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穀，室。

古樸的屏風隔開了石室的空間，一灰的上策安靜地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著。

過了許久，焚香穀穀主雲易嵐蒼老的聲音才從屏風後頭傳了過來：“我聽說，師弟你這次追查九尾天狐，行蹤古怪，而且最後關頭，卻突然命令眾弟子都撤了回來，可有此事麼？”上策角出淡淡一冷笑，他自己猜得到雲易嵐口中那句“聽說”，究竟是聽誰說的。

整個焚香穀中，此刻除了自己，也只有雲易嵐最心的弟子李洵可以在這裡同他說話了。

只是上策也不分辨什麼，只緩緩道：“不錯。”

雲易嵐沉默了片刻，道：“如此，做師兄的就十分不解了，請師弟教我可好？”上策對著屏風，微微欠，道：“不敢。

我是在追蹤九尾天狐的路上，遇見了一個人，所以才命令諸弟子立刻回轉，並馬上回穀向師兄稟報的。”

雲易嵐的聲音明顯一怔，道：“是什麼人，居然讓師弟你如此重視？”上策緩緩吐出二字，道：“巫妖。”

屏風後頭，突然沉默下來了，許久都沒有聲音。

上策耐心地站在那裡，雲易嵐的這個反應，本就在他預想之中。

當日他見到巫妖的時候，心中震駭，也是非同小可。

也不知過了多時候，屏風後頭，才傳來雲易嵐平緩的聲音：“他們，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上策從雲易嵐的聲音中，一點都聽不出這位師兄心裡究竟想著什麼。

是焦灼，是震驚，他完全都聽不出來。

他盯著那座屏風，接著道：“還有一點……”雲易嵐“嗯”了一聲，這次卻有些意外了。

上策深深吸了口氣，道：“巫妖手中，奪到了五族聖中的兩件：黑杖和骨玉。”

“什麼？”雲易嵐終於無法再保持冷靜，在屏風後頭口而出。

上策心頭掠過一冷笑，但面上表卻沒有毫變化，道：“應該是妖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個黎族巫師，然後傳了他‘黑火’妖，進而利用其挑苗、黎二族爭鬥，從而將黑杖骨玉從苗族祭壇大巫師手中搶了過來。

之後那黎族巫師本想反叛妖，但妖早有準備，讓巫妖用‘黑火珠’殺了此人，將兩件聖奪回去了。”

雲易嵐冷冷哼了一聲，道：“居然還有這等不知死活的家夥！”頓了一下，他聲音出了幾分嚴厲，道，“這幾件聖關系重大，你怎麼不手？”上策面漠然，道：“我趕到時候，黑杖骨玉已然落在巫妖之手，而且他邊還有惡龍。”

雲易嵐沉默了下去，半晌才緩緩歎息一聲，道：“天意，天意啊！我們百年大計，就這般毀於一旦！”上策默然不語。

※※※青雲山，通天峰。

白雲飄飄，仙氣縈繞，這如人間仙境一般的地方，鶴鳴聲聲，清潤悅耳，回在天際。

十年前一場激戰毀去的“玉清殿”，此時早已經重修完畢，而且看去氣象萬千，規模宏大，比之當年尤有過之而無不及。

數十巨大紅石柱撐著棟梁，殿頂做黃琉璃，照下，耀人眼目，一片輝煌。

殿頂中央，高聳如塔尖，碧玉圓環做寶塔形狀，從大到小，從下往上連行三十六層，尖端黃石，晶瑩通。

簷向八方，飛越而出，東、南、西、北四面雕金龍戲珠，東南、西南、西北、東北四面雕彩飛舞，金龍彩口中俱銜琉璃風鈴，隨風飄，發出清脆聲音，更加增添了幾分仙意。

在這鶴鳴風鈴聲中，一白的陸雪琪在玉清殿前石階上緩緩而上。

旁邊不時有幾個正在打掃石階的青雲弟子，見到陸雪琪，都點頭見禮，其中有一二年輕剛門、道行尚輕的年，被陸雪琪容貌所攝，竟在一之後，不敢再看，臉微紅而低下頭去。

陸雪琪一一回禮，臉一如往常般的毫無表，向著石階盡頭那座高聳巍峨的殿宇走去。

後，忽然傳來“嘩啦”一聲大響，一聲龍一般的聲音打破了這裡的寂靜，陸雪琪沒有回頭，那是碧水寒潭中的青雲門鎮山靈水麒麟，又爬出了水面到潭邊岸上曬太睡懶覺了。

這裡的一切，都這般寧靜而和諧，又有誰知道，曾經有一個年從這裡憤然而出，投於另一個骯髒腥的世界呢？陸雪琪走完了這長長石階，默默看了一眼高大的玉清殿，走了進去。

宏大的殿堂，亮從四面八方開著的窗子照了進來，顯得特別亮，毫也無暗覺。

青雲門掌門、方今天下正道第一人道玄真人，面含微笑，端坐在主殿大位之上。

在他右下首，還坐了另一人，卻是陸雪琪的恩師、青雲門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師。

陸雪琪為之一怔，此番從南疆歸來，因為是道玄真人派遣，所以先回長門通天峰向道玄真人稟告，然後才打算回山見師父水月大師的，倒是沒有想到，水月大師竟然也在通天峰。

而且看這玉清殿上，除了道玄真人和水月大師之外，再無其他人在座，倒似他們二人專為等回來一般。

見到陸雪琪進大殿，道玄真人首先和藹地微笑出來，他旁邊的水月大師雖然一向冷漠，但對著自己這最心的弟子，自然與旁人不同，眼中也有幾分疼神了出來。

陸雪琪走了上去，先向道玄真人行了一禮，道：“見過掌門真人。”

然後轉頭向水月大師也行了一禮，但對這同母的恩師，說話就隨便多了，道：“師父，你怎麼也來了這裡？”道玄真人笑道：“我昨日接到消息，知你今日回山，便將這消息派人知會了你師父。

而且正好有些瑣事，要與你師父說說，幹脆便請過來了。”

陸雪琪應了一聲，水月大師坐在一旁，看著自己這貌弟子，只見陸雪琪欺霜勝雪的容貌上，還是一如往日般的麗而沒有什麼表，只是不知怎麼，看著卻覺得臉有幾分蒼白。

水月大師心中暗自一，兩道秀眉也不未人知地輕輕皺了皺。

道玄真人可沒有水月大師與陸雪琪一起相了多年的經曆，當下也不覺得陸雪琪有什麼不妥，只微笑著繼續道：“雪琪，這次前去南疆，探焚香穀穀主雲老先生的事，辦的如何了？”陸雪琪沉默了片刻，當下將自己在南疆的經曆一一說了一遍，只是中間將在天水寨與鬼厲深夜訣別的一幕，匿不談。

道玄真人與水月大師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裡，慢慢聽著陸雪琪一路說來。

聽到此番焚香穀中穀主雲易嵐仍然沒有面，只有上策和李洵等人出來解釋的時候，他們二人對了一眼，眼中都有奇怪神，但也沒有說話。

到了後來，聽著陸雪琪面無表地說到南疆苗族七裡峒中一戰時候，鬼厲出現，眾人激戰時刻，道玄真人面頓時冷了下來，而水月大師卻似想的更多，同時也知道自己徒弟心思，不由得多看了陸雪琪幾眼，只見陸雪琪在說到鬼厲被李洵襲，又為所施展的“神劍雷真訣”所傷時刻，說話語調雖未有變，但眼中黯然神卻一閃而過。

水月大師在心中輕輕歎息一聲，合起了雙眼。

道玄真人等到陸雪琪說完之後，退到了水月大師旁站著，向水月大師了一眼，冷哼了一聲，道：“張小凡那個孽障，十年前沒有除了他，如今果然已經養虎為患。”

水月大師睜開雙眼，有意無意向旁陸雪琪看了一眼，淡淡道：“這都是命數使然，強求不得的。”

陸雪琪的臉，似乎又白了幾分。

道玄真人沉片刻，道：“從雪琪剛才所說來看，這十年來，此人道行似已大進。”

水月大師緩緩點頭，道：“張小凡能在瞬間以噬珠妖力將十幾個黎族戰士吸噬而亡，在被李洵所傷後又立刻反挫於他，連焚香穀有名的純玉尺都抵擋不住，這份道行，已不在……”看了看陸雪琪，道，“已不在琪兒和你門下的蕭逸才之下了。”

陸雪琪面無表。

道玄真人卻緩緩搖頭，水月大師怔了一下，道：“怎麼，師兄莫非以為我看錯了麼？”道玄真人歎了口氣，道：“那妖孽被李洵襲在前，又被神劍雷真訣所傷，非但沒有命喪當場，反而還能飛起反擊。

我料其抵擋神劍真訣之威的必是天音寺真法‘大梵般若’，繼而用本門太極玄清道破開神劍真訣法力陣勢，沖近雪琪之後，雪琪說此人雙目如，噬珠魔棒紅芒大盛，則必然乃是用噬妖力制住雪琪。

從這些來說，他融會三家真法，道行之高，多半已勝過我等門下弟子了。”

他看了一眼陸雪琪，道：“只是那時多半他已疲力盡，強弩之末，所以無法再下手傷害雪琪，否則雪琪神劍雷真訣被破，等如毫無還手之力，實在危險至極。

雪琪，此人看來已將佛、道、魔三家**融於一，道行詭異難測，日後若遇上此人，千萬小心。”

陸雪琪角了，握著天琊神劍的手指，悄悄握又松開，低聲道：“是。”

水月大師看著的模樣，在心中歎息一聲，忽然道：“琪兒，你一路辛苦了，就先回去歇息罷。

我還有事與你掌門師伯商談，待會便也回去了。”

陸雪琪應了一聲，向道玄真人去，道玄真人搖頭一笑，微笑道：“你看我這記，真是老糊塗了。

雪琪，這裡沒什麼事了，你先回小竹峰好好休息吧。”

陸雪琪這才走了出來，先向道玄真人行了一禮，然後對水月大師道：“師父，那我先回去了。”

水月大師點了點頭，道：“你去罷。”

陸雪琪低頭應了一聲，緩緩退了出去，片刻之後，消失在道玄真人與水月大師的視線中。

道玄真人沉片刻，歎息道：“好一個張小凡……唉，可惜了。”

水月大師淡淡道：“那孩子變做這般模樣，我們也不了幹系！”道玄真人眉頭一皺，臉頓時沉了下來，道：“水月師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水月大師一臉漠然，但說話語調毫不變，道：“沒什麼意思，張小凡棄明投暗，我們多也有不對的地方。”

道玄真人沉聲道：“莫非水月師妹以為我當年的做法是錯的了？”水月看了道玄真人一眼，只見他臉有的嚴肅起來，歎了口氣，緩緩道：“師兄，你別多想了。

換了是我，也是要和你做的一一樣。

我剛才就說過了，張小凡那是命數使然，天意如此！”道玄真人沉默了一會，臉上神漸漸松弛下來，只是大殿之中，氣氛卻似乎開始有些尷尬起來。

過了片刻，道玄真人緩緩道：“剛才你也聽到了，雪琪這番前去，還是沒有見到雲易嵐雲穀主，你怎麼看？”水月大師哼了一聲，道：“雲易嵐那個老家夥，一向神神，鼓弄玄虛，此番也不知道要搞什麼事。

但他一修行，卻是不可小覷，南疆那裡想來也沒什麼人可以害得了他。

所以我們也不必太過擔心，倒是……”道玄真人一怔，道：“什麼？”水月大師向道玄真人去，道：“你此次其他弟子都不派遣，只遣琪兒一人獨去南疆焚香穀，而且事先居然也不和我商量！”說罷，面突然冷了下來，冷笑了兩聲。

道玄真人眉頭一皺，道：“師妹，其中緣由，我後來是跟你說過的，你不是也沒有反對麼？”水月大師站起來，淡淡道：“我雖然不反對，但我這個徒弟的子向來剛烈執著，你是知道的，凡事還是做的有些餘地比較好。”

說罷，也不等道玄真人說話，自顧自就走出了大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