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花廳。

謝三夫人是個脾氣急的，站在李蒼南麵前，劈頭蓋臉的就問：“小五的病到底能不能治好？”

“西關城離帝京有多遠？”謝老夫人盤算著路程，眸憂愁，連麵上的皺紋都深了幾分，“若是阿酒同小五一起去，這山高路遠的，何時才能回來？”

謝玉一邊拉著謝三夫人，一邊又想寬老孃親，一下子有些忙不過來。

謝萬金捲了卷繡著金銀線的白袖，“你那個師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人？一千兩砸不他？一萬兩如何？”

彆看四公子笑起來眼攢桃花，一副六畜無害的模樣，卻著實是個財大氣的，“我家小五和阿酒經不住長途奔波，若他肯定來，送他一座西關城又何妨？”

李蒼南被謝家眾人圍著問了許久，本來一個頭兩個大。

老先生一聽這話脾氣上來了，氣得花白的鬍子都瞧了起來，直接反問道：“若他是能用銀子砸！老夫還同你們說那麼多做甚？”

眾人啞口無聲。

花廳裡一下安靜了下來。

李蒼南扛著藥箱就往外走，“你們自己家先想好，到底要不要去西關城尋這一線生機。彆的事老夫不管，若是溫掌櫃真的決定要去，便來醫館來找我拿地圖，走了。”

花廳眾人靜默。

李蒼南出門冇幾步，被眼前人嚇得往後退了步。

他多看了兩眼纔看清，穩了穩心神，問道：“溫掌櫃，這大晚上的，你是想嚇死老夫嗎？”

簷下燈盞被夜風吹得搖搖晃晃的，滿地燈火繚。

溫酒臉慘白如紙，眼睛又紅腫的厲害，被飄搖的燈火一照，著實有些駭人。

溫酒抬袖抹了一把眼睛，微微背過去，低聲問道：“你那裡可有什麼藥，能保五公子在途中命無憂的？”

李蒼南靜默了片刻，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問道：“你真要去西關城？”

“既然還有一線生機，為什麼不去？”溫酒目堅定而執著，笑了笑，“更何況西關城還是個能找到的地方，又不是什麼虛無縹緲的天涯海角。”

“眼睛都腫這樣了，就彆笑，笑得這麼假也不怕嚇著彆人。”李蒼南看了許久，抬手著花白的鬍子，繼續道：“彆怪我冇有提醒過你，我那個師兄是這世上獨一份的怪人。他願不願意幫你救人還得另說，即便是你走運，真求了他救人，按他的規矩，你們也得一輩子留在他那裡。溫酒，你真的想好了？”

老先生眼中閃過一憐憫，“西關城，距離帝京萬裡之遙，也許你這輩子都不能再回帝京城，同謝珩、還有謝家的人，天涯永隔，再難相見。”

溫酒微微低頭，額前的琉璃珠子被燈火照的熠熠生輝，越發襯得眉眼暗淡，冇了往日的明。

沉默許久，纔開口道：“人活著，纔能有來日可期，不是嗎？”

李蒼南眼裡滿是錯愕，張了張，隻說出一句，“但願你以後不會後悔。”

他已經說得這樣明白了，溫酒還要去，已然是抱著傾儘所有，換謝琦一命的念頭。

溫酒抬頭，眸如墨，“我不悔。”

謝琦還活著，是上天予的恩賜。

不管這次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溫酒都在所不惜。

隻要他能好好活著。

……

溫酒換了衫，等眼睛稍稍消了腫，纔到了鬆鶴堂。

謝老夫人在裡頭哄兩個小的睡，謝萬金和謝三夫人三老爺在院子裡坐著，侍們把石桌上的茶水換了一道，誰也冇有喝茶的意思。

一進來，謝萬金就站了起來，著急的問道：“長兄呢？還有……小五怎麼樣了？”

“我出來的時候，五公子已經睡下。”溫酒直接避開了前麵的那個問題。

好在謝萬金心如麻，也冇多想。

一旁的謝三夫人拉著溫酒坐下，“阿酒，你也歇會兒，這一整天累壞了吧？”

溫酒搖搖頭，“我冇事。”

“都怪謝玉明那個天殺的！放著家裡的正房夫人不管，東邊西邊的到跑，救回來那麼一個蛇蠍婦人！害了二嫂的頭胎不算，連小五生出來也是病孱弱……”

謝三夫人忍不住破口大罵。

一向好脾氣的謝玉勸道：“二哥都走了那麼久了，你罵他還有什麼用？你這樣，讓小輩看見了多不好。”

溫酒琢磨了片刻，纔想起來他們說的是誰。

謝玉明其人，是謝老夫人的第二個兒子，謝玹謝琦之父，早已經去世多年。

據說年輕時候生的極好，還曾經因為風流債，在長平郡掀起好一陣的風浪，現在想想，應當是因為謝玹的母親。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當時人都已經不在，隻留下謝玹和謝琦兩個在人世間因為他們犯下的錯，苦痛折磨。

謝三夫人被謝玉勸住了，滿臉的憤然變了心疼，概了一番謝琦這孩子如何命苦，生來就是遭罪之類的話。

而後，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溫酒了眉心，思緒漸漸清明，低聲問道：“四哥，你早上是不是說，在千金換找到五公子的？”

謝萬金略過了自己第一眼看謝琦時，衝上去就抱著小五弟抱了半個時辰，旁邊眾人勸了半天打死也不放手不提，點頭道“是那冇錯。”

溫酒剛要起，他就跟著站了起來，“去砸千金換？我跟你一塊去！”

“去什麼去！你給我老實坐下。”謝三夫人氣得差點拿茶杯砸他，“這都什麼時候，你這個不懂事的，還跟著添！”

“四哥，咂它多費勁，直接買下來不好嗎？”溫酒端著茶盞，不不慢的品了一口茶，眸漆黑如墨，“讓千金換的人領教領教惹了我謝家，是什麼下場！”

謝萬金深覺有理，笑起來，梨窩淺淺，“好，就按你說的辦。”

這兩人最會用銀子砸人的湊到了一起，謝三夫人和謝玉在一旁聽著，竟無言以對。

不多時。

謝老夫人緩緩的從屋裡走了出來，不過一日景，便因為心中愁緒萬千，憔悴了許多。

溫酒起，去攙扶了老夫人一把，溫聲道：“祖母保重子，過兩日，我便帶五公子去西關城，待我們歸來時，祖母也得好好的。”

“阿酒。”謝老夫人在石桌旁坐下，拉著溫酒的手，珍之重之的問道：“你真要同小五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