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門被破開的聲音,聽到了孟重的驚呼與匆匆而至的腳步,接著,他被一雙有力且的臂彎環抱了起來:“師兄,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一點清涼上了他被燒得快要沸騰起來的腦袋,又驚慌地撤開:“師兄,你發熱了。你再稍加忍耐,我馬上去元師姐來。”
徐行之抬手捉住了他的襟。
本來打算撤而去的孟重一怔之下,馬上明白過來,溫聲安著,親吻著徐行之滾燙的耳朵:“好,師兄,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
他手執住徐行之的手,對門外大喊:“周北南!曲馳!!來一個人!”
徐行之躺在孟重懷裏,枕頭左側便是世界之識贈與他的匕首。
他掙了一下子,用快要撕裂的沙啞嗓音道:“……枕頭,枕頭下麵。”
孟重一怔,手去枕下索片刻,便將那把匕首了徐行之手中。
徐行之把匕首拔出鞘來。
匕首刀雪亮如銀,刃薄尖銳,其上有彩流,那是天地靈氣集聚的痕跡,只要對準了天妖眉心的妖核,一匕首紮下去,天妖此命便算是終了,再無轉生之機。
孟重著他手中持拿的匕首,眸有些異樣,似笑似悲。
徐行之渾滾燙,唯有手心冷得驚人。他把匕首在手心裏反復掂量了一番,慘然一笑,用盡最後一氣力,將匕首推鞘中:“這個,幫我收著吧。”
孟重:“……師兄?”
“收著。”徐行之眼前蚊影重重,已經什麼都看不清了。他小聲說,“你在這裏,我用不著了。”
孟重頭一哽,眼淚落下時,徐行之卻已是倦極,頭靠在孟重懷中,徹底昏厥過去。
不多時,人在房中聚齊了。
元如晝將骨指小心翼翼地搭于徐行之腕上,又以手背試溫。周則背著雙刀靠在床前,不無擔憂地看著徐行之因為發燒而染上一片酡紅的臉:“如晝姐姐催我睡得早,昨日究竟發生了何事?”
在場幾人立即各自看向不同的地方。
孟重亦不答。他蹲在床邊看守著徐行之,手既然被元如晝占去了,他就握住徐行之的腳踝,似乎生怕徐行之會走離而去。
唯有周北南一臉的揚眉吐氣:“讓你們鬧,讓你們不讓我們睡覺。”
陸九一腳踩在他的腳背上,還碾了碾。
周北南嘶地一聲吃痛,索一把將陸九托著脅下抱起,哄小孩兒似的,讓他兩隻腳都踩在自己腳上,不管陸九怎麼掙扎,都牢牢用胳膊攬住他的脖子,憋得陸九一張臉紅彤彤的。
曲馳不贊同地盯著孟重:“不管行之他犯了什麼錯,也不能把他打這樣。”
陶閑則張地問元如晝:“怎麼樣了?”
元如晝正想答話,便見徐行之將眉夾起一個極其難的角度,喃喃道:“師父……師父,不要……”
在場幾人聽他這般夢囈,紛紛變了。
元如晝神震,回手來。空的雙眼定定看向徐行之時,那哀傷又沉靜的沉默簡直人冷到骨子裏去。
徐行之極痛苦地翻轉著子:“……師父,行之寧可死,我寧可死啊!”
孟重撲上去,徐行之死攥拳的手,一把手指掰開:“……好了好了,師兄,沒事了。”
徐行之眼皮微掀,疲憊地瞄了他一眼:“師父呢?我們昨日約了賞梅飲酒,師父怎生沒來?害我在廊下凍了半夜……”
孟重嫺地哄他:“師兄,師父吃醉酒了,還在青竹殿裏睡著呢。”
徐行之用力閉了閉眼睛,把頭往後仰去:“……騙我。師父不在了,不在了。”
周北南嘖了一聲,把陸九從自己腳上抱下,幾步上前,手拍打徐行之的臉:“……對了,你提起這茬,我正好有事要問你呢。徐行之?徐行之!!別睡!”
孟重目的溫度在從徐行之轉移到周北南上的瞬間便冷了數倍:“周北南,你做什麼?”
周北南理直氣壯:“我有事問他!”
孟重厲聲:“你別刺激師兄!滾!!”
他掌心燃起一抹厲,隔空推至他肋下三寸,讓周北南連退數步,直到撞上陸九才停下。
一摔之下,周北南的火也冒了出來,捂住被擊打得肋骨悶痛的口,隔著幾步指著徐行之喝道:“徐行之,你別他媽裝死!四門之中誰人不知清靜君最是疼你,當年到底出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殺清靜君?你起來呀,你倒是說呀!”
“清靜君”三字似乎的確對徐行之有效。他難捱地息起來,手抓住前的服,似乎想要把心臟活生生從裏面掏出來。
周北南意氣一過,方才發現,徐行之哭了。
點滴淚水無聲地從他眼尾過,融枕芯,將那沾了眼淚的緞面枕濡染一片深。
周北南見過徐行之發笑發怒,就是沒見過他哭,一時間臉都變了:“我,我……他……”
所有人看著他的眼神都不善起來,周北南尷尬不已,嘀咕著:“我就是聽他提起來,想趕快問問……以前他在外頭流亡的時候,他不提起,我也不好問……”
周好奇地問:“清靜君是誰?”
曲馳難得提高了一點聲音,嚴肅道:“……阿。”
周立時噤聲,但發現,提起這人,大家均是一臉痛。
元如晝著躺在床榻上的徐行之,略有痛苦地低聲道:“我不知道,當年我也只看到師兄從師父殿中被押送出來,師兄口中、上,都是清靜君的。可能……可能……”
轉過眸,往孟重方向看去,語氣中略含期盼:“師兄有沒有告訴過你,他為何……”
“師兄不願提,我怎麼會多問。”孟重取出手巾,用熱水沾了,在徐行之的臉頰上一下下印著,“我本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師兄出事時,我本不在風陵山。”
作者有話要說: 除了重外,每個角的名字都是有由來的~
今天這首詩是溫庭筠的《晚坐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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