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霧（三）

“你爸？”丁琦錯愕, “沈建國沈首長？”

“我他媽還有第二個爹？”沈寂看他一眼，語氣冷冷的，回邊把手機往兜里塞邊邁開大步走回包間。

“……”丁琦在原地愣了半秒，前后聯系反應過來, 當即一擼腦門狠狠地啐了口“”, 跟上去。

包間里，溫舒唯心神不寧早就沒什麼胃口吃火鍋, 正拿筷子撥弄著面前的一盤油炒花生米, 微皺著眉, 怔怔發呆。一旁的梁鐵柱照舊老表，方方的臉上表木訥, 也沒繼續吃了, 微垂著頭，兩只手端端正正放膝蓋上，軍姿坐姿一語不發。

聽見腳步聲, 兩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向門口。

沈寂推門大步走進來，面無表，垂著眸，抿薄薄的一條線, 徑直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一把抓起。

溫舒唯端詳他臉上神，意識到什麼, 出聲問：“怎麼了？誰給你打的電話？”

“沈建國。”沈寂說話的語速快而穩，眉眼冷靜至極，頓了下，“我爸。他了傷, 這會兒正在搶救。”

“……”溫舒唯聞言，手指沒抓穩, 卡在虎口的筷子掉下去，磕到瓷碗邊沿，發出“哐當”一聲響。

沈寂抬眸看，很平靜地說：“我得馬上去醫院。”

姑娘臉發白，竭力克制住發的雙手和心慌，朝他點點頭，也很平靜：“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沈寂作微頓，又看了一眼，眸很深。

“問清楚了問清楚了，沈首長就在軍總院……”丁琦隨其后響起走進來。他像剛又打過一個電話，手機還攥在手里，聲音沉冷中出焦灼。他也抓起自己的外套，從外兜里出車鑰匙丟給梁鐵柱，招呼道：“老梁，你先開車去，我還得給江局再回個電話。”

“好。”

說走就走，四人隨即便大步從包間離開。

上菜的服務生小哥剛好走到門口，撞見這一幕，直接愣了。丁琦走最后，把夾克套上，說了句“結賬”便大步下樓。

“一共五百四十二……不是。”服務生報完價后才反應過來什麼，趕抱著一大托盤的菜追上去，扯著嗓子喊：“我說幾位，這菜還沒上齊呢，你們就吃完了？我們這兒菜品上桌就不給退的，要不打個包吧，不然你們多不劃算啊！誒誒！”

幾人行匆匆，轉過樓梯拐角沒了影兒，沒人搭理他。

服務生小哥皺起眉，嘀咕了句什麼，撓撓頭，進包間收拾去了。

*

一個半小時后，沈寂的黑越野和丁琦的黑大眾前后停在軍總院停車場大門口。

今天是云城氣溫回暖的第一天，難得的好天氣，太明晃晃的掛在頭頂，刺得人睜不開眼。溫舒唯忐忑不安，沒心秋日艷，兩只手一路上都無意識地攥著挎包包帶，掌心被汗打了，此時車速明顯放緩，才遲遲回過神，轉頭車窗外。

這會兒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多，正是醫生午休完剛上班的時候，放眼整個軍區總醫院，里里外外全是病患和陪同著來看病的家屬。停車場里也烏一片，所有車位都被病患家屬的私家車位沾滿，沒留下一個空的。

這時，醫院守停車場的保安過來敲了敲黑越野的車窗，指指里頭，不太耐煩地說：“這兒沒位置了，要停得停到旁邊的商場地下室去。”

沈寂沒什麼語氣地問：“商場有多遠？”

“一公里吧。”保安說，“你倆停了車再走過來，最多也就十五分鐘。”

沈寂這回沒吭聲，握著方向盤，把里的煙拿下來掐了。

溫舒唯看了眼放在置架上的煙盒。

那盒煙現在還剩幾。沒記錯的話，這盒煙是這人從火鍋店出來之后才買的。

這一路，他一直在煙，溫舒唯幾乎沒見沈寂停過。

咬了咬。

后頭大眾車里的丁琦搖下車窗，腦袋從駕駛室一側探出來，觀了一番前方狀況。罵罵咧咧低咒了句，從車里下來了，邁開長走到黑越野跟前，說：“你把車鑰匙給我，我和老梁去停車。你和嫂子先上樓去。”

沈寂點了下頭，“謝了。”

丁琦說：“自家兄弟，你跟我客氣什麼，更何況還是這種況……”說著忽然一頓，道，“我幫你打聽了，這會兒正在給政委做手的是副院長，軍總院的外科一把手，醫了得。政委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寂哥，你心放寬點兒。”

沈寂把車鑰匙從車窗里給他丟出去，下了車，繞到副駕駛室那側拉開車門，低頭給溫舒唯解安全帶。眉眼冷淡地垂著，一聲不吭，臉上看不出毫緒波瀾。

座椅上的溫舒唯盯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冷靜面容，心里忽然一陣。

是了。

這就是沈寂。他永遠都是這樣。

好像什麼都漠不關心，滿不在乎，天塌下來，他也能勾勾給你扯出個漫不經心的笑。他的心世界是四面銅墻鐵壁，筑起孤高的嚴霜和寒冰，旁人別說走進去，就算只是靠近也絕無可能。

他高傲，散漫，冷漠，永遠強大到無所不能，他大概不會讓世上的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不是大概，他一定不會讓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正有點胡地思索著，吧嗒一聲，鎖開了。

一瞬回過神，抬起頭，怔住。就在幾厘米遠的上方，沈寂垂著眸，清冷的桃花眼，視線無波無瀾落在臉上，不知已看了多久。

沈寂淡淡地說：“又胡思想什麼呢。”

“……沒。”溫舒唯低眸搖頭，沒有多言。

“丁琦剛不都說了麼，接診的是最好的外科醫生，軍總院副院長。”沈寂的語氣非常平靜，“沈建國是個閻王爺都不敢收的主，出不了事兒。”

溫舒唯看向他，神復雜，抿了抿想說什麼，但話到邊還是咽回來。最后只能在心里嘆了口氣，點點頭，附和的“嗯”了聲，拎包下車。

兩人轉往門診大樓走。

丁琦想起什麼，扯著嗓子提醒道：“政委在急診科手二室，三樓！”

沈寂聞聲沒回頭，背對著把右手高舉過頭頂，隨便那麼一揮，示意知道了。

丁琦和梁鐵柱各自駕車調頭，停車去了。

溫舒唯則跟在沈寂旁趕往急診科手室。他面上神冷淡，腳下的步子卻快而穩，加上高優勢擺在那兒，一雙本就格外長，在旁邊跟得很有些吃力，幾乎需要著挎包小跑，才不至于掉隊。

數秒后，走在前頭的沈寂察覺到什麼，步子一下停住，微側，手牽住了溫舒唯細白的右手，帶著往前。

男人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寬大有力，骨節修長，掌心的薄繭帶著些許意。攥著的。

溫舒唯心尖一，輕聲喊：“沈寂。”

“嗯。”他嗓音低低的，語氣淡而冷靜。

“你手心里都是汗。”溫舒唯說。

“嗯。”他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

輕輕咬了咬瓣兒，沒再說什麼。被他握在掌心里的纖細五指收攏，反手用力握住了他的。

兩人走進門診樓，見大廳里人頭攢肩接踵，幾臺電梯前全都人山人海，便直接爬樓梯上了三樓。穿過全是各科門診室的走廊，轉過一個彎兒，在另一條安靜走廊的盡頭瞧見一扇雙開門——

大門閉，上頭“手室”三個醒目大字亮著紅燈，顯示里頭正于手搶救中，一名著筆軍裝的警衛員戰士神冷峻地守在門邊。

再看看手室外，兩排座椅分別靠著走廊的兩側白墻。此時，這不算寬敞的地方或坐或站地待了四五個人：有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著樸素，氣度不凡，兩個三十來歲的朗男青年，和一個著軍服的年輕孩兒，清一的表嚴肅眉頭皺。

聽見腳步聲，幾人同時抬頭看過來。

最先認出沈寂的是云城市國安局的局長江安民。江安民年輕時候和沈建國一起當過兵，兩人是幾十年的老兄弟，過命的，誼頗深。

“來了啊。”憂心著老友傷勢的江安民臉不太好看，朝沈寂淡淡點了下頭。

“江局。”沈寂眉眼平靜地招呼了聲，說著一頓，回，牽著溫舒唯把帶上前兩步，松開手，介紹說：“這是國安局的江局。”

溫舒唯很有禮貌地打招呼：“江局好。”

“你好。”江安民看著眼前的年輕小姑娘，有點兒疑，側目看沈寂，“這位小姐是……”

沈寂說：“溫舒唯，我朋友。”

江安民聽了一怔，視線又回到年輕姑娘上，來回大量好幾眼，眼中出幾贊許的神，點點頭。沒有說話。

沈寂抬頭看了手室一眼，走近兩步，抬抬下，微皺著眉沉聲問：“現在里頭什麼況。”

“政委中了兩槍。一槍打在左臂，一槍打在左。左那傷很致命，子彈就差三公分到心臟。”兩個男青年的其中一個開口，嘆了口氣，語調復雜沉痛，“現在正在全力搶救。已經一個多小時了，還沒離生命危險。”

槍傷，左，差三公分到心臟，全力搶救。

這些字眼鉆進溫舒唯的耳朵，整顆心臟重重一沉。下意識地去看沈寂。

他站在手室門前，高高大大的軀籠罩在紅燈投落的紅線下，頭微垂著，背對著所有人，溫舒唯無法看清他的面容和表。

只有一道背影，莫名出幾分蕭條孤獨。

良久的靜默后，沈寂回看向江安民，面無表地問：“知不知道這事兒誰干的？”

“……”江安民頓了下，余掃了眼站在旁邊的溫舒唯。

溫舒唯很自覺，見狀連忙道：“……大家守了這麼久，應該都了吧。我剛才看見外頭有賣果和茶的，我去買一些回來。”說完就轉過，準備從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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