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偉的昆侖山中，山巒起伏，哪怕是在青天白日裡也會有影的存在，也會有照耀不到的地方。

義塚，就是這樣一個仿佛永遠都躲藏在黑暗中的地方。

那道璀璨靈照耀山脈天地的時候，所有人都為之贊歎，芒遠近皆至，但同樣沒有落在那座黑暗山峰的背後，照不進那片影中。

看人沉默地站在那片黑暗的院子裡，抬頭仰著天空中的芒，還有那若若現的龍虎異象，縱橫馳騁，不可一世，象征著人世間最強大的力量。

良久之後，他轉過子，悄無聲息地走黑暗中，就像是一個殘留在人間的孤魂野鬼。

※※※

證真靈是難得一見的修真異象，不要說普通人了，就是許多修士這一生若非機緣巧合的話，都可能一次也見不到。

所以在飛雁臺上的草屋中，雖然陸塵傷得很重，但蘇青珺還是扶著他勉強坐起，靠在窗臺上，從窗戶裡去眺看著天際上的那些奇。

蘇青珺坐在他的邊扶著他，不知為什麼，兩個人的份、地位、實力明明有天壤之別，但不管是還是陸塵，似乎都對此之泰然。而當看到天上的證真靈時，蘇青珺心中也還是忍不住激了一下。

哪怕對這樣一個公認的天才來說，元嬰境界也仍然是一個很遙遠的目標，還有很漫長的一段路要走。更不用說那傳說中最容易夭折天才的大生死關，誰也沒把握一定能過得去。

當收拾有些激的心平複下來後，蘇青珺卻帶著幾分驚訝很快地發現，陸塵著遠方那些神奇的輝時，神間似乎有些太過平靜了。

對一個道行低微的雜役弟子來說，此刻所出現的奇景很可能是他一生中本無法企及的境界，但是陸塵雖然看得很認真，神間卻似乎並沒有出現如何激興的神。

他看去似乎比蘇青珺還更冷靜些，就像是無於衷的普通人。

“你怎麼了？”蘇青珺對陸塵問了一句，有些關切也帶著幾分奇怪。

陸塵道：“嗯？”

蘇青珺指了一下天上的靈，道：“我看你好像對那證真靈不太興趣的樣子啊？”

陸塵怔了一下，隨即笑了笑，歎了口氣道：“大小姐，如果你上像我現在這樣多了幾十道傷口，痛得要命，恨不得馬上要昏過去時，對其他的東西也就提不起什麼神來了。”

蘇青珺想了想確實如此，輕輕歎了口氣，道：“是我疏忽了。”說著，扶著陸塵重新躺下，低聲道：“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陸塵的目在臉上轉了一下，忽然道：“之前你在外頭說的話，是認真的麼？”

蘇青珺道：“哪句？”

陸塵道：“當然就是你那麼大聲地對你師父宣布要收我為徒的話啊。”

“啊，你聽到了？”

陸塵閉了一下眼睛，道：“你那個時候說話聲音不低的。”

蘇青珺笑了笑，道：“是認真的。”

陸塵歎了口氣，道：“這件事我可以拒絕嗎？”

“什麼？”蘇青珺吃了一驚，顯然陸塵的這個反應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陸塵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過了片刻後，蘇青珺皺著眉頭問道：“到底是為什麼？”

陸塵道：“你師父剛才不高興了。”

蘇青珺點點頭，道：“你怕他？”

陸塵道：“你師父是元嬰真人，我是雜役弟子，你覺得我該不該怕他？”

蘇青珺默然不語，過了一會後才輕聲道：“明明只是我想收徒弟而已……”

“你份不一樣啊。”陸塵有些無奈地打斷了的話，道，“你天資太好了，大家對你寄予的希太大，特別是你師父，所以他斷然不會允許任何可能耽誤你修行的事發生的，而且我的歲數還比你大。”

蘇青珺怔了一下，道：“你還在乎這個？”

陸塵苦笑了一下，道：“你知道我是臉皮厚的，對此當然無所謂，不過別人在乎啊。你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姑娘家，收了個比你大好幾歲的男人做徒弟，而且他的骨天資還很差，這個你讓別人怎麼想？”

蘇青珺冷哼了一聲，面上掠過一怒，但卻沒有說話。

陸塵歎了口氣，道：“別人當然就只會想著，你這人是不是鬼迷心竅了，或許是年輕不懂事，意迷被人勾引迷了。然後沒人會來找你麻煩，但你若是真的收我為弟子的話，只怕全昆侖山都看我不順眼了。真到了那種時候，你覺得我能活得長麼？”

蘇青珺深深地看了陸塵一眼，忽然道：“你現在這反應，跟我原先想的完全不一樣。”

陸塵道：“哦，那你原來怎麼想的？”

蘇青珺道：“我想著這事我跟你一說，你不得一蹦三丈高，興高采烈難以置信然後痛哭流涕地跪在我面前，抱住我的腳就開口大喊師父啊。”

陸塵有些困難地抬起手撓了撓頭，笑道：“好像本來應該是這樣的啊。”

“嗯，是啊，我都做好了踢開你的準備了呢。”蘇青珺平靜地說道。

陸塵角出一笑容，看著蘇青珺那張麗容，過了片刻後，他輕輕點點頭，道：“多謝。”

“不客氣。”

※※※

到了最後，陸塵終究還是沒有為昆侖派中最年輕的天才金丹蘇青珺的徒弟，這個足以令所有年輕一輩弟子垂涎三尺的名分就這樣離他遠去了。

不過，大概是為了對陸塵這次所到的傷害有所補償吧，也是為了日後能更好地保護他不被自己那家裡的人針對陷害，在蘇青珺的堅持下，陸塵還是得到了一個掛名弟子的份。

掛名弟子這個名頭，與正兒八經拜師門的親傳弟子是差別很大的，基本上可以看做是一種人的往來。比如某位道行高深的修士在偶然況下欠了人，但這份人又夠不上他去收徒授業，於是乎，便有了這麼一種折中的法子和名號。

大抵上掛名弟子是不能得到師尊的道法傳承的，無非也就是平日裡有個可以拿來吹牛的談資，危急時打腫臉充胖子的借口而已。當然了，有了這個名號，別人也不能胡欺負了，不然誰知道那位師尊心好不好？萬一要是怒了大修士過來找麻煩的話，豈非是倒了大黴？

所以這個辦法麼，也就是相當於蘇青珺給了陸塵一個護符的意思，等於是間接地告訴外頭的人，這個雜役弟子雖然是個廢，但如今也是我蘇青珺門下掛了名的，你們不能再隨便欺負他了，不然的話，我說不定就生氣不客氣了啊……

對於最後這個結果，木原真人倒是沒什麼意見，掛名弟子的事他自己見得多了，本算不上是真正的徒弟。只要不耽誤影響蘇青珺的修煉和名聲，他才懶得多管蘇家的那些破事。

不過話雖如此，但以蘇青珺在昆侖山上如今的名頭，突然間多出了一個掛名弟子，哪怕只是個雜役弟子出的，也還是很轟了一把。

按理說，這件事本來也會有些麻煩，讓人議論一陣子的，但幸運的是，在這期間，東方濤就元嬰真人的事實在太過重要，很快便倒了其他所有瑣事，倒是讓蘇青珺和陸塵都松了一口氣。

東方濤在證真靈出現後，便意味著他真正沖破了大生死關，就了元嬰真人。不過他並沒有立刻從府中出來，而是繼續閉關了半月有餘。

對此大多數人倒是都能理解，元嬰境界異常強大，等同於胎換骨，剛沖破生死關後氣息不穩基不牢，都是正常的，需要一段時間進行穩固。

而對修士來說，特別是高階修士，這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當然就是自己閉關的府。

半月之後，東方濤順利出關，當其時，昆侖派的大部分元嬰真人眾多金丹修士幾乎都到場祝賀，便是不在昆侖山中的天瀾真君，也托人帶來了賀喜口信。

到場賀喜眾人中，當然是以掌門閑月真人為首，其時三丈峰上，真人如雲，金丹遍布，可謂集一時之盛，也是昆侖派罕見的一次高階修士大展示，向全天下再一次顯出了巍巍昆侖深不可測的強大實力。

東方濤出之後，神完氣足，目有神，志得意滿，沖著青天大笑三聲。

旁邊，易昕早就激地飛奔過來，一把抱住他欣喜萬分。東方濤大笑，又對旁邊的蘿點頭微笑，隨即大步向閑月真人走去，答謝之禮，還是需要的。

若無宗門，便無眾多靈材資源；若無宗門，也不會有如此安穩平靜的修煉環境。這些話，誰的心裡都有數。

東方濤快步走近，剛要見禮時，忽然卻是一怔，只見前頭一派清一的元嬰真人人群裡，閑月真人站在最前頭，對他含笑點頭示意，但是在其他所有人前，與閑月真人並肩而立的，卻還有一人。

一個看上去似乎只有十歲出頭的小孩，臉清淡，便如同冬峰上的漫天風雪一般，清冷而略帶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