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胖子當然就是老馬。

老馬站在人群中，面帶憂地看著被蘇家人抓住的陸塵。他本就是做這些探私之事的，消息十分靈通，在長街上蘇家人與陸塵起了沖突，再一路押到蘇府大門前的這段時間，已經足夠他知道事經過了。

老馬直接趕了過來，然後就看到了蘇府門前推打罵的那一幕。他面沉如水，瞳孔微微收著，旁邊有個人往前去撞到了他的子，他甚至都沒有反應，目只是盯著那邊的陸塵。

然後，當陸塵被眾人押著走到蘇府大門前，那些門房裡的家丁護院湧出來和蘇遷、蘇文他們說話時，暫時停下腳步的他回頭看了一眼。

幾乎是在那短促如電火石般的瞬間，他們就看到了彼此。

他們的目在空中相遇了。

老馬的微微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後，子往前踏出了一步。但就在這個時候，陸塵卻忽然輕輕搖了搖頭。

老馬立刻停下了步伐，像一柱子般生生地佇立在原地，哪怕他的眼中掠過的是一層難以形容的痛苦與憤怒。

他的手藏在寬大的袖子中，握拳，指甲陷了裡，留下了深深的白印。

目無聲無息，卻仿佛又說了什麼，兩個沉默的男人，站在擁的人群中，卻仿佛都像是孤獨於這世間之外的影。

人生到此，便如歲月中驚鴻掠過的一道泥痕，又像是有人無謂而幽遠的一聲歎息。

原來，竟有那麼多那麼多的，更重要的事啊……

老馬抬頭，看著天空，這時正是白日，天燦爛而晴朗。

這好的人間，這明的白晝，又怎會有影子的存在？

他咬著牙，卻是笑了笑，然後慢慢、慢慢地，低下了頭。

※※※

陸塵被押進了蘇府大宅。

毫無疑問的，這是陸塵第一次來到蘇家在昆吾城中的大宅，這裡是蘇氏一族在昆吾城中的聚居之地，也是他們最本的基業所在。多年來，從這個大宅院裡走出了許許多多的奇人異士，他們讓蘇家興盛了許多年，直到今日也仍未衰敗，並且在可預見的未來歲月中，蘇家似乎仍然還會繼續興盛下去。

因為這裡又出了另一位天資驕人的天才子，那個仿佛完仙子般的、住在飛雁臺上的人。

蘇府大宅當然很大很大，同時也很奢華，並且因為興盛了多年有了深厚的底蘊和沉澱，這裡同樣還有極深的貴氣。那些抄手遊廊上的繪畫，那些屋簷上細的鳥雕刻，那些看似普通實際上名貴無比的花草樹木……都一一顯示著這裡的與眾不同，顯示著蘇家是真正的名門大族。

不過相比起周圍這份厚重的沉澱，此刻押著陸塵的蘇遷、蘇文一行人，便顯得有些與周圍格格不起來。

他們一個個興高采烈，驕橫跋扈，路上經過的家丁僕人紛紛退避，來不及的便忙不迭地行禮問好。

蘇遷、蘇文自然是沒空跟這些下人廢話的，最多也就是看到幾個姿不錯的丫鬟，便大笑著過去摟摟抱抱占點便宜，這裡那裡抓抓又拍拍屁，讓那些丫頭花容失如鳥雀驚飛四散跑開後，又對著人家的背影笑著大喊說那個誰誰誰，今晚來爺的房間裡，爺我看上你了……

旁邊的隨從人等都是哈哈大笑，一個個看起來都很興，人群裡唯一沒笑的大概只有陸塵了。

而周圍的蘇府人也沒有一個站出來說話的，畢竟如今這蘇遷、蘇文，還有那位還在養傷的蘇墨公子，號稱蘇家三傑，是蘇家年青一代最得寵的人。特別是蘇墨，乃是如今當家夫人的親骨，平日裡便最是溺，而且還是如今如日中天的蘇青珺的親弟弟，平日裡囂狂慣了的，可以說是無人敢惹。

蘇老爺和蘇青珺小姐在的時候，或許還能管一下這些爺們，但如今青珺小姐長住昆侖山上，私底下蘇老爺管不到的地方，就無人再敢多事，否則就等著被責罰吧。

這一路折騰喧鬧，換在平日早就有人過來訓斥了，不過這一天卻似乎沒人願意出頭。

蘇遷、蘇文也是有恃無恐，一路來到蘇府大宅的西側一宅院外，還沒進門，蘇文便已大聲喊道：“墨哥，墨哥，你在嗎？快來看看我給你抓了誰來，今天可得讓你好好出氣了，哈哈哈哈……”

一眾人都是大笑，然後一起走了進去。

※※※

陸塵向這間院子打量了一下，只見前頭是一棟十分奢華的二層小樓，旁邊有水池花草，所開花朵也皆是富麗堂皇，充滿了豪奢之氣，比外頭過來時所看到的蘇府屋宅更甚，但在那種沉澱貴氣，在這裡卻是然無存了。

在那小樓門前，正擺著一張大躺椅，一個男子躺在上面，相貌與蘇遷、蘇文有些相似，正是蘇墨。

此刻，但見他坐了起來，面上帶了驚訝之正看著這邊，隨後蘇遷、蘇文走過去，與他說了幾句，蘇墨頓時面上出喜，然後看向陸塵這邊，臉上出了幾分厭惡暴戾的神。

陸塵也打量了蘇墨一眼，作為當日在飛雁臺上，蘇家三兄弟中最倒黴的那一個，蘇青珺對他下手……唔，其實是下腳，是最重的，聽說這家夥後來斷了幾骨頭，半個月不能下地，眼前這模樣，看起來還真是仍沒有完全好呢。

人一旦發飆起來，還是很可怕的啊。

陸塵腦海中掠過了當日蘇青珺在飛雁臺上掀桌後的“颯爽英姿”，忍不住在心裡也是笑了一下，不過在表面上，他還是很快低下了頭不去看周圍人的模樣，顯得有些膽怯的樣子。

剛才在蘇府門前的時候，他看到了老馬，以他們這麼多年的共事，哪怕只是無聲的目對視一眼，卻也能流了很多消息和心意出去。

他看到了老馬的擔憂，但最後還是阻止了他。潛伏在昆侖山上的那個魔教細仍然還未找到，此刻的他不管怎麼說，都還沒到暴份的時候。

既然要委曲求全，既然決心要忍下來，那麼再強頂扛也是沒什麼意義的事了。

“帶過來！”

那邊坐在藤椅上的蘇墨大聲喊了一句，旁邊的隨從頓時圍上，將陸塵推推打打押到那棟小樓前的石階下。

蘇遷、蘇文站在蘇墨的旁邊，蘇墨看起來很是興，瞪著陸塵，獰笑道：“臭小子，你還認得我麼？”

“認得，你是蘇公子啊。”陸塵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蘇墨哈哈一聲，道：“你沒想到會有今天吧？”

陸塵歎了口氣，道：“蘇公子，如果我說，當天發生的事是個誤會，而且……確實跟我沒什麼關系的，你會不會相信我啊？”

“呸！”臺階上的蘇家三傑，三個兄弟一起呸了一聲，面不屑之，蘇墨惡狠狠地道：“你當我們是傻子嗎？”

蘇文站在一旁冷笑道：“往日裡珺姐對我們那麼好，有求必應的，偏偏就是你這廝到了飛雁臺上之後，就出了這麼多破事。什麼不見我們了，什麼訓斥我等了，最後甚至還手打了我們？這他.媽.的不怪你怪誰？”

蘇墨哼了一聲，道：“沒地跟這廝廢話那麼多做什麼，他.娘.的！老子平白無故地挨了這麼一頓打，心裡早就憋悶得很了，今天一定要出一口惡氣！”

說罷，他忽然提高聲調，吼了一句道：“來人啊，把爺我的那些寶貝拿過來！”

旁邊早有人答應，然後去了兩個人，一路嘻嘻哈哈地走進那棟小樓中，片刻後又捧著幾個大盒子出來了，一一放在蘇家三兄弟的面前，然後逐一打開。

在場眾人，蘇家兄弟和那些下人隨從們，都哈哈哈哈冷笑起來，笑聲冰寒刺骨，如將噬人的野。

“小子，要不要你自己挑一個啊？”蘇墨口中嘖嘖兩聲，雙眼微微瞇起，如一只貓充滿暴的眼神般看著被自己抓住的老鼠，獰笑道，“放心，我不會讓你隨便就死掉的。”

陸塵低頭看去，只見那些盒子中整齊地擺放著的，都是一拔拔奇形怪狀的刀刃刑。

此刻，那些鋒利無比的刀鋒，那些令人骨悚然的尖刺，還有各種說不出來卻令人心寒的可怕刑，都在從天空灑落的下，散發出冰冷的芒。

陸塵的臉，第一次沉了下來。

然後，他抬起頭，靜靜地看了一眼那三個站在臺階上，驕橫跋扈的蘇家三兄弟，眼神冰冷。

※※※

蘇府大門之外，圍觀的人群仍然還未散去，好事的人永遠不缺，看熱鬧更是許多人骨子裡的天。

何剛站在人群裡，有些心急，有些興，又有些憾，不能進去親眼目睹陸塵被人整治，不過從他邊的人群裡不時傳來的一些話語，還是讓他獲得了極大的滿足。那些傳聞中蘇家三兄弟最喜歡用酷刑整治下人，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事，雖然沒有證據，卻被人說得活靈活現，好像真的一樣。

人群中，何剛心中歡喜，而另一頭的老馬則是臉上微微抖扭曲著，正在強行抑著心頭的憤怒和焦急。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他們同時抬頭，向著天空去。

一道璀璨芒如驚天長虹，飛馳而來，破空的銳嘯聲震耳聾，可見那速度之急！

不過片刻工夫，這道虹便直接落在了蘇府大門之前。

旁邊人群中有些眼力的修士已然驚呼出聲，喊道：“這是……金丹修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