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是在草園的口看到蘇青珺的,那一天一青羅背負長劍,年輕貌得猶如這深山中一朵盛開的花兒,讓人的目不由自主地向去。
哪怕是在這災劫之後,來來往往的人忙忙碌碌,但仍然還是有許多年輕的男弟子們看著站在林盛邊的。每個匆匆而來回報損失況的雜役弟子,看去都恨不得在面前多留片刻,多接近一點,也是好的。
不過在這個人人都有事做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蘇青珺一個人清清靜靜地站在一旁,不說話也不幹活,便顯得有些奇怪起來,但似乎所有路過的人又都覺得天經地義,並無人對此有甚異議,或許是沒人願意多事,又或者大多數人都覺得年輕漂亮的子天生便有特權罷?
到陸塵時,他走到了林盛前,低聲報了姓名和靈田位置,站在一旁的蘇青珺第一次將目看了過來,落在陸塵臉上。
林盛翻了一下手中的卷冊,點點頭道:“你那裡的是紅珀參,況如何?”
“不見了。”陸塵老老實實地說道。
“不見了?”林盛皺了皺眉,旁邊的蘇青珺臉也是沉了下來。
“嗯,不見了。”陸塵又說了一遍,道,“我過去看時,那塊靈田倒是沒什麼損壞,但田中的紅珀參卻不翼而飛,只剩下一個被挖開的土坑。”
說到這裡,陸塵頓了頓,好像是沉片刻後,又道:“靈田中有幾個模糊不清的野足印,可能是昨夜地震損毀周圍高牆和防陣法後,那些畜生溜進來挖走的。”
林盛“哼”了一聲,臉很不好看,拿起手中筆在那卷冊上劃了一道,陸塵看得清楚,正是劃在紅珀參那一行字跡上,整個抹掉了。
這個作是什麼意思,陸塵當然明白,不過同時他也看到了在那卷冊上居然已經有類似的五六道劃痕了,不由得怔了一下,下意識地訝然道:“居然了這麼多?”
林盛言又止,大概是想起自己的份與眼前這個渺小的雜役弟子實在是有天壤之別,便懶得再去多說,只揮了揮手,道:“你現在去高牆那兒幫忙,天黑前一定要將缺口補上。”
陸塵答應了一聲,轉退下,在走過旁邊蘇青珺前時,他腳步停了一下,向看了一眼。
然後向聳聳肩,攤攤手,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蘇青珺看起來雖然神不快,但並沒有將這怒意發作在陸塵上的意思,只是對他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默然片刻後,便直接轉走掉了。
陸塵看著那個俏麗的背影走遠,搖了搖頭,然後來到了草園邊上的高牆邊,被人安排去補牆了。他一邊拾撿著地上的磚塊,一邊低聲自言自語道:“年輕漂亮就是好啊,都不用來搬磚。”
※※※
天黑後眾人紛紛回家,如鳥傍晚歸巢,規矩的力量在昆侖派這個五千載名門中顯現得淋漓盡致,哪怕這樣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震也不能改變昆侖派自古傳下來的門規。
一道黑影從夜中鬼鬼祟祟地跑出來,一瘸一拐但作卻很敏捷的樣子,一路跑到陸塵的房子外頭,先在房門趴了一下,發現屋有亮卻無人開門,隨即聞聞嗅嗅地又繞到了屋後,果然這一天眾人都忙著做其他事,沒人顧得上修葺房子。
那個小狗還在的。
黑影頓時高興了起來,然後頭腦地往裡蹭,沒多久就鑽了進去。
只是還沒等它松上一口氣,忽然只覺得周圍驀地風聲大作,接著眼前一黑,一個布袋似的東西罩了下來,將它腦袋包住了,接著套住了整個子,刷地一下倒提起來,只聽有人罵道:“居然還敢回來,幹脆今天就吃燉狗吧!”
“汪汪汪汪……”布袋中傳來了一疊聲的哀鳴怒吼聲,看起來那只黑狗大為惱火,十分氣憤。
站著的陸塵不為所,笑著將那布袋丟到地上,又順便踩了兩腳,道:“本事大了啊,居然學會做賊了。”
地上的大布袋扭曲翻滾著,過了好一會阿土才從裡面掙紮著爬了出來,然後高興地喚兩聲,用力抖了抖子,頓時只見一片塵埃飛揚。
“喂喂喂喂……”陸塵用手揮打著空氣,有點惱火地道,“別抖了,這一天去哪裡了,上全是土?”
阿土“汪汪”了一聲。
陸塵看著它,突然笑了笑,猛然一彎腰一手,卻是又抓住了阿土的脖子,將它拎了起來。阿土在他手上掙紮著,連聲喚,不過剛出白亮的獠牙意圖恐嚇,就聽陸塵說道:
“再張我就燉了你吃。”
阿土立刻將閉得嚴合,連半點隙都看不見,更不用說鋒利牙齒了。
陸塵“哼”了一聲,抓著它在床鋪上坐下,按著狗頭,盯著狗眼,道:“說,到底去流香圃藥園裡了多東西?”
阿土連連搖頭,神堅決,大義凜然!
“我燉的鍋放哪兒去了?”
“汪!”
阿土當機立斷,喚一聲從床上跳了下來,對著陸塵尾搖個不停,然後狗一,指了指旁邊桌子底下。
“嗯?”陸塵有些狐疑地看了那只黑狗一眼,走過去推開桌子,仔細一看,果然看到桌下原先的影地上,有塊泥土和周圍不太一樣。
陸塵看了看阿土,阿土蹲坐在他邊,吐著舌頭搖著尾,兩只狗眼閃閃發亮。
想了想後,陸塵手掌一翻,手中多了一柄黑短劍,也不忌諱什麼寶劍蒙塵之類的,直接往地上一,頓時只見泥土翻飛,沒過多時,他便挖出了一個小坑,然後在土中找到了一枝花,上頭還有一朵暗黃的花朵。
這朵暗黃的怪花才從土中拿出來,頓時便有一怪異的氣味彌散開,聞之香臭難辨,總之是很難形容的一氣息。
陸塵盯著看了片刻,隨即“哼”了一聲,道:“‘幽泉葵’,眼倒是不錯啊,吃不死你!”說著一抬頭,瞪著阿土,又道:“還有呢?”
阿土撥浪鼓似的搖頭。
“我的鍋……”
“汪!”阿土狗一,又指向床鋪地底下。
“……”
※※※
乒乒乓乓忙活一陣,小小屋裡到有坑,最後在那桌上一共擺了六種靈草,安靜地躺在昏黃的燭火下。
“坐下!”陸塵坐在桌邊,對阿土喝了一聲,神嚴峻。
阿土跑過來在他腳邊蹲著坐了,用頭蹭了蹭陸塵的。
陸塵毫不為之所,冷著臉,指著阿土道:“你知道你今天做的這是什麼事嗎?”
“汪……”阿土兩只耳朵豎起,歪了歪腦袋,看起來有些疑不解。
“損公私,盜公!”陸塵一臉鄙夷地看著黑狗,道,“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一只不要臉的狗。”
“汪……”阿土又了一聲。
陸塵“哼”了一聲,臉緩和了些,同時也把聲音低了幾分,道:“聽著,如今這是在昆侖山上,若是被別人看到或是發現了你盜靈草,那就只有死路一條,我想救你都沒辦法,知道了麼?”
阿土了腦袋。
“以後別幹了!”陸塵皺著眉頭,眼神有些嚴厲地看著它。
阿土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又出腦袋輕輕蹭了一下陸塵的膝蓋。
陸塵轉過眼,看著桌上那些價值不菲的靈草靈材,一眼看去幾乎都是二紋以上的,甚至還有一味三紋的珍貴靈草,不由得皺眉道:“至於這些靈草怎麼置呢……”
阿土一躍而起,向著房門跑去,然後半直起子去撥弄門閂,看起來像要出去上繳公,與此同時它又聽到了陸塵的後半句話:
“……在這屋子裡藏著也不保險啊。”
阿土子一僵,隨即若無其事地跑了回來,對著陸塵搖了搖尾,一雙狗眼中出了仿佛“知己”一般的芒,像是在訴說著“英雄所見略同”的心聲!
陸塵沉思索了一會,自言自語道:“還是收到那裡去吧,不然萬一被人發現這些靈草在這兒,麻煩就大了。”
心意既定,他便扯過地上的那個布袋,將桌上的所有靈草都掃了進去,阿土跟在他邊,起兩只前腳趴在桌邊眼地看著。陸塵看了它一眼,道:“你也想進去?”
“汪!”
“好吧,過來。”陸塵招了招手。
阿土頓時高興地跑了過去,一下子跳到陸塵上,陸塵笑了笑,抓那個布袋忽地手按心口,那一刻天旋地轉影錯,片刻之後,他們已然跌落在那個神而古老的樹中。
陸塵站起子,從布袋裡倒出那些靈草,逐一分辨,大部分看了之後都先放在一旁,唯獨拿到最後一株嬰兒手臂細,白,形狀如藕般的靈草時,他卻是怔了一下,搖搖頭道:
“‘黑泥藕’……這東西離不開水的,不然一時半會兒就靈氣散盡枯敗了。”說著看了阿土一眼,沒好氣地道,“種這玩意的池塘水可不淺,你這貨到底是怎麼挖出來這東西的?”
說著也不管阿土的反應,皺眉思索了片刻,似有幾分猶豫,但最後還是拿起這黑泥藕走到了樹中心那片水窪邊上。
當黑泥藕沉水中悄無聲息地落下時,起的漣漪一圈圈地擴散開,擾了陸塵的面容倒影,約約中,在水底深的那一簇黑火苗,似乎也微微抖了一下。
片刻之後,黑泥藕落在了水窪下方,沉在那簇黑火的附近。
水波漾,終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