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香圃之外不遠的山林中。

黑狗阿土藏在茂的樹叢裡，過枝葉隙小心翼翼地看著前方，那只青牛今天又來到這裡，遠遠地對著流香圃張著，然後出一副陶醉的奇怪神。

這些日子阿土幾乎每天都到這裡等候著，然後它發現了那只青牛確實不是偶然路過這裡，大概每隔兩三天的時間，青牛便會來到這裡呆上半天，看著遠的藥圃一副垂涎滴，或者說是沉醉在那藥香氣息中。

阿土覺得，青牛應該是對流香圃中的某些東西十分興趣，並不只是聞聞這些靈藥香氣而已。不過哪怕它的狗鼻子同樣十分靈敏，但還是分辨不出空氣中那些清香氣息中有那些特別不同的東西。

所以它只能在這裡等待著，其實它很想走到青牛的邊去，但是上一次在狗頭山的遭遇讓它明白了彼此之間的鴻，所以它暫時還不敢越雷池一步。不過阿土是一只比它外表看起來更聰明的狗，哪怕它經常被那個主人“笨狗、蠢狗”的。

阿土覺得青牛應該是一只很強大的巨，它也覺得自己如果能呆在這只巨邊，一定會比之前更安全。

所以，阿土決定好好地把握這個機會。

它大著膽子，試著往青牛那邊踏出了一步，青牛毫無反應，阿土猶豫了一會，又往前走了幾步，突然，青牛猛地抬頭。

阿土心頭一跳，險些跪了下來，但隨即它就發現，那只青牛並沒有看它，而只是抬頭向天上看去。

山林山空，撲棱棱飛來了幾只山雀，拍打著翅膀在它們的頭頂上飛過，看上去有些急切驚慌，而其中的一只似乎已經力竭，飛得十分吃力，落後在其他山雀背後，慌之中忽然躲閃不及，一下子撞到了一大樹枝上，頓時一陣呼啦啦響，然後一頭從空中栽下，只聽“噗”的一聲，正正好砸在青牛兩只巨大的牛角之間，然後骨碌碌滾了下去，最後落在了地上。

阿土看著那只鳥兒，只見它在地上搐翻滾了幾下，便緩緩安靜了下來，子一團，沒有了聲息。

如小山一般高大的青牛緩緩低下了頭，向地上的那只小山雀看去。

阿土不自地也向前走了幾步，然後看清了那邊的況，確定了那只鳥兒已經死去。

青牛沉默地看著地上那個小小的失去生命的，如銅鈴般的巨眼中幽閃爍著，也不知此刻它心中正在想些什麼。

過了片刻，它把頭俯低了些，靠近山雀的子嗅了嗅，隨後它似乎怔了一下，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東西。

青牛在原地站了一會，突然一聲低沉鳴，然後轉大步離開了這裡。它的步伐邁得極大，比平時快了許多，轉眼間就消失在山林深。

阿土本想跟上去，但才跑出幾步，便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了。

阿土怔怔地停住了腳步，過了一會兒，它也有些疑地走到了那只死去的山雀旁邊，聞聞嗅嗅了好一陣，但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找到任何的線索，仍然還是一副疑的模樣。

阿土回頭看了看青牛遠去的地方，遲疑了一會後，還是轉走下了這片山林，向著自己和陸塵居住的房子走去。

※※※

陸塵是在傍晚的時候回來的。

這一天他在“草園”裡還遇見了蘇青珺和易昕兩個人，令他有些驚訝的是，這兩個子看起來居然變了朋友，不過們顯然都不曉得各自與陸塵的關系，所以當們發現彼此來到草園的目的地居然相同的時候，不由得也是驚訝非常。

一個找人，一個來看靈植紅珀參，雖然目的稍有差別，但這也算是驚人的巧合了。兩個子驚訝之餘，不由得又高興起來，好像彼此之間的距離又莫名親近了幾分，聊得更愉快了，反倒是把陸塵晾在一旁。

不過陸塵本也不是們的什麼人，與易昕還能說是朋友，與蘇青珺便是連朋友也算不上了，所以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總之，一番折騰聊天說話後，他便回來了，在有些昏暗的線裡看到了阿土趴在門口的影，他上前招呼了一聲，阿土便親熱地迎了上來。

一切，看起來與平常都沒有任何的異樣。

在進屋之前，陸塵看了看天邊的晚霞，只見西方的天際赤霞如火，仿佛整個天空都在燃燒一般。

※※※

同一片天空下，還有很多人看到了那片異常絢爛麗的晚霞。

蘇青珺站在師父木原真人的府前眺著。

易昕倚靠在石盤山自己屋中的窗前。

天穹雲間的高峰上，冰雪世界裡，仿佛謫仙一般麗出塵的也抬著頭，晚霞倒映在的眼眸中，似熊熊燃燒的烈焰，與後呼嘯的風雪形了鮮明的對比。

還有在那昆吾城裡，僻靜小巷中，一個胖子喝著酒吧唧著，看著天邊晚霞，然後裡咕噥著道：“什麼鬼東西，真難看……”

※※※

夜降臨之後，天空便暗了下來，黑暗吞沒了天空裡的一切，將那片狂野燃燒般的雲彩也遮蔽起來。

進了屋子關上房門後，便有一種與外頭的世界隔絕開來的覺。陸塵點了一盞油燈，燈火中，阿土在屋裡走來走去。

不知為何，它好像突然顯得有些不安起來。

有好幾次，阿土湊到了房門邊上，想去撬門閂，似乎想要出去。陸塵住了它，道：“這麼遲了，別出去玩了啊。”

阿土回頭看了看他，有些猶豫，但似乎自己也並不是太堅定確信著什麼，於是便又轉了回來，在陸塵的腳邊趴下。

陸塵笑了一下，拍了拍它的腦袋，然後道：“不早了，睡覺吧。”

他吹滅了燭火，躺在了床上，過了片刻，忽然邊有了靜，卻是阿土跳了上來，然後地依偎在他邊。

陸塵手攬住它的子，把手放在阿土的肚子上，覺到阿土似乎還是有些忐忑不安，便道：“怎麼了？”

阿土低聲了兩下，似乎並沒有什麼，隨後就老老實實地趴在那兒了。

黑暗中於是再沒有了靜。

過了一會兒，陸塵的呼吸聲變得悠長平穩，似乎已經睡，而與此同時，兩點幽綠的點，在他的邊緩緩亮起，那是阿土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凝視著這片深沉無比的黑暗，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

那一夜原本是很安靜的。

莽莽昆侖，無垠群山，沐浴在夜黑暗中，一如過往無數個歲月日子。

山林寂寂，山風習習，偶然在那夜深的山道上，會走過一隊守衛弟子的影，整座昆侖山，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安靜沉眠的巨，靜靜地睡著。

直到有一道，突然出現。

那是在昆侖山脈的最深，那是在天穹雲間迷霧祥雲深鎖的區域之中，那是除了昆侖派真君真人無人可以踏其中的第一地，有一道，突然出現。

穿過迷霧，沖破雲層，直上天穹。

雲開霧散，天穹中風雲變幻，似天空被刺破了一個傷口，但很快的，那道便消散而去。

在這整個過程裡，那道仿佛驚天地，卻無聲無息。

然後在昆侖山脈中，突然之間，一切都靜止了下來，樹木風聲，一切都在那個瞬間凝固了一般。

某個小小屋中，陸塵突然睜眼，猛地從床坐起。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瞳孔深，仿佛有火焰燃燒，那是黑的火焰！

“轟！”

一聲巨響，仿佛開天辟地般的聲音，從大地深傳來。於是整片大地整座昆侖山脈突然之間開始劇烈地抖起來。

狂風陡起，樹林呼嘯，一切都突然瘋狂抖著，所有的房屋都在索索作響，一波又一波的震如同狂一般，不停地從腳下的大地深掠過，然後將一切渺小的東西震得東倒西歪。

小屋之中，阿土驚慌失措地跳了起來，汪汪狂著，但是很快的，它突然安靜下來，驚恐地著那個在床上掙紮的人。

陸塵蜷著子，嘶啞著聲音拼命抑著自己，但是嚨中卻無法自控地喊著痛苦無比的聲音，在他的上，每一個角落每一皮上，突然都燃起了黑的火焰。

火苗在黑暗中狂舞著，如惡魔的獰笑等待了多年，張狂無比，酣暢淋漓，看著那個男人絕地掙紮著。

他上的毫無損傷，詭異的是這一次突如其來的黑火甚至連陸塵的也沒有燒傷，但是那種深骨髓般的痛苦，卻仿佛再一次讓他重回地獄。

黑火重燃，灼燒著他的靈魂。

在無盡的痛苦中，在遙遠卻又似乎很近的阿土的吠聲中，陸塵忽然像是覺到了什麼，他艱難地抬頭看去，那個時候他的臉上仿佛也都燃燒著黑的火焰。

隨著他的目，所有的黑火似乎同一時間都向遠方飄揚了一下，仿佛是在那黑夜深的某個地方，有個什麼東西，令這些黑火都同時敬畏著。

陸塵扶著床鋪，慢慢站了起來，黑火在他的軀上狂舞焚燒著，他卻漸漸安靜了下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在黑火之下並無損傷的皮，然後再一次抬頭凝視遠方，看著那昆侖山脈深。

片刻之後，他忽然笑了一下。

黑火之中，他的笑容仿佛痛苦而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