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環微微皺眉,一雙眼睛卻漸漸明亮了起來,仔細看著手中白紙,上面“秦無炎”這三個字,寫的是工工整整,筆畫端正圓潤,連接拐角斂而圓,相當漂亮的一手字。
小環眼睛眨了眨,忽地一笑,道:“這位客,你名中有‘炎’,本是雙火至之勢,但中間以‘無’字鎮,峰回路轉,則為;又‘秦’字寓西,主你往西方寒之地大利!”把白紙往桌子上輕輕一放,看著秦無炎道:“西方死澤,正是之地,你此番前去,運道必定不差。”
秦無炎臉上浮起一笑容,年輕卻蒼白的臉龐上看去似乎也有了幾分,點頭道:“多謝姑娘,這是十兩銀子,請你收好。”
說著從懷中拿出十兩紋銀,放在桌上。
小環看了看,沒有手,旁邊的周一仙卻手過來,將那銀子收到懷裡,呵呵笑道:“多謝客。”
秦無炎笑了笑,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又從懷裡拿出了十兩銀子,放在桌上。
周一仙一怔,道:“客,你這是…”秦無炎從容道:“在下還有一位朋友,也要到那死澤之中,麻煩姑娘也為他測上一字。”
小環一怔,秦無炎已經拿過紙筆,在上面寫上二字,遞給小環,微笑道:“他鬼厲!”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周圍的聲音,忽然都安靜了下來。
有人悄悄退去,有人悄悄*近,街角屋頂,人影約,這裡雖是白日,卻突然變得有幾分寒。
在場中人自然也覺到了這莫名的變化,周一仙微微皺眉,向四周張一眼,還未說什麼,小環卻已經將白紙推了過去,淡淡道:“對不住,客,測字一道,必定要本人親書,方可測算。”
秦無炎也不生氣,只微微一笑,道:“是嗎?”看他樣子,卻沒有離開罷休的意思,還是站在桌子前面。
小環臉一變,正在這時,忽然從旁邊過一只手來,在紙上寫下“鬼厲”二字,然後有人淡淡地道:“姑娘,請看看我這二字。”
小環轉過眼,向他去。
一轉眼,仿佛就是十年!小灰在他肩頭趴著,靈的眼珠子滴溜溜轉著,而他的眉宇之間,卻仿佛什麼也不曾改變,依稀當年的模樣。
大街之上,如死一般的寂靜,暗明裡,圍繞著這兩個年輕人,仿佛有兩團勢力,彼此監視、對峙著…小環怔了半晌,接過了那張紙。
“鬼厲!”輕輕念道。
這兩個字,便遠遠的沒有秦無炎寫的字漂亮,下筆凝重,拙而不工,但一筆一劃都極是清楚,行筆間力道似收斂,卻偏偏在每一筆收尾似乎抑不住一般,都出些許鋒芒,自有自傲之氣撲面而來。
小環的眼睛此刻也仿佛越加明亮,片刻後放下白紙,停頓了一下,才道:“這位客,你要問什麼?”小灰在鬼厲的肩膀上突然跳了下來,落在桌子之上,拿起了那枝筆,頗為好奇地玩弄起來。
鬼厲看了小灰一眼,道:“我也要到這死亡沼澤中去一趟,便請姑娘看看我的運勢如何?”小環著他,忽地一笑,道:“人皆有魂魄,死後魂魄不散者,多為靈鬼,為世人所懼,客取這等淒厲名字,分明未信鬼神,何必問我?”鬼厲默然地看了一眼,沒有說話,但旁邊秦無炎卻突然笑了一聲,開口道:“錯了,錯了,姑娘錯了。”
小環倒是被他說的怔了一下,道:“我什麼錯了?”秦無炎眼裡有淡淡華,對著小環,但眼角目卻是掃著鬼厲,微笑道:“上古時候,天煞明王開天辟地,幽明聖母創萬生靈,乃是恒久確實之事,如何能夠不信?”魔教之中,向來尊崇二聖,也就是天煞明王和幽明聖母,普通教眾從來都是信仰無比的,不過在正道中人看來,自然是歪門邪道。
只是這秦無炎淡淡說來,卻仿佛質問什麼一般。
在他後,大街之上無形的力,隨著他轉首之間,忽爾高漲。
鬼厲緩緩轉,面對著他,秦無炎也同時轉過來。
兩個年輕人,在這個簡陋的大街之上,冷冷對視。
四周一片寂靜,周一仙突然覺得腦袋裡嗡嗡作響,一陣暈眩,連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有些張起來。
他向四周張,片刻後便發現許多看去與這裡毫無關系的人,或傾聽,或瞄,有些更是幹脆直接注目此,而手中更是拿住了法寶,頗有隨時要放手大殺一場的架勢。
鬼厲的瞳孔微微收,聲音也變得有些低沉,道:“毒公子?”秦無炎此刻面上的微笑也漸漸消失,有凝重之,但聲音依然平穩,道:“公子!”“啪!”忽地,一聲低沉的聲音在場中突然響起,大街之上兩暗中張對峙的人群陡然驚悚,原本繃的場面在那片無聲之中卻仿佛一聲銳嘯一般,險險的就要發。
就連鬼厲和秦無炎仍保持平靜的面容之上,他們的眼角也仿佛微微搐了一下。
一個微帶驚慌、尷尬的聲音,在場中響了起來:“沒、沒事,我、我不是故意…”眾人去,卻是周一仙張之下,失手把剛才收的銀子掉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悶響,小環額頭見汗,怒目瞪了他一眼,周一仙面上一紅,訕訕然說不出話來,但在他心裡,卻是一陣震。
這十年之間,魔教勢力大盛,年輕一代亦出了不青年俊才,其中最出的三人,有好事者將之並稱為“三公子”,即:萬毒門秦無炎,稱為“毒公子”;鬼王宗鬼厲,稱為“公子”;剩下的一個是合歡派的金瓶兒,人稱“妙公子”。
魔教四大派閥之中,只有長生堂年輕一代,沒有人名列其上,後繼乏人。
這些年來,這三個年輕人在魔教之中可謂是呼風喚雨,年紀輕輕便已經手握本派重權,蹤跡所至,時不時便是腥風雨,爭伐戰在所難免,但彼此之間卻從未過面。
故有人曾道,待到有一朝這三人終於面對面之日,只怕也就是魔教四大派閥真正的大廝殺開始之時。
而此刻,魔教裡勢力最龐大的兩大派閥,萬毒門與鬼王宗,就在這兩個年輕人彼此凝視的目中,對峙著。
場中的氣氛異常寧靜而張,周一仙只覺得自己快不過氣來了,有心想收拾拉上小環溜走,但此刻無論如何也不敢妄一下,否則這兩個年輕人都是兇名滿天下的煞星,自己可是萬萬惹不起他們。
便在這個時候,秦無炎忽地一笑,道:“鬼厲兄,小弟早就仰慕你的大名,今日終於有幸見上一面,真是三生有幸!”他這一笑,立刻就把在場張的氣氛緩解了許多,周一仙幾乎立刻覺出來,原本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抑過來的無形力,隨著他的一笑,也開始慢慢退卻。
鬼厲雖然沒有笑,但面上神卻也緩和下來,在他們二人心間,也許都知道,如今畢竟不是他們爭鬥的時候。
“秦兄過獎了。”
秦無炎仿佛剛才那一陣對峙本不存在一般,微笑道:“有鬼厲兄大駕到此,想必死澤之那份異寶,必定逃不出兄之手心了。”
鬼厲深深了他一眼,忽然道:“天下之大,鬼厲乃末流之人。
這事若是毒神前輩想要,只要他老人家開口,必定無人敢搶的。”
秦無炎臉微變,立刻道:“家師早已不問世事,再說若有所屬,也該是經營此地的長生堂玉子前輩才是。”
鬼厲著他,緩緩點頭,道:“秦兄說的甚是。”
他二人對一眼,忽然都笑了一下。
秦無炎雙手一拱,轉過子,負手而去,看他影飄然瀟灑,若不知他分的,只怕多以為是個俗世翩翩公子。
隨著他的影越走越遠,原本熱鬧的大街之上,剛才還來來往往的行人,忽然間走的走,散的散,片刻間已消失了一半。
鬼厲緩緩轉過頭來,目落到了站在一旁的小環上,小環明亮的眼卻毫沒有畏懼神,迎視著他。
鬼厲看了半晌,又看了看周一仙,最後目回到了小環上,忽然邊浮起淡淡一笑容,低聲道:“你長大了。”
那久違的笑容突然出現,仿佛一縷春風融化了些許冰雪,不過,卻只是一拂即過,待小環回過神來的時候,鬼厲已經抱起猴子小灰向西而去。
周圍的人或遠隨、或近跟,漸漸的也消散了大半。
不知怎麼,小環心頭忽然一陣莫名的惘然,默然向那個年輕人的背影去,只見遠遠的仿佛有人群簇擁著他,但卻並無一人敢接近,除了在他肩膀的那只猴子。
便是那影,仿佛也有幾分蕭索。
默默看著,怔怔出神。
“喂,小姑娘!”突然一聲大喝,在旁邊響起。
小環與正在收拾的周一仙都吃了一驚,轉眼一看,卻是個相貌奇異,臉型如狗的道人站在面前,道:“小姑娘,看你很會算命的樣子,也替你家野狗道爺算個命吧!”小環看了他一眼,道:“哦!客想算什麼,看相或是測字?”野狗正要說話,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吱吱”聲,眾人一呆,卻是猴子小灰不知怎麼,居然跑了回來,三步兩步竄到算命攤子邊上,一雙眼睛滴溜溜打轉,在這三人上看來看去。
野狗瞪了小灰一眼,惡聲道:“催什麼催,你家道爺難道會把這個小姑娘吃了不?”說著轉過頭來,對小環道:“我不識字,你就給我看看面相。”
小環微微一笑,道:“客,你想問什麼?”野狗怔了一下,皺眉想了想,道:“我、我負重擔,你看看我將來會不會做出一番大功業來?”小環凝視他的臉型半晌,道:“你面容奇特,萬中無一,卻絕非是大功立大業的異相。
你額頭三紋早生,卻將功德紋到一旁,且功德紋從中斷絕,後續無力,”微微笑道:“若無貴人相助,你這一生便難有就。”
這一番話小環說的輕輕松松,野狗道人卻聽的面如土,面難看之極,偏偏這時周一仙湊了上來,呵呵手笑道:“客,多謝十兩銀子!”野狗道人狗眼一瞪,大怒道:“呸!這個人胡說八道!你家野狗道爺向來福大命大,什麼難有就,還敢向我要銀子,找死啊!”周一仙嚇了一跳,小環倒是神不變,野狗正想轉走人賴帳的時候,忽然一直蹲在旁邊的猴子小灰“吱吱”了兩聲,突然跳了起來,蹦到野狗上。
野狗道人頓時嚇了一跳,手舞足蹈,怒道:“死猴子,你幹什麼…”話未說完,小灰卻已經趁著他揮舞手勢又跳了開去,這一次卻是落到了小環面前的桌上,對著小環咧著,呵呵而笑。
小環看著猴子極是可,臉上忍不住就出笑容,道:“小猴子,你幹什麼?”小灰左手到腦袋上抓了抓,眼珠子轉了一圈,便把放在後的右手了出來,攤開到小環面前。
小環看了一眼,不由得怔了一下,只見猴手之中,卻是一錠紋銀,看著大小只怕有三十兩不止。
這時背後野狗道人也是一驚,手到懷中一,登時大怒:“畜生,居然你家道爺的錢,反了反了!”隨即手上灰一閃,獠牙法寶亮了出來,手一抬,就要向小灰當頭打下。
小環臉一變,左手到了袖子裡頭,正待做些什麼,但猴子小灰卻向野狗吱吱尖,在桌子上蹦蹦跳跳,張牙舞爪,看它氣勢,仿佛比野狗道人還要囂張。
野狗道人手到半空,忽然像是想起什麼,幾番不願,最後卻還是把法寶放了下來,惡聲惡氣道:“好,算你狠!將來總有一天,你這只畜生和那個臭小子一道來求我!”說罷,恨恨轉,走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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