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在聽說那蠱蟲是從死人里鉆出來的以后，老乞丐扶著小樓外的欄桿，將隔夜的酒都吐了出來。

巫沙部的二長老三長老用驚懼的眼神看著他，能用兩手指便能抓住蠱的人，實力已經超乎了他們能夠想象的極限。

恢復平靜之后，二長老走過來，將一只竹筒遞給唐寧，說道：“小大夫，蠱就拜托你了。”

顯然，剛才唐寧和大長老的對話，他們在門外也聽到了。

唐寧沒有拒絕，收下竹筒，站在小樓之外的走廊上，俯瞰著下方的部落。

大長老去世，后的小樓里，傳來了陣陣的慟哭之聲，不一會兒，阿朵眼眶紅紅的從樓走出來，看著唐寧，哽咽道：“唐大哥，大長老去世了……”

唐寧輕輕拍了拍的肩膀，以示安，大長老是巫沙部落的信仰和支柱，他的去世，使得整個部落都陷到一種悲傷的氣氛中。

巫擎呆呆的站在小樓之外，面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唐寧走過去，問道：“另一只蠱，在你們那里吧？”

巫擎抬頭看著他，回了回神，微微點頭，說道：“長老的，一天不如一天，沒有這只蠱，過不去這個月十五……”

有句話說的好，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的有多深，分開的時候，恨的就有多深。兩個人都遭了數十年的蠱噬心之苦，即便如此，也不愿意和對方見面，兩個部落也勢同水火了那麼多年，這便是蠱族，他們待人熱，但在某些事上，也是近乎偏執的不肯讓步。

大長老的喪事準備了三天，他的棺材被放在山澗的一懸崖之上，這是蠱族獨有的喪葬風俗。

山崖陡峭高危，下臨深溪，無從攀登，這是巫沙部的墓地，棺材的位置越高，表示活著的人對死者越是尊敬，大長老的棺材，便位于崖上最高的位置。

安葬完大長老之后，巫沙部的眾人，據他的愿，將那只蠱送到巫擎所在的部落。

巫沙部除了二長老三長老之外，還派了十名青壯隨行。

唐寧走在前面，回頭看了二長老一眼，問道：“那位長老和大長老，到底是怎麼回事？”

二長老舒了口氣，也并未瞞，開口說道：“當年田長老為了爭奪圣，害死了幾位部落中的族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過錯，大長老據族規，將趕出了部落，走的時候，帶走了部落里一半的族人，重新組建了新的巫沙部，這幾十年來，和我們的部落紛爭不斷……”

二長老所說的，已經是七八十年前的事了。

這也是巫擎所在的部落和他們斗爭數十年的原因所在。

唐寧從他的話語中，也得到了更多的，以前他不知道的信息。

蠱族善于養蠱，而蠱蟲的誕生，便是將各種毒蟲放在一起，讓它們互相廝殺，最終只留下一只最毒的，而其余的毒蟲，便會為煉蠱過程中的犧牲者。

萬蠱教選擇圣，是另一種形式的煉蠱。

在選定圣之前，十脈會各自推選出一名子，作為圣的候選人之一，屆時們十人會攜帶幾名追隨者，進某險地，最終能活著從那里出來的人，便是下一屆圣。

而其余的圣候選，要麼臣服圣，要麼以殉蠱，其爭奪之激烈，完全不遜于煉蠱過程中的蠱蟲廝殺。

八十年前，巫沙部便有這樣的一位圣候選者，在爭奪圣的過程中，為了圣之位，不惜犧牲掉自己的追隨者，最終卻也沒有奪得圣的位置。

那以后，便被巫沙部除名，被趕出部落，和大長老分開，即便是兩人已經種下蠱，也老死不相往來，相恨相殺八十年……

巫擎聽到這里，看了二長老一眼，說道：“長老也是為了部族，若是能為圣，便會迎來部族壯大的機會，犧牲幾個人算什麼……”

二長老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以犧牲族人換取的圣，不做也罷。”

巫擎張了張，卻是沒有說出什麼。

這算是巫沙部的家事，唐寧不好評價，討論用族人換取圣劃不劃算的問題沒有必要，畢竟八十年已經過去了，當年那位長老，最終也沒有取得圣之位，大長老按照族規做出的置，無可厚非。

爭執這些沒有意義，他現在要做的，只是將蠱的雄蠱送到那人的邊，讓以后免于遭蠱蟲噬心之苦，也算是完了大長老的愿。

這一部分巫沙部族人，居住在距離阿朵他們的部落半日路程的地方，唐寧他們清早啟程，到了下午才到。

巫擎走到寨子門口，和守衛說了幾句，幾人便打開大門，唐寧等人徐徐走進去。

這個部落的族人，對巫沙部眾人并沒有多麼客氣，一路走過來，見到他們，大都是扭過頭去，不予理會，連招呼也不打一個。

巫擎領他們來到一吊腳樓前，說道：“長老就在里面。”

唐寧和二長老等人走進去，看到樓的躺椅上躺著一位老嫗。

老嫗已經滿臉褐斑，皮松弛的粘連在骨頭上，目炯炯的看著幾人走進來，眼神深藏有一期待，看著二長老，問道：“我覺到了，它就在這里，仡樓呢，讓他出來見我……”

二長老看著，說道：“大長老已經仙去了……”

“什，什麼……”老嫗如遭雷擊，了，費力的從躺椅上爬起來，抓著二長老的手腕，大怒道：“你說什麼，他是怎麼死的，仡樓怎麼可能死？”

唐寧將那只竹筒遞給二長老，二長老拿著竹筒，說道：“大長老走之前，讓我們把蠱給你送過來……”

老嫗看著那竹筒，到筒中的東西時，重新跌回躺椅，眼中失去了彩。

宿主不死，蠱不出，蠱若是破，便說明它的主人，已經死了。

老嫗無力的躺在躺椅上，聲音嘶啞道：“你死也不肯見我，你死也不肯見我啊……”

二長老將竹筒放在桌上，看了看唐寧，說道：“走吧。”

“我錯了，是我錯了……”

“你別死，說好了我們要一起死的……”

……

唐寧和二長老走出小樓的時候，那老嫗還在說著什麼，然而他不怎麼能聽懂，他們走到外面，看到三長老正在和一名老者爭執著什麼。

三長老面有怒容，說道：“這是大長老的意思！”

那老者冷哼一聲，說道：“那是你們的大長老！”

三長老提醒道：“別忘了，你們也是巫沙部的人。”

“那是以前。”那老者看著他，說道：“憑什麼他趕我們走我們便走，他讓我們回去我們就回去！”

唐寧搖了搖頭，巫沙部的這兩幫人結怨太深，想要完大長老的另一個愿，想來并不容易。

他走下臺階，忽而聽到后傳來了某種樂聲，唐寧不久前才聽過蘆笙的聲音，他看向二長老，問道：“哪里在吹蘆笙……”

二長老回過頭，著上方的吊腳樓，說道：“田長老仙去了……”

……

那老嫗也去世了，安靜的死在了那張躺椅上。

這世上的有些事，也真是造化弄人，大長老自盡而死，就是為了出蠱蟲，救一命。

然而唐寧將蠱蟲送到，最終的結局，卻是如此。

一只蠱在附近的時候，另一只是不會發狂的，那老嫗死后，蠱蟲破，很容易就被人捉進了竹筒。

寨子門口，巫擎手里拿著兩個竹筒，面復雜的看著二長老，說道：“長老臨終之前，讓我們將這一對蠱蟲給你們。”

二長老輕嘆口氣，正要手接過，一道銀忽然從巫擎的袖中飛出，咬在了二長老的手腕上。

二長老面大變，怒道：“巫擎，你……”

巫擎臉上出茫然之，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銀線蛇怎麼會……”

跟隨二長老而來的巫沙部眾人早已拔出兵，對著巫擎以及他后的幾人，大怒道：“巫擎，你這個卑鄙小人……”

巫擎神慌，解釋道：“不，不是我……”

“你還敢狡辯！”

……

變故突發，兩幫人手握兵，遙遙相對，似乎在下一刻就會發沖突。

便在這時，唐寧緩步走上前，對巫沙部的眾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放下武。

阿朵看著他，不解道：“唐大哥……”

唐寧給了一個眼神，目向寨子前方的一林，說道：“看夠了嗎，看夠了就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