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裡峒,苗人祭壇。
昨晚的一場大戰,似乎並未影響到這裡寂靜的氣氛,在那個年輕巫師的帶領下,鬼厲和小白默然無聲地走在祭壇之中。
趴在鬼厲肩頭的小灰,此刻似乎也安靜了許多,彷彿這周圍沉穆的氣氛,讓牠也老實下來。
穿過長長的甬道,來到祭壇深那個石屋之前,年輕的巫師微微點頭,也不與他們說什麼話,轉就走,片刻之後就沒了黑暗之中。
周圍,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鬼厲與小白對了一眼,鬼厲淡淡道:“我們進去吧!”小白點頭答應,兩人一起走了進去。
這個屋子中依然很是昏暗,前方深依然燃燒著一堆火焰,火焰前頭,依然還背對著他們坐著一個佝僂的影。
這一個悉的場面裡,恍惚間,昨晚的事彷彿不真實起來,也許只是一場夢吧…一陣輕微的咳嗽,在那個老人上響起,火照耀下的他的背影,劇烈地抖,打碎了這裡的寂靜,讓人們重新回到現實中來。
“你們來了,”大巫師在咳嗽停止之後,用變得有些沙啞的聲音,慢慢地道:“過來吧!”鬼厲和小白走到他的後,安靜的坐下,在這個瘦弱的老人面前,不知怎麼,兩人都有些不知該說什麼話好的覺。
大巫師似乎輕輕歎息一聲,道:“剛才我的那些族人對你們無禮了,不要見怪。”
鬼厲微微點頭,道:“不敢。”
大巫師又咳嗽了兩聲,卻沉默了下來,沒有再說什麼了。
鬼厲與小白只得耐心等待,不料這一等,就是半天,那個大巫師居然像是睡著一般,一不,一點反應也沒有。
鬼厲心中越來越是焦急,一來不知道這個大巫師到底心裡在想什麼,二來昨晚一場突如其來的,讓他幾乎痛悔一生,若是萬一因為自己而誤了碧瑤,真是百死不贖了。
此刻等待良久,見大巫師似乎仍然沒有開口說話的樣子,旁邊小白還有耐心,一點也不著急,小灰卻已經老大不耐煩。
猴貪玩,此刻早不了這裡肅穆的氣氛,東抓一把,西溜一下,悄悄從鬼厲上了下來。
鬼厲心中焦灼,委實不願再耽擱下去,當下開口道:“前輩,我向您請求的那件…”一個“事”字還未出口,大巫師忽然口截道:“年輕人,我來說個故事給你聽吧!”鬼厲一怔,向旁邊小白看了一眼,卻見也是皺了一下眉頭,眼中大是迷,顯然也不知道這老傢夥在想什麼。
只是此刻畢竟有求於人,鬼厲只得在心裡歎息一聲,忍住了心裡迫不及待的焦灼,耐著子道:“前輩,您請說吧!”大巫師帶著沙啞的聲音,在這個黑暗的祭壇深,幽幽的響起了,彷彿過了千百年的時,在此刻又悄悄回轉…“我們南疆地神州浩土的南方,從來不及中土繁華,但卻自有獨特淵源…”鬼厲默默點頭,南疆這裡的獨特風俗,的確與中土不同。
“現在天下人都知道,我們南疆這裡,一共有五族並立,一同住在這片土地之上。
但實際上,在許久許久之前,苗、黎、壯、土、高山五族,其實乃是同一支古族,名”巫族“的。”
鬼厲與小白都是一怔,這些事不要說是鬼厲從未聽說過,就是小白都沒有印象。
大巫師的背影,被熊熊燃燒的火焰折出微微扭曲的影子,倒映在地面之上,在他的聲音裡,同時還夾著火焰中木柴迸裂的“劈啪”聲音,幽幽的,帶著過往時的滄桑。
“族中傳說,上古時候,古巫族經營南疆邊陲,勢力強大,族中代出巫力高深的異人,其中更以每一代侍奉巫神的巫娘娘,巫法最為強大。”
“所謂巫娘娘,就是從古巫族之中每代選出一位天賦靈力至高的,在祭壇之中侍奉巫神,鑽研巫法,並統領全部巫族族人。
這種日子,一直過了許多年,許多年…”鬼厲與小白都微微抬頭,他們俱是聰明人,此刻都知道大巫師說的關鍵之,就要出來了。
而此刻的小灰,卻不知道悄悄在黑暗中到哪裡去了。
“但是,就在古巫族第十一代巫娘娘繼位的第三年,南疆邊陲的十萬大山之中,突然發生了異變。”
大巫師的聲音,依舊沙啞,但他的聲調,卻悄悄高了起來,彷彿他心約的激,正慢慢流出來。
“在十萬大山之中,竟然出現了一個號稱”神“的怪,沒有人知道那個怪的來曆,好像他就是這樣憑空出現在險峻兇惡的十萬大山中一般。”
“一開始,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個怪的存在,但漸漸的,巫族的先人們覺到了異變。
十萬大山連綿起伏的山脈雖然險峻,但森林茂盛,繁多,巫族中高明的獵手一直都可以進打獵。
但從那個時候開始,十萬大山之中,突然誕生了惡毒的瘴氣,人吸一口,即全潰爛而死。
更詭異的是,原本正常的野,竟也紛紛發生了怪異的變化,有些變做頭人形的怪,兇殘之極,見人就殺,死而分而食,令人骨悚然,巫族之中,一時人心惶惶。”
鬼厲與小白不由得又互相看了一眼,大巫師所說種種,果然大是詭異,聞所未聞。
大巫師停頓了一會,彷彿也沉浸在那段湮沒在古遠曆史之中的往事,過了一會兒,才緩緩繼續道:“那時,巫娘娘召集了族中眾巫師領袖商議,最後派遣了由三位巫師帶領一隊悍戰士的隊伍,前去十萬大山裡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麼怪事,讓山中突生毒瘴,異變。
但就在這支隊伍進山之後的第十天,竟然只有領頭的巫力最高強的一位巫師逃了回來,而且全潰爛,在巫娘娘全力救治下依然無效,最後只是在彌留之際,說出了”妖“二字,就這般死去了!”“妖…”鬼厲和小白,都在心中緩緩念了一句這個名字。
“從這個時候開始,巫族先人們終於知道,十萬大山之中出了一個怪。
後來多方查探,在付出許多勇士命之後,才漸漸知道這個怪乃是突然出現在十萬大山之中,有著不可思議的詭異奇能,在他妖法之下,原本森林茂盛的山脈變做了荒山,清澈的河流滿是毒,到都是劇毒的瘴氣。
而森林中原來的各種,也被他用妖法變做怪,變了種種如熊人、虎人、豹人、狼人等等妖,兇殘食人,可怖之極…”鬼厲角突然搐了一下,截道:“其中可有一種魚人?”大巫師背影一震,沉默片刻,似乎在回想什麼,然後緩緩點頭,道:“不錯,族中傳說十萬大山裡那些兇殘蠻族,的確有這麼一支魚人。
怎麼,難道你…”鬼厲沉片刻,終於還是道:“不錯,我曾經在西方大沼澤中見過這麼一個魚頭人的怪。”
大巫師的軀大震,終於忍耐不住,霍地轉過頭來,火照著他的皺紋,彷彿歲月刻下的深深年,而他的聲音,此刻竟已是嘶啞:“你、你竟然真的看到了這些怪?”鬼厲沉默卻肯定的,點了點頭。
大巫師的臉刷的白了,吶吶地道:“出現了,終於出現了,天意啊!天意啊…但他們為什麼會在西方出現呢?十萬大山的口,不是有修道的焚香穀守著麼…”他蒼老的臉龐上,時而恐懼,時而迷,表變化不停,竟然像是出神了。
鬼厲出手,輕輕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大巫師子一震,像是突然驚醒一般,看了看鬼厲,神漸漸鎮定下來,隨即再一次轉過頭去,面對火焰。
“我,還是繼續說吧!反正若是天意,我們凡人也是無能為力。”
他的聲音中,彷彿又多了一分蒼涼:“在知道了妖這個怪之後,巫族的人就再也沒有過上一天的安穩日子,而且隨著時日漸深,那個妖手下的種種怪,竟然開始漸漸到十萬大山之外來了。
就這樣,各地不斷地傳出族人被害的消息,而且人數越來越多,實在是到了人心惶惶的地步,到了最後,普通的巫族百姓甚至開始拋棄家園,不顧一切地向北方遷移,眼看再這麼下去,整個巫族就要毀了。”
“那一代的巫娘娘,本來是想再多打聽一些這個怪的消息,然後再商議如何除去這個妖的。
但那時巫族之中群激憤,勢也實在是到了最危急的時刻,終於決定要召集全巫族中所有的巫師和勇士,一起前去討伐這個蓋世妖,與他決一死戰,來拯救巫族。”
“不料,就在巫娘娘做出這個決定的當天晚上,妖竟然率領他的無數妖魔手下,從十萬大山之中突然殺出,直接殺向古巫族祭壇所在之地。
巫族祭壇,乃是巫族族人祭祀巫神的場所,向來是族中命脈,神聖不可侵犯。
那個晚上,可以說舉凡巫族中人,不管男人子,甚至大一點的孩,全部都沖上戰場,與那些兇惡妖魔死戰!”大巫師的聲音,說到這裡,輕輕停了下來,而鬼厲和小白,卻各自屏住了呼吸。
遠古時候的那一場腥廝殺,彷彿在周圍的這片黑暗中,在大巫師蒼涼滄桑的話語裡,再一次的,悄悄浮現。
“那一場惡戰,絕非我們可以想像,我苗族先人們代代流傳下來的,也只不過是描繪那一場戰爭的只鱗片爪而已。
總而言之,在鮮染紅了全部腳下所踏的土地之後,在無數巫族戰士用與妖魔同歸於盡之後,妖卻終於還是帶著一些妖魔,沖進了巫娘娘最後把守的巫神祭壇。
而在祭壇外邊,依然還在廝殺著…”“只是,偉大的巫神此刻終於開始護佑他的子民,而那一代的巫娘娘,更是曆代之中公認的巫法最強之人。
在驚天地的一場鬥法之後,妖和他那幾個強悍的手下妖魔終於被巫娘娘以祭壇之中上古巫神傳下的”八兇玄火法陣“所困…”“什麼?”鬼厲和小白突然同時失聲道。
大巫師奇怪地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道:“”八兇玄火法陣“,怎麼了?”鬼厲與小白對一眼,沉默片刻,道:“這名字頗為古怪。”
大巫師歎了口氣,道:“這法陣乃是上古巫神傳下,用萬火之的異寶”玄火鑒“發,威力至強,當年就算是妖法通天的妖,也被這法陣生生困在其中。
巫族百姓士氣大震,而那那些妖則軍心大,終於被漸漸擊退。”
“只是雖然”八兇玄火法陣“法力無邊,但妖妖力委實非同小可,竟然能在那八荒火龍的日夜焚燒之下,雖然重傷在,但依然活了下來,與巫娘娘對峙不歇。
當時整個祭壇之中,因為這法陣本法力太強,其他族中巫師俱無法*近幫忙,只有巫娘娘一個人以本巫力獨自支撐這偌大法陣,就這般三日三夜之後,在全巫族百姓幾乎都要為之瘋狂的時候,那妖竟破陣而出了。”
“不過妖雖然逃出,但已然被這法陣燒的是奄奄一息,再也不敢多待片刻,直接飛回了十萬大山中的老巢。
而當眾人沖到祭壇之中時,巫娘娘也已經疲力盡,累的幾乎油盡燈枯了。
只是那巫娘娘,實在是令人崇仰的人,只不過休息一日,元氣大傷的卻決定獨自一人進十萬大山,要將那妖除去。
因為若是等那妖回複過來,只怕巫族的末日就真正到了。”
小白輕輕歎息一聲,道:“這位巫娘娘,當真乃是中豪傑,菩薩心腸,如此舍己為人!”大巫師淡淡道:“我們南疆這裡,不信菩薩的。”
小白笑了笑,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