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后。
永寧郡主忍著難堪,將事的始末道來:“……是我一時糊涂。連累云娘也沒了好名聲。此事一旦傳開,以后云娘便再無出門見人。懇請皇伯母為我說,求皇嫂饒過云娘這一遭……”
咚!
茶杯重重落下,茶水四濺。
李太后臉上笑容全無,厲聲道:“胡鬧!荒唐!”
永寧郡主慚不已,起跪下:“懇請皇伯母息怒!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萬不該這等替考之心……”
“既要做,便該做得干凈利落。”李太后一臉恨鐵不鋼:“連個庶都拿不住,竟由得從中弄鬼。最后鬧得沒法收場。”
“真是沒用!”
“這麼多年,我是白教你了。”
永寧郡主滿面紅,被罵得不敢抬頭,心里卻暗暗松口氣。
李太后這麼說,顯然是有意為出頭撐腰了。
俞皇后再厲害,在李太后面前,也只能忍退讓!
李太后又冷笑道:“俞氏著實有能耐,這十余年,將蓮池書院辦了大齊最有名氣的子書院。偏偏每年只收十個學生。皇室宗親這麼多孩子,竟只給兩個名額。鬧得堂堂郡主之也無書可讀,被著想這等辦法。”
“此事,我總得管上一管。”
“你回去安心等著吧!”
永寧郡主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激不已地謝恩:“多謝皇伯母為永寧做主。”
想求免試就讀的名額,實在無張口。
就這麼走了,又于心不甘!
永寧郡主站在原地,一臉躊躇。
李太后目一閃,瞥了永寧郡主一眼:“今年小六要去蓮池書院,名額只剩一個。你是否想求這個名額?”
永寧郡主苦笑一聲:“不瞞皇伯母,今年錦月也報了名,對蓮池書院志在必得。我哪里有臉張口央求!”
一個是“兒”,一個是嫡親的娘家侄……
誰更重一籌,不言而喻!
再者,便是有這個心,也爭不過淮南王府。是外嫁的郡主,“生”的兒姓謝,算不得皇室宗親。
李太后淡淡道:“你心中清楚便好。不是皇伯母不肯相幫。這免試就讀的名額,是留給宗親的。云娘姓謝,便無此資格了。”
永寧郡主耳后火辣辣的,應了聲是。
……
一個時辰后。
椒房殿。
俞皇后看著擺在面前的兩份同樣署名謝明曦的試卷,面沉如水,神明暗不定。
顧山長神繃,目中滿是慍怒。
過了許久,俞皇后才張口:“嫻之,此事暫且下。”
顧山長一驚,霍然看了過去:“娘娘!替考舞弊之事,豈容姑息!此事絕不能容!按著書院慣例,必須張榜昭告……”
俞皇后聲音平平,面無表:“永寧郡主求到了慈寧宮。”
顧山長:“……”
洶涌的怒火沖上腦海。
顧山長咬牙低語:“蓮池書院是皇后娘娘設立,皇上鼎力支持,曾下過圣旨,任何人不得干預書院事務!便是太后娘娘,也不應手!娘娘為何要退讓?”
俞皇后角抿得極:“是婆婆,我是兒媳!”
“娘娘往日從不退卻!為何現在畏至此?”
顧山長滿心憤怒不甘,說話也失了應有的分寸:“我認識的那個俞蓮娘,聰慧果決,不畏任何人,勝過世間眾多男子。為何現在只為了太后娘娘的一句話,便忍退讓?”
“皇后之位,原來真的能徹底地改變一個人……”
“顧嫻之!”俞皇后怒喊一聲,明艷的臉孔一片紅:“你太放肆了!”
顧山長所有的話語戛然而止。
昔日好友,沉默又憤怒地對峙。
然后,顧山長面無表地跪下請罪:“請娘娘降罪!”
俞皇后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氣,然后睜開眼吩咐:“將孫夫子等人攆出書院,永不錄用。”
“謝明曦既為頭名,給應有的榮耀風。”
“替考之事,不必再提。”
顧山長一一應下。
俞皇后俯,扶起顧山長,語氣放:“嫻之,謝云曦年紀尚。替考之事張榜公布,這一生便算毀了。母后親自張口說,我總得給母后幾分面……”
“皇后娘娘不必向我解釋。”顧山長退開兩步,目略略低垂,聲音平板:“我自會照娘娘吩咐行事。”
俞皇后:“……”
顧山長等了片刻,又道:“娘娘若無別的吩咐,我便告退了。”
然后,行禮告退,轉離開。
俞皇后默默地注視著好友的背影,佇立原地,久久沒有彈。目中漸漸染上一抹自嘲自厭。
嫻之說的沒錯。
皇后之位,確實會徹底改變一個人。
歲月涼薄殘忍,一磨去的驕傲自信,將雕琢了面目模糊的中宮皇后。
……
永寧郡主府,碧水閣。
謝鈞將喜報看了一遍又一遍,俊儒雅的臉上滿是笑意,看著謝明曦的目滿是驕傲:“明娘,你真不愧是我謝鈞的兒!天賦驚人,才學無雙。我早知你定會有這一日,為謝家增添彩!”
渾然忘卻幾日之前,他已被永寧郡主說服,放棄聰慧的。
父兩個很有“默契”,誰都沒提當日之事。
謝明曦目中閃過一譏諷,面上適時地出之:“父親這般看重兒,兒定會好好讀書,爭取每年的歲考都考頭名。”
謝鈞欣不已:“好!為父也盼著你日后有出息。”
一派慈父模樣。
謝明曦演技猶有過之,目中出孺慕信賴,仿佛世上只有眼前的謝鈞可以信任:“兒絕不辜負父親的期。”
然后,謝明曦故作憂慮地低聲道:“父親,母親此次十分惱怒。從宮中回來,必會大發雷霆。若父親母親為兒爭執離心,兒于心何忍……”
謝鈞絕不肯在兒面前認慫,起膛,挑眉冷笑:“我豈會懼!”
嘭地一聲巨響!
門被狠狠地踹開,撞到墻上。
謝鈞眼皮猛地一跳,霍然起。
滿面冰霜的永寧郡主站在門口,目狠厲,冷冷一笑:“好一對深義重的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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