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
長玉立溫潤如玉的青年男子,站在書房里。
對面站立的,是一個六旬左右的老人。這個老人須發半白,皺紋滿面,一雙眼睛看似溫和,實則銳深沉。
“孫兒未和祖父商議,自作主張,上了奏折。”青年男子低頭拱手請罪:“請祖父責罰。”
這個青年男子,正是陸遲。
六旬老人,正是陸遲的祖父,大齊的首輔陸閣老。
朝堂上發生的一幕,令陸閣老十分震驚。不過,陸閣老能做首輔,自有過人的城府和襟。既未像陳尚書那般當朝失儀,也未像趙閣老那般驚愕行于。
這一日下午,陸閣老像往常一樣在閣議事。待到傍晚時分,才回了陸府。回來沒多久,陸遲也從宮中回來了。
祖孫兩個頗有默契地進了書房“談心”。
陸閣老目一掃,掠過陸遲的臉孔,心里一時不知是何滋味。
陸遲是他最重最喜的嫡長孫,也是陸家未來的家主。陳湛略顯浮躁沖,趙奇稍有些跳,不夠沉穩。相較之下,陸遲沉穩持重思慮周全行事縝。
陸閣老常以長孫為傲。
萬萬沒想到,長孫不則已,一就是這等棘手頭痛的大事!
陸閣老定定地看著陸遲,良久才沉聲張口:“子毓,削藩之事,皇上準備多久了?”
陸遲抬頭,深深看了陸閣老一眼:“六年半。”
陸閣老:“……”
現在是建業七年,皇上登基六年有余。這麼說來,皇上是從登基之日起,便有此打算了。卻一直忍未發。先花了數年功夫,一點一點地掌控朝堂,培養提任親信的年輕員。直至今時今日,時機,才開始手。
這份耐力,這份忍,這份心計,委實令人心驚。
陸閣老又沉默了許久。
陸遲低聲說道:“祖父浸場數十載,如今為大齊首輔,位極人臣。新帝登基后,對祖父一直禮遇有加。”
“為臣子,為國盡忠,為君分憂,是理所應當之事。”
“削藩之事,對國朝是大大有益之事。其中利害,無需孫兒多說,想來祖父定能想清楚。”皇上已經下定決心。該如何做,請祖父深思斟酌。”
……
天子最大的優勢就是年輕。
一個年輕力盛又有抱負的君王,想有所作為,想開創屬于自己的盛世,亦是難免。天子下定決心要削藩,為臣子,只有兩條路。
要麼追隨天子,要麼和天子唱反調百般阻撓。墻頭草兩邊倒的行為萬萬要不得,隨時有掉落墻頭碎骨的危險。
該如何選擇?
明暗不定的燭火下,陸閣老的神晦暗不明。
陸遲不再多言,悄然退了出去。
陸家已是大齊頂尖名門,深蒙帝恩。只是,文臣的榮想一代代的延續下去,絕不是易事。
勛貴世家,有爵位和世襲的福貴。將門靠的是對皇上的忠心赤誠,一旦有戰事,便要領兵上陣殺敵,拋頭顱灑熱,所立下的戰功,亦會惠及子孫后輩。
而文臣們,靠著科舉晉。在位時風赫赫,一旦告老致仕了,家族便會面臨衰敗的困境。
也因此,文臣宦之家,對兒孫的教導皆十分嚴格心。在自己老邁致仕之前,能有兒孫輩的在朝堂場展頭角,便能延續家族的榮和地位。
陸遲年輕有為,又是天子心腹。他追隨天子,陸家其實也沒了第二個選擇,也不可能有第二個選擇了。
陸閣老在書房里獨坐了許久,忽地嘆了一聲,不無自嘲地低語:“沒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他一直以為的隨和無大志的天子,原來只是韜養晦。城府之深,連他也被蒙騙住了。
如今,天子的寶劍已出鞘,芒四,誰能抵擋?
……
隔日,陳言告病不出。
消息傳進眾員耳中,眾員不由得暗暗咋舌。陳尚書下手可真夠狠的,這可是親兒子啊!
相較之下,趙閣老陸閣老就溫和多了。趙奇好端端地出現在人前,陸遲更是毫發無傷,被天子召進宮伴駕議事去了。
有好事膽大的,不得要在陳尚書面前戲謔嘲弄幾句:“陳尚書,令公子病得如何?不如我介紹一位京城名醫給陳言看診如何?”
“聽聞皇上賞了太醫去陳府為陳言看診治傷……不對,是治病。倒不必你我多事了。”
陳尚書氣頭一過,也在懊惱自己沖手重,讓別人看了熱鬧。在得知趙奇和陸遲皆安然無事進宮伴駕后,心里就更懊惱后悔了。
天子執意要削藩,誰也擋不住。既然如此,追隨天子搖旗吶喊顯然也不是什麼壞事……
這個暴躁沖的脾氣,可真收一收了。
過了幾日,小朝會上商榷完政事后,天子主留下了陳尚書,親切地問詢起陳湛的“病”:“……朕不便出宮,不然,就登門探他了。不知他現在如何?”
陳尚書臉皮再厚再老,也不住天子這般詢問,耳后有些火辣辣的。咳嗽一聲應道:“多謝皇上關心。陳湛病的不重,再有一兩日就能恢復如初,進宮伴駕了。”
盛鴻溫和笑道:“如此就好。朕每日政事繁忙,邊離不得陳湛。待他病愈了,讓他進宮來見朕便是。”
陳尚書老臉也有些發熱了,唯唯諾諾地應是。
出了移清殿后,陳尚書抬手,了額上的汗珠。
當日晚上,陳尚書一回府,就沉著臉去了陳湛的屋子里。
陳湛年輕力壯,挨幾子些皮苦而已,有宮中療傷的藥膏敷著,每日躺在床榻上好吃好睡好喝,養得面紅潤,神好極了。
一見親爹來了,陳湛立刻收斂笑容,出寶寶心里真苦的表來,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父親。”
陳尚書:“……”
陳尚書看得氣不打一來,瞪了一眼過去:“混賬!就那麼一點皮傷,哪里要整日躺著要人伺候?明日就給我起下榻,進宮伴駕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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