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謝老太爺一行人終于坐船抵達京城。

在碼頭連著等了三日的謝青山，忙揚起笑臉上前行禮：“奴才見過老太爺。”

每年謝青山都要代主子回臨安送養老銀子，謝老太爺對謝青山自是十分悉——比對兒子謝鈞還要悉。

謝鈞自進了京城后，就沒回過臨安。這十余年來，除了按時送銀子回來，便只有半年一封的家書了。

謝老太爺一路舟車勞頓，神倒是頗佳，沖謝青山笑了一笑：“辛苦你了。”

謝老太爺四十多歲，委實不算老。年時生得一張好皮囊，這些年來日子過得舒心，看著神又面。眼角額頭有幾淺淺皺紋。

相較之下，隨其后的徐氏就蒼老多了。

徐氏本就比謝老太爺大了五歲，年輕時“勞過度”，年邁時蒼老衰敗的速度也令人咋舌。一張暗黃的臉上，布滿了皺紋，腰微彎。

站在養尊優風度翩翩的謝老太爺邊，便如野的鄉下婆子一般。

謝青山對著徐氏，便沒謝老太爺這般殷勤周到了，略一躬抱拳：“奴才給老太太請安。”

狗眼看人低的混賬！

當年還是親自買下送到謝鈞邊的書。如今主子飛黃騰達了，謝青山狗仗人勢，竟也在面前擺起譜來了。

和謝鈞一樣都是白眼狼！

徐氏照例在心中狠狠罵上幾句，面上卻出溫和的笑容：“青山快些起。”

徐氏的后是一個年近三旬的男子。男子量中等，神間帶著幾分初進京城的興和張。

這個男子，正是徐氏的兒子謝銘。

謝銘和謝老太爺毫無緣關系，相貌沒半點肖似之，五倒也算端正。

謝銘的妻子闕氏是商戶出，白凈，頗有幾分姿。一雙眼格外靈活，著明干練。

謝青山一一笑著行禮：“二老爺，二太太。”

然后，便是謝銘和闕氏的兩子一：“大小姐，二爺，三爺。”

年齡最大的謝蘭曦，今年十二歲，生的秀麗窈窕。謝元舟今年九歲，正是力旺盛活潑好之齡。

年齡最小的謝元尉只有四歲，生得白白胖胖，像個小包子一般，頗為可。

謝老太爺早已不將徐氏放在眼里，對繼子謝銘冷冷淡淡。不過，這三個孩子俱在他眼前長大，謝老太爺待他們總有幾分疼、

“蘭娘，舟哥兒，尉哥兒，祖父帶你們去謝府。”謝老太爺笑瞇瞇地招呼孫子孫們。

三個孩子一起應下，簇擁著謝老太爺上了馬車。

……

謝銘夫妻一左一右扶著徐氏。

謝銘低了聲音說道：“娘，以后我們真的要在京城住下嗎？”

聲音里著幾分惶不安。

徐氏哼了一聲，咬牙低語：“當然要住！當年若不是我掏空了家底供著，他謝鈞哪來今日的風。后娘也是娘！他孝敬奉養我天經地義！”

一想起當年，徐氏便滿心悔恨。

年時的謝鈞生得格外俊俏，甜又討喜，一口一個娘，得比親娘還親熱。明知謝鈞是有意討好自己，為的是哄掏銀子，還是心了。

熬得幾夜都沒睡好，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將多年的積蓄拿出來，供謝鈞讀書科考。

謝鈞本就天資聰穎，有了大儒指點，更是突飛猛進。果然一舉考中鄉試，之后高中探花。娶了貌如花的永寧郡主，做了淮南王府的婿，又做了四品的鴻盧寺卿。

謝家至此改換門庭，人人艷羨。

可恨的是，謝鈞翻臉無，對這個后娘涼薄之極。

每年的幾百兩銀子，全數送到謝老太爺手中。想要銀子家用，便得好生伺候謝老太爺的起居，足閑氣。連帶著兒子謝銘也直不起腰桿來，子越來越溫吞。

徐氏目一掃，恨鐵不鋼地低語：“給我抬頭！我們既未又未搶，接了信才到京城來。又沒對不住誰！你這副畏畏的樣子做什麼？”

謝銘訥訥地嗯了一聲，聽話地直腰。

徐氏又轉頭叮囑兒媳闕氏：“你給我放機靈點。郡主住在郡主府，謝家宅如今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以后不得你我多心。”

丁姨娘只是個妾室。有頭臉的人家，斷然沒有讓小妾執掌宅的道理。

既是來了京城，謝家宅理所應當地由接掌。怎麼也得從謝家刮一層油水做私房才是！

一路上，類似的叮囑闕氏早已聽了不下數回，聞言立刻低聲應道：“娘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兒子懦弱不中用，好在兒媳明又聽話。

徐氏滿意地嗯了一聲。

……

一個時辰后。

謝鈞匆匆趕回謝府。

分別多年的父子兩人，重逢的場景激人。

“父親，兒子不孝，多年來未曾奉養在邊。”謝鈞跪在謝老太爺面前，痛哭不已：“兒子不孝啊！”

謝老太爺老淚縱橫，巍巍地手著謝鈞的頭。

一番人肺腑的話還未出口，徐氏的聲音已經響起：“你為長子，這麼多年來都沒回臨安探過爹娘，確實不孝。好在有你二弟一直在你爹邊盡孝！”

謝鈞：“……”

謝鈞臉皮再厚，也哭不出來了。

謝老太爺含慍帶怒地瞪了徐氏一眼：“閉！我們父子說話，哪有你的余地！”

徐氏悻悻地住了口，心里狠狠地呸了一聲。

當年窮得快揭不開鍋的時候，謝老太爺恨不得日日在上，心肝寶貝地從不嫌麻。也是真心喜歡謝老太爺的，心甘愿地嫁了他，為他勞辛苦。

可恨男人都是沒良心的東西！翻臉比翻書還快！

什麼茍富貴，勿相忘！

什麼同甘共苦，我的便是你的！

統統都是狗屁！

一朝富貴得勢，涼薄的臉很快便顯出來。開始嫌棄人老珠黃，嫌棄不彩的過往，買了年輕漂亮的丫鬟在邊“伺候”，還拿著大把銀子去捧戲子……

呸！不要臉的老東西！

生的混賬兒子，和老子一般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