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很多事，人們看到了一些表面東西，便進而想當然地覺得接下來一定會怎樣；又或者，只是剛剛看到了一個人的外表、容貌、行徑和作，便斷言此人的本質如何。

很多時候他們都錯了。

醜陋的人並不一定邪惡，麗容下也未必純真；

仗義每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凡塵俗世中，人們每每看到一二姿容麗的男，便為之迷沉醉，顛倒傾心，便以為心之人無所不無所不好。

而修仙界中，竟也是不能免俗，總有不人敬畏仰慕著高階修士，看著那些高高在上的影，以為那些傳說中的金丹修士、元嬰真人乃至於化神真君們，是無所不能的。

這無關道行，只是人而已。

我們太弱，於是便習慣了仰視高大；我們看不清高大的影子，便以為那影高如山嶽甚至於頂天立地，卻忘記了我們所看到的一切，都來源於自己的目與眼界。

我們看不到太遠地方時，便用幻想來填滿自己的期。

蘇青珺是一個年輕的天才，在這個年紀便修煉到金丹境界的人，在昆侖派漫長的曆史上甚至都沒有出現過，也正因為如此，被幾乎所有人都寄予了厚，都認為日後必大。

是貨真價實的天才，在修煉上的天分出眾卓絕。

無數人特別是道行比低的同門弟子們，將視作偶像，對崇敬仰慕，以為榜樣，以為無所不能。

可惜的是，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

這世上最了解蘇青珺的人，當然無過於自己。蘇青珺當然知道自己絕不是那種傳說中別人臆想的完無缺無所不能的人，甚至還清楚地知道，自己有不的缺點，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

只是沒有人會故意將自己的弱點公之於眾，而並非聖人，終究也只是個普通凡人，會有喜怒哀樂，會有諸多顧慮羈絆，甚至於所考慮的事比一般人還要更多一些，因為在過往的日子裡，需要照顧的人比普通人也要多很多。

像所有天才人或是那些人關注戴崇敬的人一樣，蘇青珺本能地將自己所有的缺點都藏了起來，並為了遮蓋這種痕跡，常常會變一副平靜冷淡麗高冷的模樣。

這樣的效果屢試不爽，異常靈驗，那些仰慕的人被的舉拉開了距離，不能真的靠近的邊，就像是目只能遠遠地眺的影，於是眼中看到的是模糊影子，於是他們看不清那種真相，於是他們所有人，都看不到那個人真正的模樣了。

所以大家便開始了想象，將想象得異常好，將變了傳說中無所不能又有絕世容的仙子。

就像人世間無數同樣類似的事一樣。

這無關修為，只是人而已。

可是假的終究不是真的，不會的永遠也不會，如沾了清水的薄紙，被現實一就破。

那一天，蘇青珺的覺就是自己好像就是那一層沾水的薄紙。

當震懾蘇家，喝退包括母親白夫人在的眾人後，將陸塵帶回了昆侖山飛雁臺。那一瞬間的氣勢，那震懾全場的威風，決絕的語言，淩厲的言辭，都讓看起來如此完，連重傷的陸塵也為之敬佩。

直到……回山以後。

攙扶著陸塵回到那間草屋，放他倒在床上，看著流滿的這個男子，蘇青珺卻慌了手腳。

因為不懂治傷。

這個對於許多修士、甚至是道行不高的低階修士乃至於散修來說，都十分練的手段，卻是不會的。

蘇青珺匆匆忙忙地從府中拿來一大堆瓶瓶罐罐，裡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珍貴藥材和靈丹妙藥，然後看著全無數道傷口鮮橫流的陸塵，就傻了眼。

一個豪門世家的天之驕，何曾真正需要親自置這樣的事？不過看著事急，蘇青珺也顧不上太多，只能趕鴨子上架胡幹了。

於是，那些珍貴的藥靈丹隨便塗抹在了陸塵的傷口上，也不知到底有沒有功效，但流確實很快止住了。

蘇青珺頓時高興起來，然後又抓過好幾瓶有名的昆侖靈丹，就往陸塵裡塞去。

“咳咳咳……”原本還有些裝睡的陸塵劇烈地咳嗽起來，趕忙手擋開蘇青珺的藥瓶，然後有氣無力地道：“不要急，我一時半會還死不了，你這樣能不能治好我且不說，我總覺得自己很可能會被噎死。”

蘇青珺瞪了他一眼，道：“好心好意給你靈丹，就你話多，到底吃不吃？”

陸塵連連點頭，道：“要的要的，不過稍緩些再吃行不？再說了，這麼多靈丹也不能一下子全吃啊，不然藥力反噬，就跟毒藥無異了。”

蘇青珺“哼”了一聲，看起來好像也知道自己有些之過急了，把那些玉瓶往旁邊桌子上一放，道：“不識好人心！那東西放在這裡，回頭你自己看著吃吧，反正你這人神神的，也不知道有什麼來曆，懂得東西又多又雜，想必也會知道這些吧？”

陸塵有些艱難地搖頭，道：“沒有的事啊。”

蘇青珺歎了口氣，住了他的手，道：“好了，我就是隨便說說，你趕快休息吧。”說著頓了一下，聲音低沉了幾分，也垂下頭來，道：“這次你真是吃苦了，我真想不到，我家裡的那幾個弟弟竟是如此喪心病狂。”

陸塵眼底深有淡淡微一閃而過，隨後開口道：“這跟你沒關系的，別多想。”

蘇青珺還想再說什麼，但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從草屋外傳來一個聲音，有人喊了一句，道：“珺丫頭，出來。”

蘇青珺怔了一下，站了起來，看著有些驚訝之，道：“我師父來了，這時候他跑過來，是做什麼？”

陸塵躺在床上笑了一下，道：“大概是幫人說的？”

蘇青珺想了想，道：“不太可能，我師父十分護我，但對蘇家卻不算太和氣，以前還總對我說家裡的那些個弟弟妹妹的太過麻煩，讓我跟他們……”

話說了一半，蘇青珺忽然停了下來，倒是陸塵微笑道：“被他說中了？”

蘇青珺苦笑著歎了口氣，然後低聲道：“你先躺這裡休息一會，我去去就回。”

※※※

走出草屋大門，蘇青珺果然看到木原真人站在飛雁臺上，大概距離草屋還有五丈開外的地方。

看到走出來之後，木原真人也是頷首示意。

蘇青珺快步走到了他的跟前，道：“師父，你怎麼來了？”

木原真人嘿嘿一笑，道：“聽說你前頭在昆吾城中大出風頭，回蘇家那裡是大鬧了一場，鬧得是沸沸揚揚，昆侖山上下都傳遍了，我這不也是趕忙過來看看麼。”

蘇青珺臉頰微紅，搖頭道：“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

木原真人呵呵一笑，卻也沒有再調侃這個徒弟，而是向草屋那邊看了一眼，道：“聽說你救的人，就是當初幫你種鷹果樹的那個雜役弟子陸塵？”

蘇青珺點了點頭，道：“是。”

木原真人似笑非笑地看著，道：“以前你師父我勸過你多次，跟家裡那些人劃清界限，對你修行有百利而無一害，你卻是從來不聽。但今時今日，卻是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雜役弟子，你突然跟蘇家鬧翻了。這其中……可有私？”

說到最後，木原真人眼神中的銳芒已經顯，只是淡淡地看著蘇青珺而已。

蘇青珺卻好像什麼都沒發覺一般，只是苦笑道：“師父，我當初拜師時就對你說過的，我只對修行有興趣，其他的事也懶得多想。”

“那你為何救他？”

蘇青珺面沉了一下，道：“是我蘇家的那些兄弟做得實在太過分了，哪怕此人不是陸塵，只是與我毫無關系的一個路邊乞丐，我想我大概也不會坐視不理吧。”

木原真人凝視蘇青珺片刻之後，忽然點了點頭，道：“你能這麼想，倒是有些出乎我預料之外。但是你也別忘了，你救得了他一時，怎麼救得了一世？那陸塵道行低微，以後在昆侖山上修煉時，只怕多半便會到蘇家人明裡暗裡的打擊了。”

蘇青珺神間一下子冷了下來。

木原真人卻似乎並無放過的意思，只是微笑著道：“真到了那時，他一個普普通通的雜役弟子，又不能真的跟著你一輩子。他與你是兩個截然不同世界的人，他要去做各種髒活累活，而你卻生來便注定是人上之人。到了那時，他又該怎麼辦？”

蘇青珺咬了咬牙，道：“我也想過此事了，他跟我不是毫無關系的人。”

木原真人眉頭一挑，道：“哦，那我倒是奇怪了，他跟你非親非故的，又只是一個平凡的雜役弟子，跟你有什麼關系呢？”

蘇青珺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大聲道：“陸塵，是我剛剛收門下的弟子！”

“什麼？”木原真人瞬間愕然。

“嗯……恭喜你，師父，你現在升了一輩，當師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