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燭火下，母兩人四目相對。

謝明曦深深地看了兒一眼：“好。”

湘蕙等人皆退了出去，寢室里只剩母兩人獨。

爽朗聰慧伶俐皮子格外麻溜的阿蘿，似遇到了一樁極為難棘手之事，擰眉頭。麗致的臉龐被燭火的暈籠罩，竟有些陌生的冷肅。

這一刻的阿蘿，像極了盛鴻，也像極了。

謝明曦靜靜地凝著阿蘿，并未張口催促。

過了許久，阿蘿才蹙著眉頭低聲說道：“母后，這些時日，朝中一直有人上奏折，奏請父皇納宮妃。父皇一個都未理睬。”

“那個孫史，以此事為由，彈劾母后善嫉不賢。結果挨了板子。這麼一樁事，竟也在朝中外掀起了波瀾。”

“不納宮妃，是父皇的決定。為何朝臣們要將此事都歸咎到母后上？母后和父皇深厚，不愿丈夫納妾，亦是理所當然。眾人憑什麼因此事指責非議母后？”

“就連祖母，也因為此事和母后爭執吵鬧，大鬧移清殿，讓眾人看母后的熱鬧笑話。”

“這一切，對母后實在太不公平了！”

阿蘿越說越惱怒，黑亮的眼眸在燭火中閃出懾人的芒：“不公平！這不公平！”

都這般憤怒，母后心中又是什麼？

憑什麼指責刁難的都是母后？

謝明曦的神依舊平靜，聲音淡淡：“男尊卑，歷來如此。”

“貧窮百姓家，若遇到災荒之年過不下去了，先賣的總是兒。甚至會將剛出生的嬰溺斃。商賈富戶，納妾通房的，比比皆是。宦勛貴宗親里，納妾之事更是尋常。”

“更不用說，你的親爹是大齊天子。為帝王，后宮空懸，獨寵中宮。這在眾人眼里看來，本就是不正常的事。”

“我生了你之后，這些年一直沒有喜訊。如今你父皇已年近三旬，所以，朝臣們上奏折上得理直氣壯。你祖母，也認為我應該做一個賢良的皇后。主為你父皇選納宮妃！”

“所以，今日你祖母理直氣壯地和我爭執吵鬧。”

“在看來，這只是尋常之事。我生不出兒子，就該讓別的子進宮來生。我縱然有千般優點，只沒生兒子這一條，就已是最大的過錯。”

“而且，這是我的過錯，和你父皇無關。不僅是你祖母，眾人也都這般認為。朝臣們的奏折，只是一個開端。將來，這樣的非議指責會更多。”

阿蘿心里似燃著一團火焰，臉孔因憤怒漲滿了紅暈。口而出道：“憑什麼！”

謝明曦凝視著憤怒的阿蘿，不疾不徐地說了下去：“沒有憑什麼。這早已了常俗慣例，就連世間大部分的子，也已習慣了生來低男子一等為男子附庸的生活。”

“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子應該逆來順，應該以男子為天，應該賢良淑德，生育子嗣，更是頭等大事。若自己沒有兒子，應該主為丈夫納妾。待有了庶子庶，還應擔負起教養的重任。”

“這就是世人對子的認知。我是皇后，也不能例外。”

“我沒生皇子，就應該選宮妃進宮，由宮妃來生育皇子。我為皇后，應該視別的子所生的孩子如己出。”

“阿蘿，你是父皇母后唯一的兒，是大齊最尊貴的公主。你聰慧無雙，優秀出，是爹娘的驕傲，亦是我們最心的孩子。”

“若你是男子，便是大齊理所當然的儲君，無人敢對母后橫加指責。可你是子，所以，你再優秀出眾，也不能被立為儲君。古往今來，從無子繼承儲君之位的先例。”

“換而言之，他日你父皇有了兒子，只要是皇子，不管聰慧與否，不管出自誰的肚子，不管比你年了多歲，自出生那一日起，便凌駕于你之上。”

“普通百姓之家，若沒有兒子，只有兒。便意味著絕戶，無人為自己養老送終，會被眾人瞧不起。家業便得留給侄兒們。”

“如果你父皇堅持不納宮妃，我一直無所出。那麼，到了應該立儲君的時候，朝臣們便會奏請你父皇從侄兒中選擇合適的過繼一個，立為大齊儲君。”

“這便是眾人習以為常的世俗常規。”

……

阿蘿用力咬，的被咬出了深深的印記。

心頭那團火焰，洶洶燃燒。幾乎要沖破膛！

這番冷靜近乎殘忍的話，揭破了以為的幸福，也深深地刺傷了的驕傲。

是爹娘最心的兒，是大齊最優秀的，聰慧伶俐，勝過諸多男孩子。憑什麼就低男子一等？

憑什麼……就不能繼承儲君之位？

“阿蘿，你聽了這些，是不是覺得憤怒不甘？”謝明曦目明亮銳利，如明鏡一般，悉了阿蘿心中所有的不甘。

阿蘿松了牙齒，深深呼出一口悶氣，用力點頭：“是，母后，我心中既憤怒又不平。”

“母后，所謂的世俗常規，對子皆是偏見輕視。”

“父皇母后深厚，只愿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是父皇母后的事，誰也不能橫加指責。哪怕是祖母也不能。”

阿蘿眼里那簇火苗終于點燃了整張臉龐，黑亮的眼眸也似燃燒了起來，直直地看著謝明曦。

“母后只我一個兒，沒有兒子。可我這個兒，自起便優秀出眾。更勝過幾個堂兄。到了立儲之時，憑什麼要從他們中選一個？憑什麼不能選我？”

憑什麼不能選我？

我才是父皇母后唯一的脈！

我才是盛家最優秀最出眾的后輩！

憑什麼因為我是子，就視我為無！

憑什麼！

我盛蘿，偏要打破所有的世俗常規。我爹娘沒有兒子，卻有我。我會繼承我爹的家業，我要做大齊的儲君，以后為大齊帝！

我要做前人未做之事！我要令世間眾人都看清，子并不弱于男子。

男子能做的事，子同樣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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