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尤明許今天，一定會去找殷逢。

想殷逢也清楚，自己會去找。

只是沒想到殷逢還親自下廚做飯了。這個人總是不按套路出牌。

走進別墅，就見小燕站在大門等，一寒涼的氣息，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尤明許愣了一下，說：“你不用一直等著我。”就這麼一小段路，還能走丟了。

其實小燕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一直站在這兒等。殷逢之前提了句，人來了讓他去接。他早早就跑來了，盡管干等著，可覺開心的。

于是，小燕只好憋出句：“我沒有其他事做……”

尤明許恍然，對著這樣個孩子般的青年，仿佛能看到尤英俊的影子，就有點心，微笑說：“那謝謝啊。”

小燕臉紅了，低頭藏進夜里，說：“殷老師等你很久了。”

他一提到殷逢，尤明許的眉頭不由自主就沉下來。遠遠去，臺上沒燈。估計天氣越來越冷，那人再想要湖月晚餐，也頂不住了。心中暗笑，跟著小燕走進主樓。

殷逢正在二樓的小餐廳，獨自用餐。

原本在尤明許的想象里，殷逢親自下廚，大概是煎個牛排，喝杯紅酒什麼的，簡單省事無需廚藝還裝。沒想到抬頭一看，那人獨坐餐桌前，手里拿著碗米飯在吃，面前放著四菜一湯。

紅燒翅、山椒炒牛、涼拌萵苣、清炒紅莧菜、排骨冬瓜湯。看著倒也像模像樣。

尤明許拉開椅子，坐在他旁。

殷逢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碗筷就起，說：“去書房。涂，把剩的飯菜都倒了。”

涂也不知窩在房子那個角落，聲音遠遠傳來：“哦。”

尤明許看了殷逢一眼，臉似乎比平常還差，從走進餐廳，就沒正眼瞧過。

尤明許并不到生氣，反而覺得可笑。他在發火？

他有哪門子的資格，沖發火？

尤明許是為了正事而來的，神淡淡跟進了書房。

人來了，沒有再和那個“靈魂戰友”在一塊兒，殷逢其實就覺到緒漸漸冷靜下來。他在那超大書桌前坐下，開始泡茶，對說：“坐。”

尤明許不聲，看著他將一壺清湛飄香的茶泡好，又遞了杯在面前。

殷逢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往椅子里一靠。房子里開了暖氣，他襯衫筆，發烏黑，眉眼幽沉：“雀舌，嘗嘗。”

尤明許看他一眼，得，又正常了。

看那茶葉一綠的，豎立著，倒是分外好看，嘗一口，也很香，點頭：“不錯。”

他看一眼，端起茶杯也喝了一口。

兩人都靜了一會兒，尤明許說：“今天我們開會了，給懲罰者組織基本定了調。”

“嗯。”

“你怎麼沒去？”

“老段已經找我流過想法了，沒什麼必要去。與會的人太多，省得麻煩。”

尤明許喝完一杯，把杯子放在桌上，剛要自己倒，殷逢的手已抬起，先一步拿了茶壺，給倒滿。尤明許看著那清澈的水柱，心想今晚一個二個怎麼都要給倒茶。

尤明許說：“懲罰者組織，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殷逢放下茶壺，直視著：“我有什麼好？”

尤明許看著他。

殷逢笑了笑：“把我的意見告訴你，能得到什麼好？”

尤明許：“你要什麼好？”

殷逢靜了兩秒鐘，手指輕輕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

“親我一下。”

尤明許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眼前人冠楚楚，英俊秀，眸暗沉，說的真真切切就是那句話。

書房里一時無聲。

“你可以不說。”尤明許淡道，“咱們之前的約定，就當作廢。”作勢要站起，殷逢出聲：“行了，可以先不親。”

尤明許盯他兩眼，他沒有半分不好意思的神，說：“坐著別。”

尤明許輕哼一聲，坐下，往后一靠，翹起二郎。心中還是有那麼一占了上風的得意。

殷逢說：“能夠基本確定、公開的結論，你們的人已經在會上流過了。其實我認為，這個組織，還有兩個顯著特點。

第一，同樣都是有罪者，其中一些，被組織吸納進去，為懲罰者；另一些，為他們的狩獵目標。選擇標準是什麼？

第二，這個組織的領導者，是如何令員們死心塌地、團結一致，去達目標。甚至將生死置之度外。他是怎麼辦到的？”

尤明許眉頭一沉。

第一個問題，選擇標準？一路走來，也接了他們當中的好幾個人。顧天、陳昭辭、向容，還有在那個老巢里，看到的那幾個房間主人的風格，答案約約的，似乎就要被抓住……

而第二個問題，之前倒未細想過，如今想來，那個背后的領導者，確確實實對組織員的控制能力很強，而且控制的還是顧天這樣非常強悍的角。這令尤明許的心中生出些寒意——那到底會是個什麼樣的人？

殷逢深深看一眼說：“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其實是同一個。”

尤明許看著他。

他說：“就在那句話里。”

尤明許心頭一震。

那句話……

諸善已死，諸惡奉行。

殷逢吐出一個字：“善。”

尤明許：“怎麼說？”

殷逢站了起來，在房間里緩緩走著，說道：“那個組織挑選的，都是曾經遭過不公平待遇、對社會失的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本來都是’好的人’，只是比較偏執。顧天，才華出眾，很有事業心，即使屢屢遭不公正待遇，依然試圖想要沖破現狀，出人頭地，家立業；向榮，不必說，深著自己的妻子兒子，許多年都走不出去，卻遭遇飛來橫禍；陳昭辭，最的人，人生唯一的希，死于校園貸，死于那些放貸的人手中……但凡能有一幸福的希，這些人也許就會堅持下去。但最后，他們都走投無路了。

只有這樣的人，才是組織想要挑選的。他們上原本干凈正直的’善’，已經被生活毀得面目全非。這時候如果有人對他們說：我們去干掉那些有罪的人吧。經過調～教和洗腦，就像溶解再重鑄，他們會形新的、扭曲的、堅實的善惡觀。原本的好人變壞人，只會比壞人更壞。他們會對’懲惡’這件事非常堅定，為組織頭目想要的完’懲罰者’。所以他們才會信奉：諸善已死，諸惡奉行。”

尤明許聽得心頭陣陣震，不由得點頭。

這時殷逢已踱步到后，嗓音傳來：“反而是那些一開始就徹頭徹尾、自私自利的壞人，不可能像他們這樣心志堅定、義無反顧。所以組織不會吸納他們，而是將他們作為狩獵目標。這個組織生于惡，卻又去懲罰惡。所以才’諸惡奉行’。”

“嗯。”

一只手落在尤明許的椅背上，覺到他俯低靠近，他對耳語：“阿許，我說的，你是不是覺得都對？”

那嗓音太低太緩，帶著幾分的蠱，尤明許后頸起了一陣皮疙瘩，不回頭，手直接往后一，就按在他那張臉上，冷道：“好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