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鬢邊生,年華似水流!鬼王把目從波平如鏡的水面移開,微微歎息了一聲,轉過頭來,微笑道:“許久不曾照過鏡子,今日一見,卻看到白頭發又多了幾許。”
站在他後的鬼厲面無表,淡淡道:“你多心了。”
此刻,狐岐山中的一個小湖畔,一個石亭築在了湖心,只有一道古舊木橋連接到湖邊岸上。
鬼王和鬼厲此刻站在這個湖心石亭之中。
鬼王背負雙手,神自若,道:“我聽說這次前去空桑山,雖然將煉堂收服,但唯一剩下的一個不肯降服的野狗道人,卻被你保了下來,可有此事?”鬼厲看了鬼王一眼,但見他臉上神一片平和,也不知心裡想著什麼,當下緩緩點頭道:“不錯。”
鬼王笑了笑,轉過去著青綠如玉的湖面,淡淡道:“往日你率人攻伐,向來殺戮殆盡,怎麼今日對著此人,卻留了面?”鬼厲沉默了片刻,道:“煉堂如今雖然式微,但八百年前畢竟乃是領袖一時的門閥,非比一般小派。”
鬼王站在那裡,也不見有什麼反應,也不知道他對這個解釋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過了半晌,他忽然道:“說起來你手中法寶之上,噬珠本是黑心老人的,算來你和煉堂,只怕也有幾分香火之。”
鬼厲緩緩抬眼,向鬼王去,鬼王卻正好轉,也向他看了過來。
他們二人的目,在半空中對撞,鬼厲的目是冷的,鬼王的目,卻是深邃而平和的。
鬼王忽然笑了笑,道:“最近傳說在西方死亡沼澤之,有異寶出世,你可知道?”鬼厲點了點頭,道:“是,聽說了。”
鬼王悠然道:“聽說非但正道中人蜂擁而去,連萬毒門、合歡派中高手也打算手,至於總堂就在死亡沼澤附近的長生堂,更是當仁不讓。”
他頓了一下,向鬼厲道:“你怎麼看?”鬼厲卻沒有立刻開口說話,沉默了許久,鬼王對他也似乎特別有耐心的樣子,毫無著急的神。
半晌,鬼厲緩緩道:“這一次我們收服煉堂,教中除了四大派閥之外,最後一個較有實力的派系也被瓜分完畢。”
鬼王角浮起一微笑,點頭道:“不錯。”
鬼厲道:“魔教之中,向來山頭鼎立,四大派閥無不想彼此侵吞。
往日迫於正道外力,才共同抵外敵,如今自然不同於當年。
而眼下教中勢力逐漸排定,再進一步,便是四大派閥激戰,只不知道由誰先手罷了?”鬼王拊掌微笑道:“好,好!說的好。”
鬼厲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這十年來,你非但傳我天書二卷,更將平生所學、策謀決斷,一一相傳,我若是連這也看不出來,豈不是辜負了你的苦心。”
鬼王微笑著著面前這個年輕人,如同看著一件自己親手打造的完珍貴品,歡喜中還有一分自傲,只聽他道:“那也不盡然,我傳你東西,卻也要*你自己領悟。
這些年來你進境之快,實在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我本以為以你資質,至也要修煉三十年以上,不料只用了十年,你便已有大,難得、難得!”了鬼王這般誇獎,鬼厲臉上卻似乎沒有什麼笑容,仿佛對他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一般。
不過鬼王也不在意,這些年來,面前的這個人從當初的張小凡,變今日的鬼厲,往日的早就變的天翻地覆,除了容貌依然,其他的幾乎再也沒有什麼當年的影子了。
他頓了一下,道:“那依你看來,我們聖教之中,四大派閥既然免不了一場廝殺,你覺得我們先手的好呢!還是靜心等待?”這一次鬼厲卻沒有毫猶豫,立即道:“先發制人!”鬼王盯著他,道:“好!那你以為先對付哪一派?”鬼厲道:“長生堂!”鬼王眉頭一皺,但眼中已有贊賞之,道:“為何?”鬼厲道:“如今鬼王宗與萬毒門實力最強,合歡派與長生堂稍次。
合歡派向來低調,但長生堂堂主玉子道行雖高,卻自傲自大,一向以當年青雲山正魔之戰中主持人自居,以為魔教中唯他獨尊。
如此蠢材,不選他還有誰?”鬼王微微一笑,道:“不錯,說的好。
那若是你來主持,當如何進行?”鬼厲微一沉,道:“此次便是良機。
死亡沼澤之中有異寶出世,玉子必定視做囊中之,絕不容外人染指。
但正道眾人蜂擁而至,我們可待長生堂與正道火並,其後兩敗俱傷之際,再暗中連結萬毒門、合歡派一起下手,這等落井下石之事,他們必定不會推辭。
如此一戰必可功!”鬼王著他,沒有說話。
鬼厲緩緩抬頭,向鬼王看去,淡淡道:“怎麼?”鬼王仿佛看他看的有些出神,片刻後醒悟過來,慢慢把目收回,仿佛在深心歎息一聲,淡淡道:“沒有,你說的與我所想,幾乎都是一樣的。”
鬼厲不說話了。
鬼王淡然一笑,道:“你再休息兩日,便去死亡沼澤吧!”說著,他從懷裡拿了一緘封好的信封,遞給鬼厲,道,“安排之事,我已經在這信中寫的清楚了。
到了大沼澤之後,鬼王宗一切人,皆聽你調遣。”
鬼厲慢慢接過此信,收到懷裡,沉默了片刻,向鬼王點了點頭,隨後轉離去。
但就在他才走了幾步,忽聽背後鬼王道:“還有一件事…”鬼厲停了下來。
鬼王的聲音悠悠傳來,道:“你與我說話之間,怎麼稱呼我們聖教,還是一口一個‘魔教’?”鬼厲沉默了許久,冷冷道:“我教十年,這裡整日征伐鬥,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更是無時不有,怎麼配的上一個聖字?”鬼王大笑,隨即道:“哦!那原來你出的那個正道之中,又是如何?”鬼厲的子仿佛微微抖了一下,片刻之後,只聽他道:“正道中人所做兇惡之事,也不比魔教中人差了!”鬼王饒有興趣地著他,道:“那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心中以為的,卻是什麼是‘正’?”鬼厲沒有回答,沉默了許久,抬起頭了天空。
青天,白雲。
“我不知道!”他低低地道,仿佛對著自己說一般。
那個從背後看去有些孤單蕭索的影漸漸遠去之後,鬼王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他深邃的眼睛裡,仿佛閃爍著神的,閃耀不停,不知道心裡在想著什麼?這時,有個聲音從另一側傳了過來,開口道:“宗主,我…”鬼王打斷了他的話,道:“青龍,上來吧!”“是。”
青龍從木橋上走了過來,順著鬼王的目向遠看了一眼,道:“剛才副宗主也在這裡嗎?”鬼王點了點頭,道:“什麼事?”青龍道:“萬毒門的那個老怪又差人過來,詢問宗主何時派遣人手進死亡沼澤,大家一起共行大事?”鬼王冷笑一聲,道:“你回覆他們,三日之後,鬼王宗與萬毒門、合歡派一起澤。”
青龍點了點頭,道:“好。”
鬼王沉了一下,忽然似想到了什麼轉頭對青龍道:“青龍,你怎麼看鬼厲?”青龍一怔,抬眼向鬼王去,只見鬼王眉宇間一片平和,但目深深不可見底,心中沒來由的一寒,一時竟忘了回答。
鬼王笑了笑,道:“怎麼了?”青龍驚醒,隨即沉,神間卻有些遲疑。
鬼王看在眼底,微笑道:“青龍,你我相多年,有話但說無妨。”
青龍搖頭苦笑,隨即道:“這般說吧!我如他這般年紀時候,道行沒他高,城府沒他深…”說到這裡,他忽然停了下來,鬼王皺了皺眉,道:“怎麼了,還有什麼,說罷!”青龍猶豫了片刻,向鬼王去,道:“手段沒他狠!”鬼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什麼,緩緩轉過去,著碧波如鏡的湖面。
青龍在他背後,慢慢道:“這些年來,尤其是最近兩年,鬼厲行事手段越來越是激烈兇狠,輒殺人,在權爭中更是辣手無。
而且我們鬼王宗年輕一代之中,較出的人才如殺生和尚、燕回等人,盡數都聚集在他的門下。”
鬼王淡淡道:“你覺得這樣不好嗎?”青龍緩緩搖頭,道:“也不是,只是當年他…怎麼如今竟變做了這等模樣?”鬼王沉默了一會,忽然道:“其實我當初也看走了眼。”
青龍一驚,道:“宗主,你說什麼?”鬼王道:“我傳他天書二卷的時候,本以為以他資質,至要三十年才能有,但這十年間,特別是最近五年,鬼厲的修行突飛猛進,直可說是一日千裡,只怕他是秀於心,連我也不曾看出來!”他說到這裡,一直背對著青龍的眼眸中,仿佛也閃過一道不為人知的寒,但他的聲調卻沒有任何的改變:“他子堅忍執著,堅韌不拔,於修道一途實是大大有益,但我仍懷疑,只怕其中還有其他緣由。”
青龍皺眉道:“難道他還有什麼?”鬼王搖了搖頭,道:“你應該知道他懷青雲門道家真法和天音寺的大梵般若吧?”青龍點頭道:“不錯。”
鬼王緩緩道:“以我暗中觀察,他非但在我們聖教天書真法上已有大,便是青雲門的太極玄清道與佛家的大梵般若真法,同時也突飛猛進。
這三門真法,難道暗中竟有相輔相之奇效嗎?”他轉過子,對著青龍笑了笑,道:“以他此時的修行,再加上手中那件奇異法寶‘噬魂’,縱然是你有乾坤清戒,只怕也只有五的勝算。”
青龍微微一笑,道:“老了,比不過年輕人了。”
鬼王忽地大笑,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哪有此事?”他微笑著,悠悠地道:“我當年看出這年必定不是池中之,而如今他就卻更在我料想之上。
鬼王宗若有此人接班,來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只是…”鬼王負手而立,卻突然住口不說,走到亭子邊上,向外眺。
青龍安靜地站在旁邊,向著鬼王去,那一個掌握重權的軀上,此刻卻突然有了一分蕭索,默默地傳達著那沒有說出口的話。
碧瑤…三日之後,鬼厲離開了狐岐山,向西南而去,同時帶在邊的還有猴子小灰,除此之外,野狗道人也跟在邊。
本來野狗道人還不想去死亡沼澤那個兇險之地,但鬼厲只淡淡道:“我走之後,擔保狐岐山這裡比那沼澤還要兇險百倍,你信不信?”此話一出,野狗道人立刻白了臉,裡還氣的很,但腳上卻已經跟了出來。
神州浩土,廣袤無垠,其中自然以中原大地最為富庶。
而在中原之外,北方乃是冰天雪地的極北苦寒冰原,人跡罕至;東方則是浩瀚無邊的大海;至於南方,在中原之外有十萬大山,聳立邊陲,連綿不盡,那裡荒山惡水,瘴氣毒不可勝數,傳說中更有古怪奇特的奇異荒野蠻人,茹飲,兇殘無比。
而在神州浩土的西面,則是有兩大兇地。
西北方向,是一無際的荒涼戈壁,世人稱之為“蠻荒之地”,其上百年無雨,氣候幹燥之極,偶爾有些許綠洲,卻也多為猛兇所占,自然普通人一進便是死路一條。
而在傳言中,蠻荒深,有一宏大聖殿,正是魔教發祥之地。
至於西南所在,便是世人談之變的巨大死亡沼澤。
此的氣候與西北蠻荒之地截然相反,一年之中,十日裡倒有七、八日是下雨的,各種奇異植多如牛,繁茂生長。
這等冷所在,向來便是世間巨毒惡毒蟲所居之,而此特有的劇毒沼氣,更是每逢下雨日子便從沼澤中腐爛的泥土裡騰騰升起,人若吸進,若無適當解藥,不出半刻便劇毒攻心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