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沈寂低嗤一聲，邁開長不不慢地走到跟前，站定了，大手在腦袋上輕輕了把，語調散漫，“怎麼，覺得我手藝還行，想我給你當免費廚子？”

姑娘眸子里都是促狹的，“我可沒這麼說，都是你自己理解的。”

沈寂微瞇眼，“以前還客客氣氣的，現在你使喚老子使喚得自然啊。”

“以前是因為我跟你不呀。”溫舒唯仰著頭瞧他，眨眨眼睛，很認真地說：“原來你不喜歡這樣麼？不好意思，我看你平時被我使喚得開心，還以為你喜歡。”

沈寂住下，挑眉輕聲，“喜歡得很，誰讓這是我心肝寶貝兒小祖宗呢。”

溫舒唯臉微熱，道：“好了，我快點吃完飯要去上班了。”

沈寂盯著看了會兒，忽然低頭，舌尖輕輕從左邊角輕輕掃過。

溫舒唯：“……？”

“沾了點兒粥，幫你了。”

“……你手邊不就是紙麼？”

“節約是德。”

溫舒唯：“……”

溫舒唯沉默，無言以對，只能低下頭安安靜靜地吃飯。沈寂則在對面的位置坐下來，軍裝如畫，背靠椅背，也不說話，一雙挑花眼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看。

片刻，

對面的人似乎正思考著什麼，冷不丁響起一嗓子，沒頭沒尾地來了句：“也行。”

溫舒唯剛好喝完最后一口玉米粥，邊了張紙巾，邊疑地抬眸看對面，“唔？”

什麼也行？

“我白天給當廚子做早飯，犒勞夫人晚上辛辛苦苦暖被窩。”沈寂勾了勾角，漫不經心地抬了下眉，“也應該的。”

“……”

你好啊。

*

溫舒唯最后是踩點兒到的雜志社。剛打完卡，單位墻上的掛鐘便滴答一聲指向了八點整。

鼓起腮幫吹了口氣，抹去額角嚇出來的冷汗，回到座位，收拾了一番便起敲響主編室的大門，進去跟梁主編說明了自己愿意到亞城分社帶新人的想法。

梁娟聞言，朝笑了下，說：“小溫，其實我私心是希你能拒絕這次出差，留在云城，繼續跟蹤報道之前那樁‘炸案’。你是整個錦華云城總部最好的記者，這一點是大家公認的，察力強，能吃苦，文字功底也非常拔尖。”說著一頓，換上副輕松玩笑的語氣，“你是我的左膀右臂，你這一走，我可就要幾個月沒胳膊了。不過你也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我尊重你的個人意愿。”

溫舒唯很不解，“把我分到亞城分部幫忙，不是梁姐您的意思？”

梁娟搖頭，“不是。”

“那為什麼會派我去？”

“別說你，我也覺得很納悶兒。”梁主編道，“是新聞總局的一個大領導直接給我打的電話。”

溫舒唯困地皺起眉。

“好了，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這邊的工作就盡快移。”梁主編低頭，目重新回到面面前的電腦屏幕上，繼續審稿子，“我安排了小鄒和閆小玉接你手上的活，去吧。”

溫舒唯雖心存疑慮卻也不再多問，點點頭，轉離開了主編室。

梁娟安排過來接手溫舒唯工作的兩個記者，一個是在雜志社干了四年、工作經驗較為富的老員工，另一個則是大學畢業沒多久的小新人，溫舒唯非常耐心，又把全部文檔資料重新整理了一遍，拷進盤，拿到兩位同事面前分門別類細細講解。

一個上午的時間很快過去。

極近中午飯點兒的時候，溫舒唯手上的活基本上都了出去。同事們都吃飯去了，溫舒唯坐在辦公椅上了個懶腰，邊喝咖啡，邊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找到那個名為“s”的土low風景圖頭像。

發送道：我手里的工作基本上接完啦。下午沒什麼事，我準備回姥姥家收拾行李，然后再給媽媽打個電話說一聲。

過了會兒，對方回過來一個字：好。

溫舒唯繼續敲字：嗯嗯。

一條發過去之后，皺了皺眉，忽然想起什麼，又寫道：對了，剛才我們主編告訴我，讓我去亞城，不是的本意，是上頭某個大領導的意思。好奇怪呀，為什麼會有總局的大領導突然關注我？

這次，對面好一會兒沒有回復，然后便發過來一條航班信息。

溫舒唯：晚上八點半的飛機？

s：嗯

溫舒唯：ok，知道啦。

幾秒后，那個名為“s”的微信號再次發來一條容：因為我爸。

“……？”

溫舒唯先還沒反應過來。皺眉，盯著這四個大字仔仔細細地看了好一會兒，又翻回去看之前的聊天記錄，聯系上下文理解，這才頓悟。

溫舒唯：……是沈叔叔找人把我調到亞城出差的？為什麼？

沈寂無回復。

溫舒唯：為了幫你？

沈寂依然無回復。

這邊，溫舒唯抿抿，心里忽然涌出一異樣。片刻，看著手機屏幕嘆了口氣，繼續哐哐敲字：其實，沈叔叔真的很關心你。你們倆畢竟是親父子，總不可能一輩子都這麼別扭吧？要不，我做東，請你們父子倆吃頓和好飯？大家歡聚一堂，冰釋前嫌？【小熊豎大拇指.jpg】

信息發送功。一秒鐘過去，五秒鐘過去……在第十秒的時候，掌心里的手機終于再次震一聲。

s：你中午吃什麼。

話題陡轉，把之前敲了半天字才發出去的一大段話忽視得徹徹底底。

溫舒唯：“……”

無語，回復道：程菲說又學了幾樣菜，做好了給我送來。人還沒到，我正等呢。

s：多吃點，下午我忙完聯系你。

溫舒唯正要回復，一通電話打了進來。看眼來電顯示，笑笑，邊接起電話便轉往前臺方向走，“喂，你到了嗎？嗯好，我馬上出來。”

*

“不錯呀，手藝越來越好了。”

雜志社前臺的候客區，溫舒唯坐在沙發上，拿筷子夾起一片烏魚片放進里，拍拍手，一副贊嘆的表，“咱程大廚再練上幾個月，可以去開個酒樓。”

程菲被這人夸張的說法給逗笑了，“行了，別在這兒夸大其詞吹彩虹屁。好好吃你的飯，待會兒我還得去福利院呢。”

溫舒唯沖笑瞇了眼，又夾起一塊魚放進里，腮幫鼓鼓地嚼，含混不清道：“又去做義工？你打算去做多久？”

“哪里說得清呢。”程菲兩手托腮，道，“有空就去唄。做義工又不是上班，就當是給社會獻心，那些小孩子真的怪可憐的。”

溫舒唯點頭贊同。

兩個姑娘又東拉西扯地閑聊了會兒。忽的，溫舒唯想起什麼，換上副揶揄打趣的口吻，問程菲：“g，你上回不是說，跟你一塊兒做義工的有個大帥哥麼？有沒有什麼進展？”

程菲眼睛里明顯略過一慌張，掩飾什麼般地清了清嗓子，隨手捋了下頭發，東張西看別，“偶爾上了就聊兩句，還、還能有什麼進展。”

溫舒唯敏銳察覺到什麼，瞇了瞇眼睛，定定盯著程菲看。

程菲皺眉，“你看我干什麼？”

溫舒唯咬著筷子，抬手指指好友那張漂亮臉蛋兒，認真道：“你臉好紅。”

程菲：“……我這是熱的，你們這棟大樓暖氣開太大了。”

溫舒唯繼續瞧著，忽然一笑，說：“其實也好的。”

程菲不解：“什麼？”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專程跑去平谷區的福利院做義工，我還能不知道是為什麼？”溫舒唯說，“這麼多年了，你雖然表面上嘻嘻哈哈不在意，但是你心里，從來沒有放下過那個‘小哥哥’。你之所以會那麼同福利院里的小孩子，也是因為，那些孩子讓你聯想到了那個小男孩兒。對不對？”

程菲一怔，眸微微閃，沒有說話。

溫舒唯放下筷子，兩只手握住程菲的胳膊，笑道，“我記得，之前是你教我的，心很難，如果真的遇到了讓自己心的人，就要好好把握。所以我才會接沈寂，和他在一起。菲菲，我現在真的過得很好，很幸福，所以我也希你遇到對的人，收獲自己的幸福。”

程菲彎，抬手敲額頭，“看見你現在這麼快樂，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如果真的心，就嘗試著去接。”溫舒唯說，“那個男人能到福利院做義工，和小孩子接，可見是個心地不錯的人。”

聽完這番話，程菲仍是有些遲疑，忐忑道：“可是，人家好像對我完全沒意思。”

“那你就追他呀。”溫舒唯說。

“我……”

“你一個34d，長得還這麼漂亮，天底下幾個男人能扛得住你追？”

程菲：“……”

“相信我。”溫舒唯拍拍肩膀，“你二十年前遇見了那個小哥哥，念念不忘至今，現在又在相同的地方遇見了讓你心的男人，這本就是一種很奇妙的緣分。”

*

正午時分，天氣晴朗，將整座城市溫包裹。

平谷區兒福利院一片朗朗讀書聲。

教室，孩子們規規矩矩地坐在小課桌前，手持書本，神專注。而在教室正前方的講臺上，則站著一個形十分高大的男人。

他今天仍是運系的裝扮，黑黑，英俊立的臉龐被化了棱角，眉眼低垂，與濃墨重彩俊俏人的五形強烈對比的是，他氣質很冷淡，也很消沉，甚至有幾分頹靡氣。

像一壇沉了太多故事和的老酒，教人心生好奇，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程菲按照慣例，又一次提前四十分鐘到了教室外，過窗，安安靜靜地著教室里正在給孩子們上英語課的男人。

不多時，一節課結束。

男人收拾好書本，走下講臺，從教室前門出來了，邊走邊摁亮手機屏幕，查閱信息，看一眼，眉頭微擰。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出現一道人影，擋住了他去路。

“……”男人抬起眼。

面前是一張俏生生的小臉，雙頰微紅，角揚著抹弧度，正笑盈盈地著他。

他靜了靜，禮貌而疏離地朝這孩兒點了點頭，“程小姐。”

“你好，周先生。”程菲笑著說。

打完招呼，男人便微側，繞過徑直離開。可剛走出沒兩步，背后噠噠噠一陣腳步聲便追過來，忽然說：“等等！”

他回過頭去。

程菲心跳有些失序，定定神，然后才有些不太自然地出幾個字，試探道：“你能不能給我一個你的聯系方式？”

對方沒有答話。

程菲窘迫，眼神不太敢直視那雙冷清的眸，糾結好幾秒才低聲說：“后天是我的生日，就當，送我一份生日禮。可以麼？”

百里洲平靜地看著。

彼時，頭頂燦爛，孩兒站在里，上的淺明亮潔白。

而他影黑暗。

幾秒后，百里洲轉走了，頭也不回，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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