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阿土快活地在山林間奔跑著。
昆侖山脈中幾乎沒有強悍的妖,山林裡隨可見的都是些人畜無害的小鳥小,稍微大一點厲害一些的野,都藏在深山老林裡,輕易不敢出來。
這裡唯一的主宰就是人類,確切地說,是昆侖派的修士們。
阿土當然不知道“狗仗人勢”這個詞的意義,也從來沒聽過狐假虎威之類的話語,不過這些日子來,它確實在昆侖派石盤山附近的山林間玩得很痛快,每每都要到天黑時分才回去,以至於陸塵都罵了它好幾次,說它玩得子都野了。
對陸塵的訓斥,阿土每次都是伏耳恭聽,然後堅決不改,它仿佛從心底深就特別特別的喜歡山林,喜歡在那些山山水水林林草草中跳躍奔跑,每當這個時候,阿土就會覺得自己有一種熱沸騰的覺,甚至就連瘸了的那只也不再是障礙了。
有的時候它甚至還會忍不住站在山上,對著無盡的群山和晴朗的天穹,大聲而淒厲地發出長嘯。
如一匹月圓之夜的狼。
嗯,只是有點像而已,它的聲氣勢不夠強大,中氣也不足,而且最重要的是,阿土從來沒在晚上出來過。到了天黑的時候,它都會乖乖地回家和陸塵呆在一起,呆在那間簡陋而狹小的房間中。
這一天陸塵上山去了,阿土又獨自跑去玩耍,它跑過山林跑過河流跑過山山水水,然後看到了一座有些奇特的山峰。
那座山藏在昆侖群山中,不高也不大,阿土站在山腳下去,覺得這座山山有些奇怪,扭曲險峻,好像有點眼。
阿土看了半晌,忽然狗頭中靈機一,然後找到了答案。
它覺得這座山峰的形狀就像是一只狗頭!
狗頭一樣的山。
狗頭山!
阿土頓時興起來,沖著那座山“汪汪”著,歡快地跑了過去。但在山腳下它忽然腳步一頓,卻是看到了一道天然形的斜坡,占據了“狗頭山”整個一側,向上延而去。
斜坡一層一層,或有巨巖或有大樹,仿佛總有些天生地長的顯眼的標志,將這裡分了一條從下往上的巨大的階梯。
一群野豬,幾只山羊,偶爾飛過的小鳥,還有大群大群的麋鹿從它眼前走了過去。
阿土有些畏懼地離那些個子高大的遠了些,然後東張西了一下,又往山上走了上去。到了那無形又巨大的階梯第二層,阿土忽然看到了一只型龐大的斑斕猛虎,正懶洋洋地躺在一棵樹下酣睡著。
阿土的一下子了。
幸好那只斑斕猛虎沒發現它,阿土連忙逃命,往旁邊跑開,不知不覺又上了一層,然後它似乎覺到了什麼,下意識地便向周圍看去,果然,隨著它慢慢往這山上行走,這一層層的階梯裡,竟然都有各不相同的異停留在此。
有長十丈的巨大鱷魚,有通純白的獨角犀牛,有縱橫馳騁的黑金雕,甚至還有翩翩如仙的瑞靈鶴……
一層一層,無形的線似乎劃在這座山上,讓所有的異們都相安無事,而且奇怪的是,它們似乎也從沒有對其他有任何的攻擊舉,最多也就是往阿土這邊嚇唬地吼一聲,然後把阿土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阿土雖然有些害怕,但不知怎麼,它心底卻仿佛有一奇異的沖在不時激勵著它,讓它不時向那山峰的最高。
約約,那裡仿佛有一個巨大的影。
阿土慢慢地接近了那裡。
在走到山頂時,這只黑狗已經四腳抖,看起來馬上就要支撐不住的樣子,但是很快的,它就看到了它想看的東西。
這座狗頭山的山頂上,確實有一個龐大的影趴在地上,當那雙巨大的眼睛緩緩向它這邊看來的時候,阿土突然高興得大起來,然後沖了過去,對著那個小山般的巨歡快地喚著,尾拼命搖。
就像是它見到了十分想念十分親近又十分想討好的老朋友。
那是一只青牛,雄踞在這山峰之巔,在昆侖山所有瑞的最頂端。
青牛看了阿土一眼,阿土高興地著,然而卻不見青牛有任何反應。過了片刻,忽然只見青牛尾一甩,了過來,如同一道傳說中的捆仙索一樣,瞬間卷住了阿土的子,然後往空中一拋,頓時就遠遠地飛了出去。
“汪……”
一聲淒厲喊,狗頭山上下無數異都聞聲看去,只見一道黑影從山上飛了下來,在半空中翻轉了好幾次,然後“噗”的一聲悶響,摔在了山腳下某茂的叢林裡,半晌沒有靜。
山上山下一片寂靜,過了片刻,忽然一切又恢複了正常,眾多異仙禽該吃的吃,該睡的睡,該散步的還是散步,就是沒有一只過來瞄一眼那只不知死活的黑狗。
※※※
五日之後,百草堂正式公布了這一年靈力培植的弟子名單,人數為五十人,陸塵的名字名列其中。
易昕十分高興,跑來找陸塵慶祝了一番,不過陸塵十分煞風景地對說以後咱們就兩清了,你也不欠我的人了之類的話,讓易昕好一陣翻白眼。
不過這些都沒什麼,當易昕看到灰頭土臉趴在屋裡,上纏了好幾道繃帶的黑狗阿土時,頓時大驚失,連忙追問陸塵。
陸塵卻也不知道,只說前幾天這只笨狗從山林裡一路爬回來的,樣子很是淒涼,看樣子似乎是在山林裡玩耍時,不小心從哪個地方摔下來了,結果摔斷了好幾骨頭,費了陸塵好大的勁才給它接好的。
易昕當時就心疼壞了,抱著阿土眼淚珠子直掉,輕聲語安了好一陣子不說,回頭又跑出去買了一大包阿土最吃的骨頭放在它面前,算是給阿土養傷補充氣的。
奇怪的是,阿土雖然重傷,但這貨似乎並沒有太多的異樣緒,該吃就吃該睡就睡,易昕來了就對吐舌頭手表表親熱,其餘的就沒有什麼了。
所以到最後,易昕也只能當阿土自己不小心摔壞了,然後又是好一陣叮嚀叮囑,把阿土聽得兩眼無神哈欠連天,最後在懷中昏睡過去了。
相比起易昕的心,陸塵就幹脆多了。幫阿土接好了骨頭換了藥綁好繃帶,一腳就將它踹到屋子的角落去了。用他的話來說,這只笨狗屁用沒有還整天給他找麻煩,遲早還是燉了吃狗才是真的。
易昕氣壞了,抱著阿土要走,誰知阿土跟親熱是親熱,但凡一到要走的時候就翻臉無,抱著桌角凳子拼命掙紮就是死也不肯離開這屋子,最後還躲到陸塵的後,不管易昕怎麼說也不出來。
這是一只什麼樣的狗啊!
易昕對這只詭異離經叛道的黑狗都快絕了,心裡有一種快要崩潰的覺。
※※※
不管怎麼說,阿土也只是不起眼的小曲,陸塵在昆侖派中的日子仍然還是按部就班地繼續著。
參加了靈力培植,靈田這一塊就可以放下了,在百草堂的安排下,陸塵等五十名在靈力上尚有可取之的雜役弟子離開了石盤山,來到了百草堂下另一名“流香圃”的地方。
流香圃是一種植重要靈材的藥圃,占地很大,但陸塵等雜役弟子暫時只被允許在最外層的“楓園”中做事。
能夠種在流香圃裡的靈材,最差的也都是二紋,越往深,品階越高,清香靈氣終日不散,因此而得流香之名。
而陸塵等弟子的工作則是在最外圍的楓園裡,在百草園上頭安排下來的一些靈植中,用他們的靈力去催調整周圍靈田泥土裡的五行靈力,令這些珍貴的靈材可以生長得更好。
這是一項十分枯燥但又需要十分認真仔細的活,一不小心就很有可能傷到靈草脆弱的系進而損傷靈材。而如果培植得當的話,這些珍貴的靈草便會比正常況下長得更好,其所蘊含的靈力和藥力也就更充沛。
陸塵幹的就是這樣的活。
幹活的時候,他的樣子和大多數人一樣,有些稽也有些可笑。雜役弟子們一個個都蹲在靈田裡,雙手地面,有的人還撅起了屁,然後屏息靜氣地小心翼翼催著土中的靈力,一道道微弱的芒在泥土間閃著,一天下來,他們的上臉上,往往都會沾染上黑的泥土,顯得有些骯髒。
看上去就像是人間俗世裡,最平凡普通不過的農夫。
那一天,陸塵就蹲在靈田裡,做著自己的事。
流香圃裡來來往往的昆侖弟子很多,有許多人是要用藥,也有人來百草堂求購靈丹,還有人則是直接花費靈石,請百草堂這裡的人幫忙栽種一些珍貴的靈草靈材。
當那些高高在上、道行高深的昆侖弟子們路過這裡時,他們大多數都不會看那些低頭如農夫一般的雜役弟子,偶爾也有好奇的年輕人看著這些人,然後發出驚奇而好笑的聲音,說著一些比如“那些人的樣子好像蛤蟆呀……”之類的話。
陸塵當然也聽到了一些這樣的話語,不過他的臉一直平靜,也看不出他心裡有何波,只是在那天傍晚的時候,當他終於做完了所有的活,腰酸背痛地站起子時,忽然看到遠一個姣好的影,正背對著他走向那流香圃深。
那天的晚霞下,肩頭的那件赤羽披風,仿佛也正像是天邊燃燒的那一片火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