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樹林中，白蓮和阿土像是做賊一樣，鬼鬼祟祟地躲在那塊大石頭背後，地窺視著前方林中那只正在覓食的野。

那只野看起來很漂亮，全有珍珠般麗的斑點，點綴在鮮豔的羽上，長長的尾羽不停上下拂著，在林間掠過令人驚豔的弧線。

阿土看了一會兒，回了腦袋，轉想走。

但一只白皙的小手攔住了它，白蓮面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它，然後輕輕摟住了阿土的脖頸。

不知為什麼，在平日裡，阿土除了陸塵和易昕外幾乎對所有人都抱有戒心不肯親近，但唯獨在這個白蓮跟前，明明它對這個小孩並不算十分親，但對白蓮的各種作卻一直都沒有太過激烈的反應。

眼下也是如此，阿土有些順從地被白蓮拉了回來，它唯一的眼眸看著白蓮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蛋，閃爍著些許不安的目。

白蓮按著它，在石頭背後坐下，也不去管地上泥土的骯髒，只是微微笑著，然後湊到阿土的耳邊，低聲道：“我覺得啊，你是一只與眾不同的狗，有些奇怪的地方，我一直都想不通呢。”

阿土歪了歪頭，似乎想要再次離開，卻又被白蓮拉住了。

這個小孩凝視著阿土的眼睛，雖然這只黑狗如今樣貌醜陋模樣兇惡，但是並沒有毫的厭惡鄙視，甚至於，的目裡還有一見的溫。

只是微笑著輕聲道：“你本該不止如此的，阿土。”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吃鮮活。”

輕輕翹起子，往那石頭隙邊看了一眼，確認了一下那只野還在後方，又轉過子對阿土說道：“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只承了食法後還活下來的妖，你知道這個結果意味是什麼嗎？”

握了拳頭，在阿土面前揮了一下，道：“在那些骯髒的蠻人部族中，你這樣的妖有另一個名字。”

“聖！”白蓮笑嘻嘻地說道，然後輕輕了一下阿土的頭。

※※※

昆吾城，黑丘閣。

陸塵站了起來，對老馬道：“時候不早了，這些事你先盯著，回頭咱們再……”

話未說完，老馬卻手攔住了他，道：“你先別走，還有件事我要跟你說一下。”

“嗯？”陸塵道，“什麼事？”

老馬道：“我找到何剛了。”

陸塵眉頭一挑，看了一眼老馬，然後重新坐了下來，道：“在哪裡？”

老馬道：“就在這昆吾城中。”

陸塵笑了一下，道：“行啊，你這胖子的手段，比我想的還更厲害些。”

老馬謙虛道：“你過獎了，我就是吃這碗飯的，都是分事，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陸塵哼了一聲，道：“虛偽！這年頭的胖子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喂！”老馬不幹了，道，“你這人怎麼這樣，不就翻臉罵人的。雖然說有的人對不起你，但也不是所有胖子都這樣嘛！”

“我告訴你，胖子也是有尊嚴的！”老馬義正言辭地說道。

“哦，對不起。”陸塵道。

老馬呆了一下，像是沒想到陸塵居然這麼幹脆地承認錯，一時間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幹笑一聲道：“呃，其實也沒什麼，沒什麼的……”

陸塵淡淡一笑，看著老馬不說話。老馬被他這麼看著忽然有些心中發，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道：“你這家夥，心裡想幹什麼，我告訴你別來啊，胖子也不是好惹的，我跟你說……”

陸塵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歎了口氣，輕聲道：“老馬，這十多年有你一直陪著我，是我的運氣。”他頓了一下，然後一字一字地說道：“謝謝你！”

老馬一時怔住了，然後微微低頭，過了片刻後他忽然笑出聲來，只是那笑聲裡有幾分幹，笑罵著道：“謝你個頭啊，你以為我真的願意陪你啊，那不是沒辦法麼？我告訴你，這十多年你可是欠了我一屁人債了……”

“咦，有嗎？”陸塵問道。

“廢話，當然有的，我幫了你多次，救了你多次，這要換靈石，都足夠咱們買下昆吾城裡一條街了我跟你說！”

“居然這麼值錢嗎？可是我怎麼覺得，我們兩個人加起來似乎也換不了昆吾城裡一間商鋪啊？更別說一條街了。”

“唔……這個不重要！”老馬了腦袋，十分淡定地將這個尷尬的問題拋之腦後，然後看得出來，他的心似乎突然很好很好，笑容滿面十分高興的樣子，哈哈笑著手想去拍陸塵的肩膀，但很快又了回來，大概是覺得那樣太過著相，不太有男子氣概吧。

他向旁邊走了兩步，深呼吸了一下，看起來似乎恢複了平靜，然後回頭笑道：“廢話了，說說吧，那何剛如何置？”

陸塵沉片刻，道：“暫時先盯著，不要去他？”

老馬“嗯”了一聲，道：“但是何毅一直在追查那件事，怎麼辦？”

陸塵道：“讓他查吧，說不定還能驚些藏在暗的人。”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

陸塵想了想，道：“不過也不好完全置之不理，你找個人盯著那廝，免得要手的時候突然找不到人了。”

老馬點點頭，道：“這當然沒問題，不過你說的手是怎麼個打算？”

陸塵笑了一下，道：“這就要看何毅了，若是時機剛好的時候，用他這個最看重的弟弟去他一下，想必他也會做出一些令人想不到的結果吧。”

老馬看了他一眼，答應了一聲。

陸塵默然片刻，忽然又是苦笑了一下，道：“我這些話說的，是不是天生的惡人？”

老馬安他道：“哪有那麼多對錯，我們兩個人手染的鮮也沒了，但是我一直覺得，這些年我們做的事，總歸還是對的。”

陸塵凝視著老馬的眼睛，道：“你是這樣想的？”

老馬點頭，坦然道：“是，我就是這樣想的。我覺得我們兩個人，還有真君大人，從來都沒有做錯。”

陸塵深深呼吸了一下，點頭道：“你說得對。”

※※※

“那我走了啊。”

“慢走，一路小心。”

“過兩天我再找個機會下山吧。”陸塵說道。

老馬送他走到黑丘閣的門口，道：“嗯，這沒事，全看你自己，總之，全看自己的安全行事，也莫要勉強。”

陸塵笑了一下，轉走，但老馬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順便問了他一句，道：“對了，前頭你對我說的三眼怪蟲那個事啊。”

“怎麼，你想到什麼了嗎？”陸塵轉頭看他。

老馬搖頭道：“那倒不是。我就是有點奇怪，那只怪蟲如果像你所說的那般兇惡，又貪食，在那天深夜時遇到了你，想必會有一場激戰？”

他看著陸塵，問道：“戰果最後如何？”

陸塵眼睛閉了一下，然後聳聳肩，道：“那怪蟲確實厲害兇猛，很是麻煩，突然沖出來的時候，搞得我一陣手忙腳的，差點就要傷在那東西手裡。不過後來我用短劍自衛，幾個回合下來，那怪蟲拿我沒辦法，就自己跑掉了。”

他口中說著，一只手垂在側，在那袖袍中，他的手掌心裡有一團堅而糙的焦黑石塊輕輕滾，上面依稀有些猙獰的痕跡。

老馬“啊”了一聲，看起來有些失，道：“這樣啊，難道那怪蟲沒留下什麼東西麼，什麼骨頭、殘肢、塊的都可以，這樣找起來或許會方便些？”說著他頓了一下，又笑道：“看來你最近恢複得不錯啊，道行雖廢，戰力卻是不低。”

陸塵沉默了片刻，看著老馬微微了一下後，還是抿了起來。他的手指卷曲握，將那塊怪蟲的殘骸抓在手中，然後微笑著說道：“是啊，沒留下什麼東西呢。”

※※※

“你慢慢地過去，去咬它的脖子啊……”

白蓮的聲音輕悠悠地回在這片幽靜的林中，回在阿土的耳邊，仿佛是第一次他們遇見時，那沾染了鮮紅腥的景，又一次出現在眼前。

阿土的呼吸開始慢慢有些急促起來。

白蓮看著阿土，眼中有一興之意，那種仿佛是孩看到了最心的玩所綻放的喜悅，還帶著一異樣的殘忍的澤。

“去吧，去吧，你跟其他的妖是不一樣的，它們本該是匍匐在你腳下的螻蟻。”

“你才是這世間百年難得一見的聖啊！”

“去咬死它，喝了它的！”

阿土慢慢地轉過頭去，獨眼裡倒映出那只野的影，有一抹紅掠過，卻仿佛仍然還有一掙紮。

“殺戮喝之後，你就完全不一樣了，阿土……”白蓮輕輕蹲在黑狗的邊，著它的頭，的臉似不沾凡塵的仙子，的聲音卻仿佛如同地獄而來的魔鬼，輕飄飄而滿是蠱之聲。

“去吧，開始殺戮之後，食法的力量才能在你真正生長壯大，你才會為比任何妖都更強大的存在。”

阿土忽然抬頭，向前方。

沒有人知道，在那一刻，這只肢殘缺的黑狗，到底是不是聽懂了那話裡的意思，只是它的眼眸，已經完全變紅了。

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