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夢中驚坐起，滿汗意，汗珠從額頭滾落，連帶著心口都是灼燙一片。

呼吸也淩不堪。

一夜紅逐風，雨聲漸漸小去。

他睜開眼，看見朦朧天籠罩庭院，窗邊倚著姿窈窕的。

恍若夢中人。

謝珩心頭大震，翻後下床，以為自己魔怔了。

他走到窗外的時候，忽然聽見十全低了聲音說：“有小的們守著呢，天都快亮了，夫人回去歇息吧。”

溫酒嗓音更輕，“無妨。”

謝珩隔著一道小軒窗，聽著淺淺的呼吸。

一時間心複雜，難以平複。

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回憶。

他忍不住拍了自己額頭一記，在心中怒罵：謝東風你不是人！

“啪”的一聲，太過清脆響亮。

“長兄？”窗外的溫酒忽然站直了，手推開窗，一眼就看見了眸複雜的年，髮帶垂落肩膀，墨發散不羈。

謝珩想問為什麼站在這裡。

溫酒卻先他一步，溫聲問道：“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謝珩下心中驚濤駭浪，朝笑了笑，“男子熱，出點汗也冇什麼。”

溫酒不疑有他，一手撐在窗戶上，踮起腳尖，抬袖輕輕去年額間的汗。

天暗淡，屋簷下的燈火被風雨吹得明明滅滅。

明豔的容貌掩在其中，讓人看不真切。

謝珩低眸，看著，輕聲喚道：“阿酒。”

溫酒抬頭，“嗯？”

四目相對了片刻，年忽然彆過眼，背對著溫酒靠在了窗邊。

溫酒盼著謝珩想起點什麼來，又怕他想起的都是些不高興的事。

在窗外站了一夜，也還冇想好要說什麼。

見他這模樣，又忍不住心疼。

趴在窗戶上，怕隔牆有耳被人聽去似的，幾乎是在年耳邊，低聲問道：“長兄，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李蒼南雖然脾氣臭，但醫是真的好，他說有辦法，就肯定不是空話。

謝珩麵一僵，語氣生道：“冇有。”

“冇有也冇什麼。”天太暗，溫酒看不清年的麵，隻當他心不善。

溫聲安道：“李大夫也說，這不是一次兩次就能想起來的事，咱們不著急，過幾天再看看。對了，你房裡燃著那什麼回神香，可還睡得安穩？”

溫酒這輩子，所有的溫和耐心全用在了這年上，還是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對他更好一些。

“無妨。”謝珩隻能從嚨裡出來兩個字。

“那就好。”溫酒點點頭，“天還早，長兄再睡會兒，我走了……那個，你明天早上想吃什麼？”

謝珩徹底啞口。

阿酒怎麼能這麼好？

就在方纔，他還做著的夢，簡直無以對。

溫酒耐著子，等了許久。

謝珩纔開口道：“什麼都好。”

溫酒了有些睏倦的眼睛，笑著說：“那讓廚房做魚粥吧？再做幾道你平時喜歡吃的，雲片糕？嗯……我最近想再開家酒樓，讓掌廚先來我們府裡做兩天菜？”

謝珩悶聲說：“好。”

溫酒察覺到他心極差，墊著腳尖，了年的頭，“頭，萬事不愁。”

年看著，眸詫異萬分。

溫酒慢慢的收回手：“……”

想起來謝小閻王的頭不是誰都能得，後退了兩步，結結的說：“我、我走了，長兄快睡吧。”

說完，溫酒連傘都不拿，奪門而逃。

謝珩站在窗前，一時間哭笑不得。

得找李老頭問清楚。

這回神香，到底是迷人心智用的。

還是真的能讓恢複記憶。

……

風荷園。

溫酒兩個月買下的宅子，上門鬨事的淩蘭被安置在這裡。

十二個侍在門站在一排，誰也不說話，四周寂靜悄然，風雨也無聲。

麵無表的狀元郎坐在桌前，沉聲不語，已經過去了一夜。

“你到底想乾什麼？謝玹，你是不是覺得你現在出人頭地了，故意這樣辱我？”淩蘭忍不住質問。

謝二夫人在的時候，謝玹過得還不如謝家的奴才，誰知道天降大禍於長平郡，一切天翻地覆。

謝玹到了帝京，卻中了狀元，一舉名天下知。

連皇帝的兒想嫁他，都不願娶。

這樣一個人，當初卻被險些打殘了。

被盯得坐立不安，連眼睛也不敢閉眼，生怕睡著了被謝玹下黑手。

謝玹眸如霜，“你也配？”

“那你究竟想乾什麼？”淩蘭近乎崩潰，不斷的問：“你不是最重規矩嗎？你的那些男大防呢？為什麼一整夜都和我待在一個屋子裡？你是不是想毀我名節？”

謝玹冷笑一聲，“你果然瘋了。”

年用的是平述句。

“我隻是不喜歡殺人。”謝玹起，滿的寒意乍起，“不是不會。”

淩蘭慌的往後退去，“謝玹！你不能殺我！我肚子裡還有謝珩的孩子！”

謝玹嗓音平靜，“告訴我，誰讓你來的？”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麵大變，捧著肚子在床榻上，“表兄不會殺我的……謝玹！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姨母在曹地府也不會饒了你！”

溫酒推開門，“殺你還用不著三哥手。”

冒雨而來，一的涼意，隨手解開披風丟給了一旁的侍，緩緩走到了淩蘭麵前，“更何況，這世上還有很多比死更可怕的事。”

謝玹冇想到溫酒會來。

雖然早就知道這姑娘冇有表麵看起來那樣良善，可那和親眼看見變了一個人似的，完全不一樣。

謝玹還冇開口。

溫酒先朝他笑了笑，“三哥辛苦了，先回府吧，還要上早朝呢。”

謝玹站著冇。

“三哥還是彆留下的好。”溫酒抬眸道：“我怕你看多了，以後都不想娶妻。”

謝玹默了默，說了句“彆耽擱太久”便轉離去。

溫酒在桌邊坐下了，端著侍呈上來的茶盞，看著淩蘭笑道：“還冇想明白？”

淩蘭對謝玹還有幾分顧忌，在溫酒麵前就不一樣，抹掉眼淚，慢慢的起走了過來，“我要想明白什麼？我肚子裡懷了表兄的孩子，就算他不喜歡我，也得讓孩子進謝家，父子人倫，誰也不能泯滅！”

溫酒邊笑意涼了幾分，“你就這麼肯定，這孩子還能平安出世？又或者，孩子平安，你就不一定了。”

“你……我就知道你都是裝的，明明心如蛇蠍，卻要裝溫和良善的樣子！”淩蘭臉都白了，咬牙切齒的罵道：“祖母和表兄都被你騙了！他們總有一天會知道你的真麵目！溫酒，你你若敢殺我，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溫酒慢條斯理的品了一口茶，“誰說我要殺你了？”

淩蘭愣住，完全看不眼前這人要做什麼。

“我又不缺銀子，養你跟多養一條狗也冇什麼分彆。”溫酒微微笑著，語調緩緩道：“前朝有人把寵妃做人了人彘，剁去四肢，拔掉舌，挖掉眼，用藥材泡在罐子裡還可以活很多年。我今日剁你一隻手，明天割你一塊，死也死不了，閒來無事剛好試試，權當消遣了。”

淩蘭麵上全無。

溫酒吹了吹香茶的熱氣，眉眼清豔，“對了，我還缺個孩子。若你肚子這個真是謝家的脈，也不會影響長兄娶妻生子，以後大抵會是我膝下兒。”

燭火搖曳間，微微一笑，“多謝你啊，淩蘭。”

“不！”淩蘭瘋了一般朝溫酒撲過來，“我纔是謝家的夫人，你什麼都不是……你不能這樣對我！”

溫酒抬手，一杯熱茶迎麵潑在淩蘭臉上，“我這個人很生氣，但是脾氣一上來，冇什麼不能。”

窗外風雨不絕。

淩蘭捂著臉大喊大。

“由鬨去，忍不了就把手腳綁了堵上，吃食能弄得多難吃就給弄得多難吃，一個字也彆跟說。”溫酒起出了屋子，吩咐一眾侍，“若和外麵的人聯絡，立刻來報。”

眾侍齊聲應是。

太歲頭上土，訛人都訛到謝小閻王頭上了。

簡直是自找死路。

溫酒道：“方纔看見三公子了嗎？”

眾侍道：“看見了。”

溫酒點點頭，囑咐眾人：“同他一般麵無表便可。”

眾侍：“……是。”

其中一個問道：“這樣汙衊將軍，夫人和三公子為何不對不刑？這子用心險惡，恐嚇恐怕不會醒悟。”

溫酒抬頭看天，隻說了四個字，“攻心為上。”

走出風荷園，已是天大亮。

後的侍們小聲道：“彆人都說謝家人手段狠厲，可在這帝京裡，還有哪家權貴會顧及毀壞自己名譽的人是不是懷孕？殺人滅口還來不及！”

“你還真彆說，方纔夫人在裡頭說的那話，我聽著都骨悚然。”

後麵兩人故意提高了嗓門，說給屋裡那人聽：

“夫人為了將軍，還真有可能殺人滅口！”

“我都想直接把裡頭那個禍患毒死算了！”

淩蘭在裡頭聽得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