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段時間,羅羽就沒有一天晚上睡得好,幾乎都要靠酒麻醉自己,床頭擺著兩把槍。因為,實在是太險了。鬼的份一旦暴半點,他毫不懷疑邢幾復就會要他的命;而警察的份如果暴,三大黑幫勢力都不會放過他,只怕天涯海角都會把他砍渣。
那時,他真正理解到,上級說過的,臥底就是在刀鋒上行走的含義。那薄薄的鋒利刀片,麻麻就在他的腳下。他只有很輕很輕,極其小心地走,走錯一步,就是萬刀穿心,死無葬生之地。
郭興有可能是臥底,隨時會被云南人滅口——這消息,是從云南人部傳出的,羅羽得知這個況,比湘城任何人都要早。
他不能輕易通風報信,因為很可能連累自己暴份,那樣全盤計劃就會失敗。于是他立刻聯絡上級,確認了郭興的份。上級立刻有了決定,讓郭興把自己收集的那份證據,給羅羽,由羅羽來定奪全盤計劃。
于是,羅羽原本與郭興,會有一次見面。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當羅羽來到那家魚莊時,看到的卻是滿地凌腳印,郭興不知所蹤。他一路追蹤過去,卻恰好看到三名年從深山一個湖泊張離開。他心頭猛震,那一刻,對著平靜的湖面,卻好像看到的是自己的結局。
他跳下湖,看到了被束縛的尸。
他從郭興的口袋里,出被蔽藏好的u盤。
最終,他決定一切保留原樣,并且抹去自己到過此的所有足跡。而u盤里裝著的,只是云南毒販的犯罪證據。如果現在拿出來,勢必打他全盤計劃,所以他決定暫時留在手里。
當他離開那湖泊,站在遠的山頭上,沉默回頭時,朝那片陳尸地,敬了個禮。
那時候,他突然想起了尤明許。
只是,曾經的約期待,曾經的委屈心酸,早已散了。他只是想,將來哪天,到我了,尤明許知道了我的真實份,會不會有那麼一丁點難過呢?
應該,會的吧。
突然間,又不希將來知道了。
——
不止一個晚上,羅羽坐在棋盤前,一步步梳理自己的計劃。
他丟掉第一顆黑棋。那是阿華,郭飛嶸的得力臂膀,原定的這次易的接頭人。對于郭飛嶸,羅羽總覺得有些看不。看著,他是跟邢幾復時間最久,最沉穩也最不出挑的。羅羽抓不到什麼他的把柄,只能繼續留心。
卻沒想到,在踢掉阿華后,棋盤上多了顆白棋,尤明許。
又一次,闖進了他的視線里。
在那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他帶著人跟著阿華,來到江邊水塘邊,正要面,就看到阿華準備開槍殺尤明許。羅羽想都沒想,直接開槍殺了阿華。
反正他手上沾染的人命,早已不止一條!
他現在已是舉足輕重的黑幫大佬,他對說的話,也是真的:誰,他殺誰。
只是,那麼多心腹手下看著,他卻放過了尤明許,沒有滅口,必須有個解釋。
而他也沒想到,自己早已沉寂許久的心,在再見到那個人后,竟又生出焦躁不甘的漣漪。
就把也牽扯進來。
就讓他也任一次。也許是最后一次了。
更何況,如今他要在邢幾復邊,快速上位,還有什麼,比準婿的份,更能打即將金盆洗手的老頭子?邢幾復心狠手辣,對于自己在意的人,卻很重。這一點,這些年,羅羽看得很清楚。
于是,羅羽拋下餌,給尤明許,給警察,也給邢幾復。
半真半假,和尤明許演戲,偽裝。尤明許自然不清他的底,但卻被他料準了子,甘愿深虎。他又多多了消息給,實則,警方起初打算往黔西北撲,他一清二楚。后來警方以為他是聲東擊西,也是在他的預料之中。
尤明許是他的棋子,邢琰君也是。云南佬、湘潭佬都是。
甚至連景平許夢山這一撥警察,都是。但是,他會盡力保全他們的命。所以在這些警察被俘后,他對云南人和湘潭佬說:給我理。他們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畢竟,誰愿意手上沾這麼多警察的命?現在羅羽要攬下來,他們求之不得。
在他們先離開后,羅羽立刻拿出衛星電話,通知上級來救人。然而這些警察,好保下來,景平和許夢山卻很麻煩。好在,他一向表現得張狂,還是利用尤明許,保下了。
他都演到了這一步,沒人會懷疑他是臥底。他讓那三方勢力加上警察,四方俱傷,最終人、贓款、貨俱在。云南佬和湘潭老以為勝券在握。而羅羽還要加上尤明許和邢琰君兩個籌碼,他知道這樣,邢幾復一定不得不面。至于邢幾復面后,幾方是和談還是火拼,都不重要了。
因為只要邢幾復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出現在易現場,他就可以抓他了。抓住他們所有人。
也就是那時候,曾經的上級,從北京調集的支援警力,才終于浮出水面。
……
他臥底八年,幾乎以一己之力,連環布置,一舉打掉三個重大犯罪團伙。
臥底當到他這個份上,也算值了。
……
當羅羽中彈倒在尤明許懷里時,他的思緒其實有片刻的空白。他努力睜開眼,看著灰蒙蒙的天,耳邊是哽咽的聲音,是上的氣息。他忽然想起,這一路,其實還是有很多好溫的記憶。
坐在他的家里,遞給他一瓶水。那是唯一一次給他好臉,盡管轉頭,就在他的手機里裝了竊聽。卻不知道,是他故意放任的。
他們坐在車上,快要氣死了,他還是把腳踩在的上。其實也不是想占便宜,就只是想看氣急敗壞的樣子。
還有他抱著,進了車里,人人都以為他要侵犯了,而就像頭忍著怒火的母獅子,盯著他,仿佛下一秒就會把他撕碎片。傻啊,他怎麼舍得侵犯?不這樣,怎麼救的兄弟?也是他的兄弟?
羅羽覺到視線越來越模糊,意識也在逐漸流失,不控制。他覺到的手,平生第一次,那麼地擁抱著他。
他的腦海里,最后閃過個畫面——
那是那一天,在江邊的那家酒樓,他著煙,轉頭看著窗外,流水迢迢,無比寂靜。
似乎在打量他。
忽然間,問:“你不會是……臥底吧?”
他的心仿佛被刺蜇了一下,差點一團,抬起頭時,卻是無比輕蔑的、難以置信的神:“你說什麼?”
信了,再也不提這話。
……
突然間,羅羽就覺得難極了,覺到有什麼,從眼中淌了出來。
他想,我終于還是不能和一起穿著警服,站在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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