九歲,正值妙齡。
點翠已有二十二歲。永寧郡主卻一直未放點翠嫁人,頗有一直將留在邊伺候之意。
永寧郡主冷冷說道:“將手拿開!”
語氣中出一毫不避諱的厭惡。
謝鈞笑容有些僵,慢慢回手。
瑤碧點翠顯然早習慣了這一幕,各自垂下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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