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還能傳遞嗎？”

一間很普通的民居，一名材壯碩的中年男子半跪在院中，低頭聆聽著從舊房屋傳來的聲音。

“可以。”中年男子開口說道，“您，需要我傳遞什麼消息嗎？”

但房卻沒有新的話語傳出。

不過中年男子卻不敢就這麼離開，依舊低著頭，仿若一尊石像那般。

“裡面還有多我們的人？”

“暫時無法確認，對面有幾位實力很強的人，而且他們反應很快，將前後院都切割開來，導致兩邊的消息無法互通了。”中年男子沉聲說道，“不過此前後院的人，則已經通過地道逃了出來，現在正在等候新的指示。”

“切斷聯繫吧。”房又有聲音響起，“接下來，什麼都不用管了。”

中年男子有些愕然的擡起頭。

但他看到的，只有一扇閉著的房門，便又立即低下頭，不敢再說什麼。

“把消息傳出去吧，讓所有人儘快離開雲州城，我們已經暴了。”房很快又傳來了新的指示，“順便把所有的暗子全部激活，讓他們去鬧事，牽制住那些大人的注意力，雲州城已經沒用了。”

中年男子嘆了口氣，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道：“是。”

“不用擔心，我們的同伴會越來越多的。”房人輕笑一聲，“有些時候，我們也要學學那些大人……那個詞怎麼說來著？對了，大塊頭斷手，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

“不……不知道。”

“也對，畢竟你只是個屠夫，沒讀過書。”房人頓了頓，便又開口解釋起來：“意思就是，大塊頭長得比較壯，能也比較強，所以有些時候哪怕斷了一隻手，他也是能夠活下去的，不會就這麼死去。……懂了嗎？”

“不太懂。”中年男子搖了搖頭。

“唉。”一聲嘆氣聲響起，“所以我說，你真的應該去多讀些書，人族能夠這麼強盛，必然有他們的道理，我們應該向他們學習的。這也是爲什麼老祖宗當初寧願犧牲那麼多人，也要把我送過那條死亡地帶的原因。因爲老祖宗知道，只要我活著，總有一天他就能夠南下。”

中年男子也不反駁，就只是單純的眨了眨眼睛。

“雲州城已經沒用了，那些人繼續留下來也沒用了。”房人嘆了口氣，“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可不會在意我們這些賤民的死活，一旦他們發現這裡有失控的風險，他們肯定會選擇屠城的。所以我們要讓我們的人儘快逃離這裡，趁著那些大人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能逃出多人是多人。”

這一次，中年男子聽懂了：“是！”

然後，他很快便起離開了。

不過在推門而出的時候，倒是撞見了一個婦人。

婦人姿平平，手裡挎著一個菜籃，裡面切了幾兩，另外還有一些蔬菜，看起來倒是營養相當均衡。而在婦人的旁，則跟著一位十二、三歲的孩，小小年紀便已經顯出了相當豔麗的姿，唯一的憾大概就是的眼神有些冷，總是讓人覺得不太舒服。

“張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婦人看到中年男子的時候，臉上出了驚喜之。

“剛回來不久。”中年男子憨笑一聲，“上次出門聽說羅老弟的子還沒好利索，所以之前跟人進山捕獵的時候，僥倖弄到點藥材，我去藥鋪請大夫掌過眼了，說是很不錯的靈植，於是我又去丹藥閣那邊跟人換了點補氣的靈丹，這不就趕給羅老弟送過來了。”

聞言，婦人的眼眶泛紅，聲音有些咽哽：“多謝張大哥了，夫君他……”

“嗨，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中年男子罷了罷手，“我張球可不是忘恩負義之輩，當年如果沒有羅老弟的話，只怕我也已經死了。所以這恩啊，我得記著，不敢忘。”說到這裡，中年男子又急忙揮了揮手：“好了，弟妹，你趕回去吧。羅老弟剛吃了仙丹，丹藥閣那掌櫃說了，這丹藥吃了後急需大量食，我回頭再給你們送半頭野豬過來，這次我們打到了不獵，我出力多，分到不好東西呢。”

“多謝張大哥。”婦點頭道謝。

然後中年男子便快步離開了。

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婦也嘆著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居多。

當年也是在雲州城近郊的一個村子裡生活。

父親早逝，母親起早貪黑的把拉扯長大，但無奈家境實在困難，便打算嫁給臨近的一戶人家，只要家裡有了男丁，自己的母親也就不用起早貪黑的幹農活，雖說日子可能還是會過得比較辛苦，但至不會比當下更差。

卻不曾想，還沒來得及把這事跟母親說，然後請婆去掌眼，便在自家院後發現了一個昏迷的男子。

後來的故事，倒也是有幾分像話本故事所發展的那樣，只是其中的男角份互換了一下，而且也不像話本故事裡的主角那般有什麼大份。

但總而言之，男人在的悉心照料下，子也一天天的恢復過來，隨後兩人日久生便也了親。

期間，男人發揮出了非常出的領導能力，很快就聚攏起了不村民，通過和行商談生意，幫人斷事出謀，家裡的境況也開始一天天的好了起來。隨後便也從村子搬到了雲州城，雖說不是什麼大戶人家，但如今的日子也確實好過了不，自家夫君畢竟口才不錯，也識得些字，還會算賬，所以也總是能夠找到一些零工。

如今，兩人親已有十五年，孩子都十二歲大了。

想到孩子，婦人又嘆了一口氣。

低頭看了一眼明眸皓齒、白皙、面容秀麗、氣質俗的兒，若不是這的的確確是從自己肚子裡掉下來的，怎麼也不敢相信，以自己的姿居然能夠生得出這樣的兒。

而且隨著兒的日漸長大，現在都不敢讓自己的兒隨便跑了，誰知道會遇到什麼壞種，一不小心自己的兒就沒了。

所以不管在哪，都要把自己的兒帶在邊，只有這樣纔會覺得自己的兒是安全的。畢竟自家夫君患病，手不能擡，肩不能扛，讓兒跟著自家夫君，一旦被什麼壞種盯上的話，怕不是兩個人都得死。

雖說自己也不會武功，遇到那些壞種可能下場好不到哪去，但婦人總覺得自己力氣怎麼也比夫君大些，還是能夠跟人拼個三五十秒，給自己的兒爭取一線生機的。

“孃親？”孩扯了一下婦人的手。

“我們回家吧。”婦人笑了笑，“你爹肯定等得很及了。”

很快，兩人便推門而。

不過與之前中年男子在時，屋門閉的況不同。

此時院中屋舍的房門已經打開，一名面容蒼白、渾瘦弱，一副病鬼模樣的中年人正站在院中曬著太。

“夫君。”婦人有些驚訝，急忙上前攙扶自己的夫君。

“回來啦。”年約三十上下的中年男子笑了笑，“我沒事，剛張大哥給我送了顆丹藥過來，我吃了後有一種暖洋洋的覺，很舒服，所以想著出來走走。”

“嗯，嗯。”婦人點著頭，不過卻抹著淚花，“夫君，我們欠張大哥的實在太多了，一顆仙丹……”

“會有機會還的。”男子輕輕的拍了拍婦人的手背，“我有點了。”

“我這就去做飯，夫君且稍等。”

“好的，娘子。”

中年男子笑著點了點頭，目送著婦人去後廚開始張羅飯菜。

等到婦人的背影徹底消失後，中年男子轉回頭自己著的兒時，臉上已經不復笑容，卻是一片冷漠。

原本一臉漠然的小孩，此時也不由得低下頭，像只到驚嚇的小，有幾分瑟瑟發抖。

“不錯嘛，玲瓏閣的魅，你也練得出神化了。”中年男子冷笑一聲，“我之前怎麼跟你說的？”

“爹爹……”小孩停頓了一下，也不瑟瑟發抖了，擡起頭凝視著中年男子，氣質一如既往的冷漠清幽。

“這幾天，你都幹了什麼？”中年男子的眼眸泛起一紅。

小孩抿著，不敢開口。

中年男子幾步近到小孩的面前。

這一次，小孩是真的在瑟瑟發抖了，而不是像之前那般僅僅只是僞裝。

的呼吸變得困難起來，原本冷漠的面容上，浮現出了驚慌的神。

著逐步走向自的中年男子，眼神出哀求之：“爹爹，求你了。”

“你之前經常跑去那個駐商那邊吃，我也不說什麼，畢竟你的確需要長，但此前我怎麼跟你說來著？”中年男子面慍，“我已經警告過你，這幾天不許你胡作非爲了吧？”

“可是，我！”孩有些難的活了一下脖子，發出一陣咔咔的骨響，“孃親不管去哪都要帶著我，我已經忍了很久，真的很，……你說聰明的兔子不會吃自家房子邊的草，所以我每次都要跑很遠很遠的地方，可最近幾年，孃親看得我越來越，我沒多時間跑出去找吃的，我……”

中年男子從鼻孔裡呼出兩道白的氣。

“如果你不是我和你娘生出來的，你現在已經死了。”中年男子終究還是忍住了自己心的殺念，“你再不控制好自己的慾，學會如何當一個人，你遲早就要死在慾的支配下。……人族與我們最大的區別，不是因爲他們是萬靈之長，而是在於他們擁有自控力，懂得什麼時候該幹什麼。”

小孩低下頭。

聽不太懂這些，但心的確有些不服氣。

如果當人這麼辛苦的話，那麼爲什麼要當人？

就一點也不想當人。

每天都跟一堆食混在一起，那種覺怎麼可能好？是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爲什麼能夠忍得了，也不明白其他那些人爲什麼能夠忍，但反正就是覺得快要承不住了，好幾次差點對自己的孃親下手，畢竟在的眼裡，這個人也同樣是食，是記憶傳承裡描述的“備用糧”。

但知道，如果敢對自己的孃親下手的話，那麼真的會死。

所以趨吉避兇的本能，讓在面對自己的孃親時，保留住了最後的一理智。

“誰慫恿的你？”

“什麼？”小孩擡起頭，一臉的錯愕。

“誰讓你往那個道人的上種蛛卵蟲的？”中年男子冷聲說道。

“……張大叔。”大概意識到闖禍了的小孩，低下頭，不由得開口說道。

“我猜也是。”中年男子冷笑一聲，“這些傢伙，全部都坐不住了。”

小孩沒有開口。

“四天前，你潛駐商那邊，吃了一個侍，你以爲我不知道嗎？”

小孩愕然擡頭，眼神驚恐。

“但你知道我爲什麼沒說嗎？”中年男子語氣淡然，“因爲我想看看，你到底會怎麼做。……但結果讓我很失。”

小孩有些委屈。

“老張是不是告訴你，他負責修補‘蛛網’，所以只要他不說，我就不會知道？”

“是。”

“所以他慫恿你，讓你給那個傷的道人注一枚蛛卵蟲，並且讓你加速催化，要幹一番大事，讓你可以在我面前證明自己，這樣以後我就不會干涉你吃人的想法，對嗎？”

“對。”

小孩老老實實的點頭回答。

“你是我的兒，將來這片地區的事務，我都是要付給你的，除了老祖宗之外，你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到時候你什麼吃食會沒有？”中年男子搖頭嘆氣，“你真的讓我非常失。……失於你沒有自己的判斷力，失於你沒能掌控住自己的慾，失於你目短淺。”

小孩扁著，委屈，眼淚也開始吧嗒吧嗒的掉落。

只有這個時候，看起來才真正的像一個符合年紀的人。

“這次，就當一個教訓吧，我已經替你善後了，只希你能夠從中學會教訓。”中年男子沉聲說道，“你吃了人，種了蛛卵蟲都不是什麼事，我甚至覺得那是好事，但你不該失去自己的判斷力，聽從張獵戶的話，將蛛卵蟲進行催化。”

“你暴了你的能力，也暴了你的無知。”

“所以很快，張獵戶又會找上你，他會用花言巧語去慫恿你，激發你的兇，讓你殺了我，然後取而代之，這樣你就能夠擁有吃不完的吃食了。從結果上來說，你到時候的確會擁有很多的吃食，但那些都只是普通貨而已，可相對的，你卻會爲一個聾子和瞎子，你對外界的事什麼都不知道，反而張獵戶纔會爲真正的主事者。”

“你要記住，一名合格的掌控者，永遠不會只有一條報渠道。……如果你不想被人欺瞞的話。”

不知道爲什麼，小孩總覺得有一種危機。

的心有些慌。

不過知道，自己的父親正在傳授自己經驗和知識，而這些東西都是從來未曾擁有的，直覺告訴，現在自己父親所說的這些話，都是自己未來的生存之道。現在不理解沒關係，但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必須要牢牢記住，等到將來自己長大了，那便也就能夠理解了。

“那，爹爹，現在我該怎麼辦？”

“不用怕，聽我的安排就好了。”

中年男子出頭，了小孩的腦袋。

小孩微微有些錯愕。

但很快就像小貓一樣，舒服的瞇上了眼，甚至反過來用頭蹭了蹭自己父親的掌心。

這是自出生以來，自己的父親第一次對自己這麼親暱。

“吃飯啦。”

後廚那邊，傳來了婦的喊聲。

“走吧，你娘喊吃飯了。”

“嗯！”小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