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歌詞裡所唱的那樣：生活是一團麻，那也是麻繩擰的花；生活是一線，也有那解不開的小疙瘩呀。

    夏大伯家此時就是如此。夏文和張巧走了後，夏大伯就坐在炕上貓著腰，雙手捂著臉，鄭三彩杵在地上站著，也不敢收拾東西。

    屋裡一時靜悄悄的，直到聽見東面房頭夏文兩口子連踹帶罵地幹仗了，夏大伯才長歎了一口氣，說了句：“作孽啊！”算是給鄭三彩個靜聽。鄭三彩的心也終於擱回肚子裡了。

    過了幾十年，鄭三彩能不了解夏大伯嗎？知道這個訊號代表著夏華緒穩定了，要和談談了。至於那小兩口幹仗，鄭三彩現在都麻木了。

    鄭三彩沒讓夏大伯先說話，自己先搶話歎：“你和爹娘走了後，文兒他們兩口子就經常這樣了。你說那事是文兒不對，我也不敢深說兒媳。我現在還哪有當婆婆的架子啦！每天聽的支配，幹這幹那的。

    你可能誤會了。即便孩子們不長心要吃要喝，我能那樣嗎？我是啥人你不知道嗎？

    咱娘病了，你連個口信都沒有，一走就是好多天，我惦記得都睡不著覺。

    唉！一尋思這些年我跟娘的，娘那人當我婆婆，我真是八輩子燒了高香，我能跟沒嗎？惦記得我一宿一宿的睡不著覺。”

    鄭三彩說完，用眼角瞄了眼夏華，看夏華臉緩和了，接著倒苦水：“去老二家拿糧食，是張巧去取的。我想攔也管不住啊。

    那李老蔫兒天天上咱家大門口晃悠，就是為了要答應了的糧食，張巧看見就跟他倆罵仗。

    我們可以不要臉面，可我一尋思你，你是書記啊！我怕等你回來，滿村裡風言風語傳到鄉裡，對你不好。

    唉！沒招沒招的了。就這麼的，張巧才去老二家搬糧食，我才還上李老蔫兒。”

    即便鄭三彩說出花來，夏大伯就是覺得：我娘住院呢。你們在家吃大米飯，就是不對。

    “家裡啥條件啊？要了糧食還了，我也就不說啥啦。可咋能上我弟弟那拿糧食自己吃呢？還有冬子是咋回事？我弟弟在醫院照顧爹娘，就這麼一個孩子擱家裡頭，你們給他氣啦？”

    “我是那樣的人嗎？還不就有一碗大米。咱大孫子都饞得不行不行的了。張巧把糧食拿家來。讓那小東西給看見了。就纏著我要，你說我當親的，哪舍得他哭哭咧咧的就為口飯！這是今兒才做的嘛！

    至於冬子，那孩子子一直就不如夏秋和甜甜，你又不是不知道，張巧說他兩句，這就不幹啦！要我說，二弟家太慣著孩子啦……”

    鄭三彩發現夏華語氣平和了些，去外屋拿笤帚開始掃碗渣子，收拾屋子。立桌子。

    夏華就坐在炕上，兩眼無神地看著鄭三彩幹活。他只要一想起來平時跟他大哥長大哥短、客客氣氣的妹夫趙鐵柱說的話，他就鬧心。

    他和妹夫一起下火車時，他正準備去縣醫院取自行車趕路回家呢，他妹夫趙鐵柱攔著他說：

    “大哥啊，爹娘是咱大夥的，不能都讓二哥一家擔著啊！就是人家準婿再能耐吧，大哥，那是準婿，不是婿！還沒家呢。咱不能讓甜甜還沒過門呢，就讓人葉家瞧不起吧。

    大哥你也回家找大嫂多要點兒錢，我也回去管我爹娘再要點兒，咱給二哥盡快匯去。

    出門在外、沒錢防。那不的！就是來我們縣城醫院看病的，都知道一得病，到都是錢。更何況京都呢，吃喝拉撒睡，哪樣不是錢？你要是村兒裡有事，我明後天去取一趟哈。”

    你聽聽。妹夫是啥意思嘛！就很怕他不掏錢似的。他是大哥，他是老大，他要有，他能不掏嗎？

    可自己家也得過日子啊！唉！夏大伯夏華覺得他自己可愁得慌啦。以至於剛一到家，就看見大人、冬子哭的，外加看見桌子上擺著大米飯，一口火氣上來，就掀了桌子了。

    “咱家有多錢？你歸攏歸攏，我給老二匯去。我都進屋多半天啦？你都不問問爹娘他們在哪呢？吃啥喝啥呢？到底咋樣啊？”

    夏華越說越生氣，鄭三彩剛收拾好的屋子，他“哐啷”一聲，又把旁邊立著的板凳給踹倒啦。

    鄭三彩暗恨自己。這咋忘問了呢！難怪當家的生氣。

    “我早就想問啦。怕你鬧心。尋思等我收拾完屋子滴，咱倆再嘮。再加上分心，你聽聽，東屋又打起了啦。這倆敗家孩子，都不管會不會嚇著咱大孫子！”

    “你得了吧！都在京都呢！老二那個婿給找車找人給整去的。

    我也不用你問了，你就痛快地掏錢吧。我娘住著京都裡的大醫院，那可是京都，吃的用的治療的藥都是最好的，到都得花錢，咱家得掏！”

    “啥？”

    鄭三彩的臉啪嗒就落了下來。一屁坐在炕沿邊，順手把炕上的針線盒子拿起來，準備孫子用的小圍兒。悶不吭聲沒應。

    “咋的？你不是惦記我娘一宿一宿睡不著覺嗎？到真章你就不行啊？趕找錢匣子掏錢！我不能讓鐵柱來取，我得給人家送去！我當大哥的，讓妹夫追錢追上門，我丟不起磕磣！”

    鄭三彩坐在旁邊，沒一會兒就搭了起來：“嗚，你就知道錢！咱家哪有錢！有錢能去老二家拿糧食？有錢能讓大孫子見著大米的哇哇直喚！玲子這眼瞅著就結婚，不置辦點兒東西啊？啥啥都管我要錢，我哪來的錢啊？”

    “不是不買自行車了嗎？那錢拿出來！你別跟我說沒有哈！”

    鄭三彩不接夏大伯的話，繼續哭哭啼啼：“我就不明白啦，在哪看病不是看！還給整京都看去！咱就是一鄉下人，別人生病都能去縣裡看病，咋咱娘就得去京都？你把人給整去了，就得管吧？整那麼大地方那麼大醫院，讓咱家掏錢？哪也說不出的道理呀？”

    “你講不講理！咱縣裡治不了，去那能治好！這不沒結婚嗎？要都結婚了，還能顯著你啦？現在沒結婚就讓人家都掏嘍，丟磕磣！人家該瞧不起咱家啦！”

    “你當現在就能瞧得起啊？我就不明白啦，咱老夏家啥條件啥樣他不知道啊？沒結婚咋啦？沒結婚才得好好表現呢！

    我沒有！你弟弟那有能耐的婿既然給整去京都了，就得給老太太管到底！那都開著小汽車來的，那麼富，條件那麼好，非得差那倆錢？

    不是要娶夏天嘛，花倆錢咋啦？我這一天老天拔地的，累的要死要活的，哪有錢掏得出去那麼大城市看病的錢！”

    “那不是人家親爺！我不說了嘛，沒結婚呢就要，不好看！”

    “我告訴你夏華，你爹娘可說啦，說老二那婿可比咱玲子婿像樣多啦。

    聽聽！你聽聽！偏心不偏心！還沒結婚、沒開頭過上呢，就人家那大團長好，咱玲子就被比的啥也不是。

    都那麼好啦，這回咱就看看他能不能掏錢！請神容易送神難，他給整去的，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怎麼比咱婿強，甜甜咋就比玲子命好！”

    夏華覺得跟鄭三彩已經到了說不通講不明白的地步，也不費那個皮子啦，直接來橫的：“你不給是吧？”

    夏大伯蹭蹭地就爬上炕，一把拽開炕櫃，就要往外掏，鄭三彩嗖地就扔了針線匣子，也爬上炕去拽夏大伯。

    夏華跟鄭三彩一邊撕扯，一邊心沉悶到極點。夏華越想越生氣，就點兒住院錢，至於嗎？這句問句他也鬧不明白，他心裡是質問的葉伯煊還是鄭三彩，亦或是跟著他後屁.追著要錢的趙鐵柱。

    總之鬧心拉的，拽過鄭三彩的頭發就一頓揍……

    鄭三彩邊哭邊喊，跟夏華撕扯的就滾到了一起，也不是著挨打吃虧的主兒。夏華扇臉，就咬夏華胳膊，鄭三彩心裡就一個信念在堅持著：“你整死我，我也沒錢！你整死我吧！”

    鄭三彩平時一個沉默不語，總是艮了吧唧的人，今兒個超常發揮著口才、力氣、以及護錢的能力。

    夏大伯最終，也不知是打累了還是如何，松開鄭三彩，長歎氣邁出了屋子，顯得有些無力。一分錢沒要出來，什麼都沒有解決……

    從見到夏大伯後就跑出去的夏冬，此時正坐在自己家的炕上，默默地哭泣。

    爹娘爺沒回來，哥哥姐姐也不在，他覺得自己很是無助。夏冬哭得自己都覺得了，小小的年跳下炕，先是去他著藏蛋的地方了兩個，然後就坐在小板凳上燒水煮著吃。

    他藏蛋的筐裡，他數了數，一共有十個，前兩天他大嫂說“吃飯得限量”，要不大伯家糧食不夠吃，他就著，後來實在不了啦，跑回家裡自己吃了兩個蛋，現在又是兩個。

    小年歎氣，他不想吃的，想給留著回來補……，你再不回來，冬子恐怕要吃了……

    吃個小半飽的夏冬，熄火檢查柴火都滅了，才拿起門口的小鐮刀和筐。他得出去挖小蟲子挖野菜，再回來給的小喂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