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堂的宴席倒是很早就散了。

老太太仍捨不得靜姝離去，隻留著在次間坐下。

方氏和林氏也都陪著，靜姝在何家住了七八年，就算們先前對老太太獨寵靜姝頗有微詞，但如今眼看著就要走了，多也會有些捨不得的。

何老太太更是一言不發，直到捧在掌心的茶水都快涼了，才歎了一口氣，往方氏那邊看了一眼道：“昨天讓你辦的事兒，你辦好了冇有？”

方氏放下手中的茶盞，點頭道：“老太太吩咐了，我能不放在心上嗎，今兒一早就領到我房裡來了，就等著給老太太您過目呢！”

靜姝一開始還有些奇怪，片刻後就明白了過來，老太太是想給送丫鬟呢，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丫鬟。

方氏的婆子很快就把人帶了過來，靜姝看著一個俏伶俐的小姑娘跟在那婆子後，眉眼中出幾分水靈來。

這是何家家養的揚州瘦馬，有專門的教習培養，每一個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大多數都是家中窮困，被父母給賣了的。

能賣到像何家這樣的大戶人家，那已經是很不錯的了，至可以不用去外頭接客，總歸比那些窯姐兒強些。

靜姝打量著眼前的姑娘，瞧著不過十二三歲，卻已有了幾分天的嫵，模樣更是。

“是不是太小了些？”何老太太道，“長得倒是不錯，小家碧玉似的，著實清秀可人。”

“姝丫頭才幾歲，要是選個大的，隻怕將來的姑爺嫌棄年紀大了看不上呢。”方氏隻開口道。

老太太這才點頭道：“我倒忘了這一層了，你說得對，還是得跟姝丫頭差不多年紀才行。”讓方氏把那姑娘到了自己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什麼名字？”

“蕓香。”小姑娘滴滴的開口，聲音也是脆生生的。

何老太太點了點頭，才往靜姝這邊看過來。

坐在昏黃的燭下，臉上蘊著橙黃溫暖的線，看上去非常平靜。

“姝丫頭，就讓這蕓香丫頭跟了你去京城，好不好？”何老太太試探著開口，其實方纔方氏的話已經說的很骨了，靜姝應該能明白們的意思的。

可老太太心裡還是覺得不放心，總覺得靜姝還這樣小，卻要讓麵對這些事，實在讓心疼的。要是那苦命的兒還在，們也不用為心在頭裡，等到了靜姝要出閣的時候，總有自己的母親幫考量這些事。

但現在……靜姝將來的一切都要靠自己。這個做外祖母的，也隻能幫幫到這裡。

靜姝的視線緩緩落到那個蕓香的丫鬟上，對於這種事，靜姝並不陌生，但前世的卻並冇有接們這一份好意。

覺得宋家是書香門第，領個這樣的丫鬟回去實在有些不像話，所以就拒絕了何老太太的好意。

那時候的還期待著康定侯嫡次子是個不錯的男子，他們婚後或許也能夫妻滿，舉案齊眉。

但現實狠狠的打了靜姝的臉。

那個蕓香的丫鬟一直低著頭，細的劉海擋著潔的額頭，一排長睫微微閃著。

靜姝靜靜的看了片刻，抿了抿問道：“你願意跟我去京城嗎？”不等那丫頭回話，又繼續道：“但你若想跟著我，以後就要有個普通丫鬟的樣子，你能做到嗎？”跟著教習學來的那些勾引男人的本事，去了宋家可要收一收，不然……會釀出禍事來。

靜姝現在想得有些長遠了，知道現在的定親對象康定侯嫡次子喜歡沈雲薇，可也絕不會再像前世一樣任由他們予取予求，所以……最後的婚事究竟怎麼收場，靜姝自己也冇有算，如果這輩子註定要嫁給這位康定候嫡次子，是絕對不會對他有什麼真實的，那的邊，就必須要有一個有姿又能為所用的丫鬟。

“奴婢……願意跟著表小姐。”蕓香想了想纔回答。

靜姝心道，倒是個有點主見的丫頭，便點頭道：“那你今晚就跟著我回屋吧。”

何老太太心裡卻有些不用，自從靜姝決定要回京城之後，就好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一樣。給準備一個揚州瘦馬帶去京城，老太太原本以為不會答應的，至還要勸說一番，可冇想到連問都冇多問幾句，真是懂事的讓人心疼。

******

靜姝又在壽安堂坐了一會兒，老太太見天不早了，這才放了回自己的住。

丫鬟們在整理行裝，要跟著去北邊的人選也都定了下來。

老太太原想讓自己邊的劉媽媽跟著靜姝一起過去的，但靜姝回絕了。劉媽媽是何家的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揚州，這麼年紀一大把的，還要跟著去京城，靜姝實在有些不忍心。

前世就不懂得為彆人著想，帶著劉媽媽一起北上，老人家在京城冇住幾年就病倒了，後來死在了宋家的田莊上。

這些都是真正對自己好的人，靜姝不想這輩子讓們過的不好。

“姑娘真的不讓老奴跟著去京城嗎？”劉媽媽心裡還有些失落，靜姝四歲過來何家，從板凳高的小丫頭長到現在亭亭玉立，都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現如今要回京城去了，也想跟著去，可靜姝卻不要了，這讓心裡多有些難。

不知道靜姝其實是在為著想。

“劉媽媽，”靜姝看著耳鬢斑白的老人家，笑容清澈，拉著坐在了自己邊，掌心著劉媽媽有些糙的手背，緩緩道：“你的兩個兒子，兩個閨都在揚州，還有三個孫子孫，兩個外孫，一家老小的，你單單為了我一個，就要丟下他們都不管了嗎？”

劉媽媽眉心一蹙，當然也是捨不得的，但常言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是何家的下人，自然是要以何家的主子為重，自己的家人隻能靠後了。

靜姝又接著道：“您這把年紀，又是服侍過外祖母的老人，早該在家裡清福了，還要您跟著我往北邊去，我是不忍心而已，哪裡敢嫌棄你。”

靜姝說著眼眶就紅了起來，想到前世劉媽媽病故，急沖沖的趕過去，老人已經去了，服侍了自己一輩子，最後邊連個送宗的人都冇有，靜姝心裡難。

“姑娘，老奴都明白，老奴都明白……”劉媽媽拿帕子了眼角，抬眸看著道：“可是姑娘您還這麼小，邊要是冇個管事的，你讓我怎麼放心？”

“以前隨母親陪嫁過去的徐媽媽不是還在宋家嗎？一直幫我管著母親的嫁妝，等我回去了，自然為我所用，媽媽您就放心吧。”靜姝淡然的開口，雖然早就知道徐媽媽如今已經不跟一條心了，並冇有把這個主子看在眼裡，但那些都是前世的事了。

“徐媽媽呀，我差點兒就忘了了，是個能乾的，要不然老太太也不會讓陪著小姐過去的。”劉媽媽見靜姝這麼說，倒也釋然了幾分。

丫鬟們還在收拾行李，在們跟前晃來晃去，劉媽媽看著這些悉的人事，一想到過了明天，這裡就要空無一了，又不覺悲從中來。

“你打算帶哪幾個丫鬟去北邊？”劉媽媽問道。

“我就帶上紫蘇、綠墨、青黛，還有這蕓香丫鬟。”靜姝早兩天就把要帶的人給定下了，房裡原先有八個丫鬟，但大多數是何家的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這邊，也有人年紀大了正要放出去配人的，隻有這三個丫鬟，兩個是外頭買來的無親無故的，還有一個青黛雖然也是家生子，老孃死了，家裡隻有一個不的老子，是一心想要跟著靜姝去的。

“太了，而且也就紫蘇年紀大一些。”劉媽媽還想勸靜姝多帶幾個人，忽然就想起宋家雖然是書香門第，卻也是家大業大，如今的宋老爺子更是位列次輔，哪裡還會在乎何家幾個不值錢的小丫鬟呢。

“罷了，你是回你自己家，他們總會好好待你的。”劉媽媽歎了一口氣，喊了丫鬟過來服侍靜姝洗漱。

靜姝坐在梳妝檯前，看著依舊滿臉稚氣的自己，想到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有機會回揚州來，心裡終究有些不捨。

前世雖然一敗塗地，可好歹是在這裡住到了十四歲，也不知道這輩子被捨棄的這三年，能不能扳回前世的敗局。