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家的廚房裡,蘇麗正在拔,準備給老太太熬湯喝。
蘇麗邊拔邊歎氣。都殺了兩只了,只給秋兒和冬子用一小碗湯泡大餅子吃,連口都沒吃到兒,全可著老太太來,結果也不知道都吃到哪裡去了,老太太,那個好相的婆婆,現在已經瘦得臉頰塌腮,大?上也皮包骨了。
從那天晚上夏國和蘇麗沒談攏,之後的日子裡,他倆沒再多說一句話,彼此都擰起了子。吃飯時,蘇麗都是讓夏秋喊他爹,去負責夏老頭和老太太。
蘇麗看看外面的日頭,兩手在圍上蹭幹淨了,拿起鍋沿邊兒上放著的大瓷碗兒,裡面沖著白糖水,端著就進了老太太的屋。
“娘,該吃藥了。”
“唉!放那吧,死,死不起,活著還遭罪,竟折騰你們。老太太從炕上起,接過碗:“又沖糖水兒。你該把白糖留下來,趁著秋兒還沒開學呢,給他喝嘍。那孩子這趟回來,我看更瘦了。怨我啊,要不得這場病,手頭松快松快,秋兒也不能心重地跟著掉秤。”
蘇麗一天三頓地聽老太太磨叨,聽得都心煩。剛開始還能開導開導,現在日子這麼難過,白天得出去幹活兒,中午忙忙叨叨地帶小跑地趕回來做飯。晚上消停了,躺在炕上跟夏國相對無言。年齡也不小了,是人,也累。
蘇麗沒接話,換來了老太太的一聲長歎。
“娘,咱能別老歎氣嗎?好日子都給歎沒了。咱家還不夠慘啊?”蘇麗抑不住了,脾氣頂了上來,口氣略沖。
老太太直愣愣地瞅了蘇麗一會兒,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哽咽地說:“麗,娘知道你心裡不得勁,你怨我和你爹沒出頭。我知道自打我病了後。你一直委屈。攢了那麼多年的錢花沒了,還欠著荒,尋思給自己兒子做點兒好的吧,細糧還不見了。你心裡難。
你能不能別再跟國這樣了。你聽娘說,娘不是偏心眼,手心手背都是,我也知道你們犯難。可你大哥再不對,那也是我的孩兒。夏文是我大孫子,我能把他倆咋地啊!”
蘇麗一屁?坐在炕邊兒,跟著抹起了眼淚。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過得真是夠夠的了。
兩個兒子,一個又黑又瘦、省吃儉用的為了家,另一個小十歲了開始躥個頭啦,營養跟不上,將來能長高嗎?原本胖溜溜的小子,現在也瘦了下來。
誰不是當娘的?你心疼你大兒子,我也心疼我的兩個孩子。
老太太藥也不吃了。往前坐了坐,拉了一下蘇麗的胳膊,看出來了,那事兒是老兒媳心底的一道坎兒,現在還沒走出來呢:
“我和你爹夾在中間,你讓我們怎麼辦啊,麗?你也有兩個兒子啊,你想想,要是你,你能咋辦?別和國那樣了。娘看著上火。”老太太說完,拽起角就起了眼淚。
蘇麗過玻璃窗著外面的菜園子。沒想咋辦,甚至知道無論是錢還是糧,都認了這個虧。可就是心裡頭窩火。真想指著鼻子罵夏華一家,還是不是人了?真想就此事兒,從此斷了來往,好出出惡氣。要不心口窩堵得慌。
從那天夏華帶著鄭三彩摔門而出後,他們兩家在大地幹活遇上,夏華對他們一家視而不見。只熱地招呼夏老頭帶著老太太來家吃飯,鄭三彩和張巧卻跟夏華相反,對倒是比往常更熱。
有點兒心涼。心涼的不是夏華一家的做派,而是心涼自家的老爺們沒心沒肺沒心眼。你大哥都對你那樣不仁義了,你居然連個屁都不敢放,相反跟我耍橫,我為了誰啊?我為我自己啊?
老太太抹了半天眼淚發現蘇麗並未言語,拽起蘇麗的手繼續勸:“麗,他們是親兄弟……國指定比你更上火,可他能說啥啊?娘不偏心地說,你大哥家再不對,咱們能咋辦啊?那咋地,以後就這麼地兒啦?不說話不來往啦?讓村兒裡人笑話啊!”
“娘,你放心,我後天玲子辦席面會去的。丟不了老夏家的磕磣。”蘇麗說完站起就走,走到屋門口時,站住了腳,補充了幾句:“娘,你要真覺得我們不容易的,就多吃點兒多喝點兒,養好能幫我張羅起家裡的事兒,我好多能賺點兒公分還錢給伯煊,上火著急不頂用。”說完就走了出去。
老太太在屋裡的炕上發呆了好一會兒,端起了大瓷碗兒,拿起藥片,仰脖吃藥。還沒死呢,得幫幾年老兒子家。頭些年朗時,竟幫鄭三彩張羅事兒了,伺候完大孫子,伺候全家人吃喝,接茬又照顧重孫子,而老兒子家,除了甜甜放跟前兒幾年,真沒出過啥力。
至於老大和國之間,認為那天說什麼打欠條,誰欠誰的,都是氣話。親兄弟之間,哪能那樣呢。時間長了,應該就下這事兒了。
老太太聽了夏老頭的建議,除了和稀泥,慢慢讓大家夥忘了這茬,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了。兒之間發生了這樣的事,最發愁的就是他倆,夾在中間為難,還沒啥辦法。誰讓父母沒能耐呢。
後個就是玲子這頭預備酒席,老太太琢磨:鄭三彩指定得老二媳婦去幫忙,要不以鄭三彩那好臉面又沒手藝的樣兒,自己張羅不起來。唉!希那天,兩家能和好如初吧。
夏老頭和老太太作為父母,永遠有一個夢,那夢裡兒都團結一致,彼此的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可他們忘記了兒已經各自家,也有了自己的兒了,不是曾經躺在一個通炕上的兄弟姐妹了。
父母在,無論是顧及父母的和,還是孝順的心勁兒往一使,都會多聯系多流,有個地兒讓大家夥往一起湊。
父母不在的那一天,再發生諸如此類傷心傷肺的事而後,真的會沒有隔閡地繼續多加聯絡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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