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雁臺上安靜了一會兒，幾許山風吹過，因為陸塵沒有說話，蘇青珺也安靜了下來，就這樣平靜地看著他，似乎異常有耐心地在等待他的回答。

過了一會，陸塵道：“這個問題我不回答行不？”

蘇青珺想了想，道：“你剛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我肯定不能你。不想說就算了，不過我確實很想知道。”

“哦。”陸塵笑了一下，然後轉走開，道，“多謝你的諒。”

“……喂！”蘇青珺呆了一下，對著他的背影喊道，“你還真的不說啊？”

陸塵笑了起來，對著擺擺手，然後走進了自己那間草屋。

蘇青珺一時氣結，以前隨便哪個年輕男子在跟前，大多都是誠惶誠恐的，有問必答那也是應有之義，想不到今天倒是了個釘子。

瞪著那間草屋，咬了咬牙，有些氣惱地將披風裹了些，轉大步走去。不過在走出一段路後，忽然又停了下來，眉頭微微皺著，似乎想到了什麼忽略的事，過了片刻後，又轉了回來，走到那間草屋門口，敲了敲門。

“請進啊。”陸塵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蘇青珺推開門，只見陸塵正坐在床沿邊上，看著道：“怎麼了？”

“嗯，有件事。”蘇青珺道，“之前你跟我提過的那件事，我又想過了幾回，覺得……還是……”不知為何，說到最後的時候顯得有些糾結，話也沒說太清楚。

陸塵有些奇怪地看著蘇青珺，道：“是哪件事？”

蘇青珺默然片刻，看來是最後下了決心，道：“就是這段時間裡，你幫我攔下蘇家其他人等的事。”

陸塵略驚訝，道：“你居然想通了？”

蘇青珺笑了笑，笑容有些苦，輕聲道：“其一，我現在了傷，這樣子不好見人，也不便讓其他人知曉真相，需要你幫我攔一下；其二，昨晚過後，我……我其實多也有些心冷了，也覺得再這樣大包大攬照顧下去，是不行的。”

陸塵皺眉道：“我一直沒問你，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青珺淡淡地道：“也不算什麼大事，蘇墨那三人在昆吾城中張狂慣了，惹了人起了沖突，大打一場後又約了人再戰，說是那邊只是個實力很強的築基境巔峰修士，誰知最後冒出了另一個道法詭異的金丹修士來。”

陸塵默然，片刻後點了點頭，道：“難怪了。”

蘇青珺似乎也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說，抬眼凝視著陸塵，道：“這件事你能幫我嗎？”

陸塵笑了笑，迎著的目，道：“你只是因為不好見人，所以迫不得已才想請我幫你攔人的，這件事我不想做。”

蘇青珺眉頭一皺，道：“為什麼？”

“我幫你做這件事，會得罪你們蘇家多人，你想過沒有？”陸塵淡淡地道，“我跟你非親非故，跟蘇家其他人無冤無仇，我何必招惹這種麻煩？”

蘇青珺怔了一下，似乎對陸塵突然間的冷淡和直言不諱有些愕然，道：“你之前不是……”

陸塵輕輕擺擺手，道：“其實，你還是從心底裡覺得，別人幫你都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的吧？”

蘇青珺沉默了很久，然後輕輕抿了抿，道：“是我錯了。”

的容因為傷勢而顯得有些蒼白，卻又另添了幾分令人心疼的婉約麗，只是陸塵似乎對此視而不見，只是平靜地看著，一言不發。

蘇青珺抬頭看著他，道：“我想過了，我現在這樣子確實不好對外示人，確實需要你來幫我一次。你願意幫我麼，如果需要我付出一些報酬的話，咱們也可以商量。”

說到這裡，似乎突然也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樣子，帶著幾分自嘲之意，道：“反正我剛剛才欠了你一個天大的人，多欠點債，只當以後一起慢慢還你吧。”

陸塵看著那張有些蒼白但依舊麗的臉龐，過了一會後忽然歎了口氣，道：“都做到這種地步了，那我就幫人幫到底罷。”

蘇清頓時面笑容，嫣然笑道：“多謝啊，你真是一個好人。”

※※※

“好人啊……”陸塵喃喃地重複了一句，搖了搖頭，然後看向蘇青珺，正道：“這件事我幫你是可以的，但是我一個人做不來，為了攔人我肯定要得罪人，所以你一定要為我撐腰。”

蘇青珺點了點頭，道：“好。”

陸塵卻沒有敷衍過去的意思，而是盯著的眼睛，道：“我把話說清楚了，我要你撐腰的意思，就是普通的辱罵可以不管，但是有人手的話，他打我哪裡，你打他哪裡；他傷我多，你雙倍還回去。”

蘇青珺頓時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後苦笑道：“我真的很想一口答應下來，可是……真的又擔心到時候，我會做不到。”

陸塵點點頭，向這個子的目和了些，道：“你肯對我說實話，難得。”頓了一下後，道：“還是覺得抹不開面子？”

“嗯。”蘇青珺有些苦惱地道，“我也知道，家裡那些人其實並不全是好人，也有很多壞，但都是一家人長大的，又有那麼多親戚關系脈相連，我打小就在這些人中間長大的，實在……”

“哪怕他們一直占你便宜，讓你為他們勞心勞力，甚至傷吐，他們也沒人過來看你。這樣，也抹不開面子？”

蘇青珺面掙紮，最後苦笑了下，道：“我師父也為這事說過我好幾次，還罵我心不改，日後難大。”

陸塵怔了一下，有些詫異地道：“木原那老頭居然這樣說過你啊？”

蘇青珺歎了口氣，道：“師父他老人家是我心切，恨鐵不鋼吧，這話當然不能當真……哎，你別說啊，怎麼敢我師父是老頭！”低了聲音，道：“我師父對我不錯，但是對別人脾氣可不太好，你小心被他抓住，那就要倒黴了。”

陸塵看了一眼，忽然哈哈一笑，點點頭，道：“行啊，就沖你這句話，我教你個法子吧。”

“什麼法子？”蘇青珺有些錯愕。

陸塵一本正經地道：“你不覺得自己這種心態不對麼？”

“好像是有一點，可是……”

“這是心魔！”陸塵忽然打斷了蘇青珺的話。

蘇青珺嚇了一跳，道：“什麼？心魔？”

“是的，心魔。”陸塵正道，“喂，你別用那種表看我好不好。雖然……呃，心魔這個詞我知道，聽起來真是傻得不行，總給人一種江湖騙子般的覺，哪裡配得上我們這等名門大派？”

“不過呢，你想想看，你上什麼都好，在外面人看來幾乎就是個完無缺的子，但一旦牽扯到蘇家那邊的人，就變這副模樣，總是有些不對的，是吧？”

蘇青珺緩緩點頭，道：“是。”

陸塵又道：“其實我看你這般聰明，心下也未必就沒想過這些事，只是一直想不出能甩掉這些心上包袱的法子，對吧？”

“心上包袱……心魔？”蘇青珺喃喃說了幾句，眼睛倒是亮了幾分，看著陸塵，道：“你……真的有什麼法子？”

“有啊，當然，管不管用這也是要看人的。”

“什麼法子，說來聽聽？”

“掀桌子！”

“掀桌？”

“對，掀桌！”

※※※

蘇青珺在這一刻，只覺得自己腦子裡一片混，總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說的一切都太不靠譜，但心底深某個地方，卻好像又總有種詭異的期盼。

或許有用呢？

或許真的能行呢？

“但是掀桌是什麼法子嘛？”蘇青珺苦惱地問道，帶著一臉的難以置信看著陸塵。

“你看，我這裡有一張桌子啊。”陸塵指了指草屋中唯一的一張木桌。

“哦。”

“你扶著它。”陸塵道。

蘇青珺怪怪地看了他一眼，心裡想，自己是不是被人打傻了，但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慢慢走了過去，用手扶住了那張桌子。

“什麼覺？”陸塵問道。

“嗯……這是木頭做的。”蘇青珺道。

陸塵翻了個白眼，道：“廢話……還有呢？”

蘇青珺想了想，道：“面上糙的，沒怎麼磨平，樹的紋理也一般，應該不是什麼名貴木料。做工也就馬馬虎虎，看起來不值錢，還有……”

“喂！”陸塵惱火地喝止了，沒好氣地道，“你這個人！一天到晚的想得怎麼就跟普通人不一樣啊。我問你，這桌子整張都是木頭做的，是不是很重啊？”

蘇青珺白皙的手指在桌子邊沿抓了一下，提了一下，然後看著陸塵，道：“不重啊……你忘了我是金丹修士了嗎？”

“你……”陸塵仰首看天，出一副好似生無可般的神，過了一會兒才低下頭來，像是勉強控制住了自己的心和臉上扭曲的，道：“這樣，你要把這桌子想象得是世間最沉重之，因為在它上面，承載的正是你這麼多年來的心魔，是你始終擺不了的那份猶豫和糾結！”

蘇青珺臉頓時為之一沉，一片肅然。

陸塵眼睛一亮，拍手道：“就是這樣，然後你就一把掀翻桌子，就像你把所有的心魔都給甩開！”

“掀翻？”

“掀桌！”

“轟！”

一聲巨響，飛雁臺上似乎也震了一下，只見一張木桌破屋而出，沖上半空飛了老高老高，半晌才重重落回地面，“啪”的一聲摔得四分五裂。

周圍一片安靜，過了片刻後，突然只聽陸塵憤怒的聲音在那間殘破的草屋裡傳來，吼道：“喂！你這人，到底是掀桌還是拆房啊？”

“啊，對不住對不住……我是金丹啊，一時沒控制住……”

“閉！”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