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宏泰的話應驗了。
從薑老太爺死後的第二天開始,薑家其他人陸續出事,或因急病,或因意外,府裡大小的主子都沒了,隻剩下薑子驥的生父薑老爺。
一開始,知府大人還去薑府弔唁,隨著薑家人越死越多,知府大人都嫌晦氣。
程卿說薑家一直在死人不正常,懇請知府大人查一查。
知府大人憋得臉紅,「本府早已派人查過,薑家的事頗為邪門,不是急病就是橫死,怕是……子不語怪力神,這事兒程大人還是不要管了。」
程卿倒想不管。
但薑家人若死絕了,『薑子驥』的存在就了永遠的,阿古拉除掉了薑家人,就該把知人滅口了。
程卿換了素,去薑府找了薑老爺。
薑家的主子們陸續死去,隻有薑子驥的生父薑老爺還活著,好好一個大戶之家,在短短數日就凋零,靈堂裡擺著一排棺柩,薑府的僕人都被嚇跑了,隻剩下幾個忠心的老僕還照顧著薑老爺日常起居。
薑老爺跪在靈堂前燒紙,裡含糊不清唸叨著什麼話,一時哭一時笑,似乎已被薑家近日的變故刺激到失了智。
穀宏泰一臉警惕。
他一點都不同薑老爺。
薑老爺年輕時長得頗為俊,又識文斷字,引得草原部落的貴心生傾慕要嫁他。
在自己的婚事上,薑老爺堅持過,但真正起決定作用的還是草原貴的「威脅」,而薑家最後決定要除掉那位貴,薑老爺並沒有履行一個丈夫的責任保護好自己妻子。
換了穀宏泰,有誰要他妻子,除非從他上踩過去!
呔!
像自己這樣深義重的男人都沒娶到妻,負心薄倖的男人有了妻子又不珍惜,世道真是不公平啊。
薑老爺不是一個好丈夫,同樣不是好父親。
保護不了妻子,又護不住子,這樣懦弱的男人,早點買塊豆腐撞死才一了百了。
然薑老爺就是不死。
薑家上下都死完了,薑老爺還活得好好呢。
在草原貴「病逝」後,薑老爺當起了聖,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再娶續弦,也未納妾,膝下並無一兒半,孤零零一個人。
這大概是薑老爺的懺悔和自責。
嗬嗬,人都死了,聖給誰看?
就是虛偽。
穀宏泰心裡腹議,實則很張,一隻手一直按在腰側的刀柄上,以備有突發況。
沒準兒從薑家的靈堂裡就會鑽出殺手來!
程卿走到薑老爺邊,薑老爺已經沒有了一點氣神,像塊乾癟的老薑。
「他回來了,你知道吧?」
程卿說話,薑老爺應也不應,還往紙盆裡燒紙。
程卿蹲了下去,「我說薑子驥回來了,薑老爺你的兒子,他回來找薑家報仇了。」
薑老爺終於有了點反應,他用無神的雙目看著程卿,忽然笑著呢喃:「回來了,都死了,都死啦,死得好!」
一邊說,一邊卻在流淚。
薑家上下,從六十八歲的薑老太爺,到薑老爺剛剛兩歲的侄孫,凡是姓薑的都死了。
如果說當年死草原貴,薑家人人都有出力,卻又與兩歲的孩有何關係?
這幾日死的薑家小輩,在二十幾年前都沒有出生呢,隻因為他們姓薑,就要為長輩們所做下的惡一起陪葬。
薑老爺沒了妻兒,肯定埋怨過家人,這些年不續弦不納妾,當著孤家寡人,就是對薑家人的抵抗。
然而抵抗歸抵抗,薑老爺自己能埋怨,卻也知道誰和他最親。
程卿看著薑老爺瘋瘋癲癲的樣子,忽然意識到,阿古拉不是心放過了薑老爺,他是要讓薑老爺看著薑家人一個個死掉,以此折磨薑老爺!
薑老爺在乎親人,失去了所有親人,活著都是痛苦。
阿古拉最恨的不是薑家死他生母的人,而是沒能保護他生母的薑老爺。
最親近最在乎的人,才能帶來最大的傷害。
薑老爺就是阿古拉,或說是曾經的『薑子驥』最在乎的人,但薑老爺讓『薑子驥』失了,這世上沒有了薑子驥,活下來的人是阿古拉。
薑老爺滿口瘋言瘋語,程卿忍不住甩了他兩耳,的薑老爺麵皮發腫。
「你現在清醒沒有?你聽我聽好了,本不在乎你有多難過,薑家的債你要找兇手去算,現在本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你惹怒了本,本讓薑家上下死了都不得安寧!」
人死不能復生,對死者最大的尊敬是好好安葬。
程卿威脅薑老爺,要讓薑家這些棺柩無法下葬,穀宏泰都聽得瞪眼。
殺人不過頭點地,程卿想幹啥,想把薑家人鞭啊?
當知縣真是屈才了,程卿要是進錦衛,大概沒有拷問不出的報!
薑老爺昏沉沉的腦袋被兩耳得稍微清醒些,對程卿怒目而視:「你是何人,如此張狂!我薑家乃平涼大族,並非沒有仰仗……」
程卿冷笑,「殺完本家,該殺旁繫了,凡是姓薑的都跑不掉,當年你妻子『病逝』的真相,可還有什麼知人?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秦安知縣程卿,本敢說這樣的話,就能做到這樣的事!」
程卿氣勢全開,薑老爺一時竟不敢與對視。
穀宏泰拿刀柄敲他肩膀,「大人問話,你還敢怠慢?」
薑老爺麵痛苦之,「拙荊病逝,本不是什麼彩之事,知人這些年都死的差不多了,加上近日的事……如今還活著的,隻剩老夫一人。」
薑老爺就是唯一的知者了。
程卿給穀宏泰打了個眼,再討厭薑老爺,他們都要暫時護著薑老爺。
「你兒子薑子驥當年是怎麼走丟的,自己趁跑了出去,還是被薑家丟了出去?薑家既然讓你夫人『病逝』,又怎會允許薑子驥走丟!」
薑家的確是壞。
但又連做壞事都不夠謹慎。
既然壞了,就要一壞到底嘛,斬草不除,放跑的是一個薑子驥,世上卻多了一個狂熱的好戰分子阿古拉,程卿還真想把薑家當時的話事人拖出來鞭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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